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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撐到棠溪政離開病房, 柏櫻一進去病房,便聽到棠溪聿在低低的咳,他的咳嗽不會撕心裂肺那般激烈, 但随着她漸漸走近的腳步,隐忍的咳嗽時斷時續,勉強喘息,可見咳嗽的這個人呼吸十分艱難。
她走到病床前,正看到護工半抱着棠溪聿, 給他輕輕拍背。
穿淺藍色家居服的棠溪聿手裏抓着一條月白色手絹, 那是柏櫻給放在枕邊的。他下意識捂住嘴巴咳, 深紅的血,已經順着他腕骨突出的手腕流了下來, 也滲透了手絹。在棠溪聿比手絹更白的臉色映襯下, 仿佛雪裏紅梅,畫面很刺目。
“快去請醫生來。”
一看到棠溪聿吐血,柏櫻已經忘記自己也是醫生, 她快步走過去,想扶他坐穩, 也想給他擦嘴,還想問問他,胸口疼得厲害麽?
千言萬語,卻只是叫了一句他的名字,柏櫻眼淚流了下來,扶住他的胳膊, 避開起搏器的位置, 給他揉胸口。
“……櫻……我,沒事……咳咳咳, 咳咳……”無力靠在床頭,棠溪聿知道自己吐血,外加上止不住的咳,但他看不見血弄得到處都是,蒼白瘦削的身子仿佛破碎的玉器,柏櫻不知道該先抱住他哪裏。
手掌下,棠溪聿雖然肩膀、胸膛寬闊,但皮肉單薄,觸手盡是骨感。顧不上星星點點的紅梅,柏櫻抱住棠溪聿,難受的哭了出來,“阿聿,你不要再去法庭旁聽,你生病了,再生氣的話,對你身體很不好。我不介意輸或是贏,我只在乎你的健康。”
喉嚨腥甜,聞到了血的味道,手指也摸到了黏膩的液體,看不到自己吐了多少血,但棠溪聿猜想一定是吓到了老婆。
他輕輕摸索到她圓圓的孕肚,小心環抱她,擡頭目光迷茫的鼓勵道,“小櫻不怕,勇敢站出來,老公支持你。我身體不好,但也很願意陪你面對那些傷害你的人,你沒做錯任何事,不必害怕。”
身體病弱,棠溪聿的意志力并不弱,對于庭審,他無意回避。
剛才和棠溪政聊天,還正式請教了一件事。原來棠溪政有位很好很好的至交好友,是有一些特殊渠道和能力的人。棠溪聿請叔叔幫忙,如果公開審判萬一失敗,他打算請叔叔的至交幫忙,要李琦的一條命。
對于侄子終于肯自私一次,為了自己家人報仇的舉動,棠溪政非常支持。他說難道我們家,還能被一個□□犯給欺負了?
棠溪政當場表态,告訴棠溪聿,你不用管了,一切交給我。
星城降了這一年第一場薄雪,看不見雪又沒辦法去雪地裏玩雪的棠溪聿,只是坐在窗前,抱着柏櫻,陪她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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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越來越大,老婆辛苦了。”他手掌心裏,是柔軟細膩的皮膚,是漸漸隆起的奇妙的生命,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阿聿,你為孤兒院孩子們做了那麽多,才是最辛苦的人,我每天有這麽多人照顧,一點也不辛苦。”孕吐停止了,柏櫻每天有一大家子人照顧,雖說還要每天打針,但生活已經舒适惬意,除了一步步推進的官司,再無其他任何煩惱。
關于犯罪細節,無論多麽不堪和屈辱,這個取證步驟必須要有。
在不公開庭審中,蘇珊珊和柏櫻,分別回答了律師,關于她們分別自十一歲和十歲起,被李琦□□的細節。證詞中作案手段和種種細節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暫時開啓了痛苦的回憶,但鐵一般的事實證明,這場官司小姑娘們贏定了。
因為非公開庭審,棠溪聿沒有去聽,但他一直坐在車子裏,在法庭外等柏櫻。
杜瀚的女朋友做自媒體,還有他和棠溪聿的經理人中,其中很擅長宣傳的人才碰頭了幾次,經過精心策劃、安排,好像是不經意之間,輿論風向迅速開始轉變。
大衆的關注點轉向了被猥亵、被迫害兒童和少年,關注女性群體被過分封建思想固化。
柏櫻由一名孤兒院走出來的孩子,因為勤奮好學,以一路領先全優的成績成為一名醫生,她是用勤奮、勇敢、自立來改變命運的。
紛紛擾擾備受關注,曾經帶有桃色争議的故事,走向了一個偏愛女性、崇尚學習、獨立、積極進取的價值方向。
案子拖了很久,從早秋至隆冬,終于正義一方完全占了上風。
在諸多事實面前,孤兒院的醜聞,終于浮出水面,即将要有一個結論。
取證等環節要一步一步走法律程序,複雜而有規律。
耗時長久的官司,意外的把神秘低調的棠溪家族推到了衆人矚目的位置。不僅僅棠溪聿深深愛柏櫻的情感藏不住了,連他從小到大,都在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基金會做好事,也完全曝光,大慈善家的身份逐漸浮出水面。
熟悉棠溪聿的朋友、同學都知道,他身體不好,總是在生病,但不知道他居然已經失明了,也不知道還有他快要當爸爸的好消息。于是,他的很多老朋友、和資助多年的孩子們紛紛來看望,弄得棠溪聿非常不好意思,覺得占用了社會資源,浪費了別人的時間。
進入冬天,柏櫻六個多月的肚子已經不小了,因為張舒凝每天在身邊提醒,她行動不得不格外小心。為了讓準爸爸安心,柏櫻洗澡、更衣、上下車、做簡單的瑜伽動作時都有人在身邊陪伴,她不會任性做任何事,十分乖巧。
接近年末,事務繁多,棠溪聿得不到長時間休息,他每次出去回來,會先問問:夫人在做什麽,她今天好麽?醫生來過了吧?
回房抱着老婆,細細聽她呼吸心跳的聲音,溫柔撫摸她越來越大的孕肚,只要她和寶寶好好的,棠溪聿也會跟着安心。
他會孩子氣的扶柏櫻半卧在軟榻上,他自己則弓着腰,小心趴在老婆肚子旁邊,傾聽孩子的動靜。寶寶只要聽到棠溪聿溫柔的聲音,像是聽得懂一般,都會動一動給他摸到。
兩夫妻十分開心于小生命的回饋,次次都覺得興奮又開心。
張舒凝一如往常,面冷心善,對柏櫻的照顧細致入微,每天親自查看和挑選食材,甚至房間和衣物、鞋子等小細節也要日日關照到位。
靳女士則像母親一樣,經常主動跟柏櫻聯絡,細致關心她所有情緒,還會主動約見,來家裏看望她。
棠溪聿知道此事後,贈送了禮物,有一日他也在家中,還親自對靳女士表達了感謝。
在棠溪聿全心投入老婆的官司中時,被忽略的棠溪岚如魚得水,他和小情人的恩愛情景卻不再,而是翻臉把人家囚禁在他自己的病房裏。
等到棠溪聿趕到醫院的時候,小情人已經失去意識兩天了,棠溪岚厚顏無恥,覺得自己鐵定了有救,還得意洋洋的看向被助理扶着走進來的棠溪聿。
穿深灰色正統套裝的棠溪聿臉色很不好,羅助理扶他一步步走進來,直到了那個昏迷不醒的男孩床邊,羅助理低聲提醒後,棠溪聿不理棠溪岚,自顧自的彎腰去摸索。
棠溪聿的手拂過床上人的頭,氧氣面罩,胸口的心電監護,摸到了男孩一動不動的胳膊……
“阿聿,他的好,你也看不到,摸他做什麽啊?你喜歡摸,等我的病好了,給你摸摸刀口,聽說換腎的刀口有半米那麽長。”放蕩不羁的笑聲不大,但聽得出棠溪岚心情十分不錯,沉默了一下,他拉着護工的手,掙紮坐起來又說道,“你別把他摸壞了,畢竟,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尋來的腎,是我的命啊。”
“只是腎麽?他的肺你不喜歡?”青白修長的手指從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拿開,棠溪聿直起腰,接過羅助理遞在手裏的濕巾仔細擦手。朝棠溪岚的方向挑了一下眉,棠溪聿冷冷說道,“我還活着,你再沒機會裝神弄鬼。”一招手,進來好幾位保镖和醫生模樣的人,七手八腳開始解開病床上毫無知覺的男孩。
看到他們真的動他的小情人,棠溪岚急了,瞪着門外,看不到自己的保镖,他發狠自己拔掉輸液管,虛軟的身子因為這個動作,幾乎栽倒在床。
扶着病床和床欄,棠溪岚晃晃悠悠磕磕絆絆走到棠溪聿身邊,伸手去夠棠溪聿,沒碰到名貴西裝一片衣角,已經被保镖攔住。
撐着保镖的胳膊堪堪站穩,棠溪岚看到小情人被從病床上的束帶中解救出來,他們把沒有意識的人擡到了移動床上,他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看向棠溪聿蒼白平靜的面容,棠溪岚突然明白了,自己已沒有還手的能力。
雙腿一軟,棠溪岚跪在了棠溪聿皮鞋邊,他語氣虛弱,态度大變,“阿聿,我求你。”
感覺到棠溪岚的身體動作,聽到他聲音來源位置變低,棠溪聿更加意外發覺,自己的腳踝,被棠溪岚輕輕的握住了。
本是心軟如水,棠溪聿哪裏還能夠挺直胸膛不搭理跪在腳邊,身體如強弩之末已接近油盡燈枯的堂哥。
“阿岚,你……”他彎下腰,準确摸到棠溪岚的手。
歪斜跪在地上,棠溪岚不需要自尊,他需要供體,急急喘了一口氣,他繼續低聲哀求,“阿聿,你讓我活下去吧,我又不能繼承棠溪家,這一身的病,唯一所求只有活着。”
棠溪聿動搖了,但想到棠溪岚已經犯罪,只好硬下心腸說道,“我當然希望你活着,不過,絕不可以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沒資格拿他的命來為你提供器官。”
咬了咬嘴唇,棠溪聿甚至想把棠溪岚從自己腳邊拉起來,但還是忍住了,他無法原諒他,“他最倒黴的,是剛巧跟你血型相同。”棠溪聿說的是剛剛被帶走的“小情人”。
小臉尖瘦還流着冷汗,握住棠溪聿褲腿的手又瘦成了一雙雞爪,棠溪岚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身子無力支撐,幾乎是匍匐在地的姿勢,保镖下意識的,放松了警惕。
盯着這間豪華病房裏的手工地毯喘息,繁複花紋、精美圖案,也裝飾不了棠溪岚千瘡百孔的心和肮髒的靈魂,他啞着嗓子開口跟棠溪聿求情,“阿聿,求你了……”
“沒用的。”
苦苦哀求,默默等待,棠溪岚終是得不到想要的,“哼,不就是吓到了你老婆。”壞人也會絕望,棠溪岚漸漸裝不下去了。
提到柏櫻,棠溪聿聲音更冷了,他不會原諒棠溪岚,“你自己知道就好……”
棠溪岚的衣服口袋裏有一支注射器,他正對棠溪聿摸了出來,拔掉針頭的保護蓋,猛的挺起彎曲的腰身,舉起注射器朝棠溪聿小腹刺了過去。
可惜,棠溪聿看不到寒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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