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舅子（修）

小舅子（修）

沈墨最先發現傅衛軍和隋東回來了。

“你們回來了！”沈墨高興地站起來，才發現自己還抓着龔彪的衣袖，趕緊松手了。

她馬上和龔彪介紹：“我弟傅衛軍。他最好的朋友隋東。”

“弟，這是龔彪。是……”沈墨不好意思說龔彪是她的男朋友。一切發生的太快，其實她也在适應的階段。

龔彪也站了起來。他之前聽沈墨說傅衛軍耳朵有問題，又被兩家人先後遺棄丢進了福利院，就已經在心裏默默地腦補了傅衛軍的形象——一個傻笨傻笨，五大三粗虎超超的形象。

現在一看，傅衛軍跟他這些腦補那是一點邊兒都不沾啊！

臉看着說不上多帥，但就是那股子勁兒，看着真叫一個帶勁兒。

尤其是人不動，就把眼皮擡起來掃他冷峻又寡言的神情，啧啧，真爺們兒。

龔彪自來熟的段位那是相當高，第一眼又覺得這個小舅子很有眼緣，眼淚都沒擦，上前就拉住了傅衛軍的手，熱情地搖了起來：“哎呀小舅子啊，幸會幸會。我是你姐的男朋友，我叫龔彪，在桦剛廠辦上班，正規編制。我媽也是體制內的，在——”

沈墨不好意思說，他可不覺得不好意思，差點要開始報家裏戶口，還是沈墨輕輕踢了他一下，他才打住。

傅衛軍微微蹙眉，她姐怎麽會找這麽一個男朋友？虎超超的。

他掙開龔彪的手，疑惑地打了一個手語，問沈墨：“他說的是真的嗎？”

沈墨用手語回答他：“嗯，是。”

知道傅衛軍不理解，又打手語補充說：“他知道我的事，并不介意。”

傅衛軍很驚訝，龔彪不介意倒在其次，他姐竟然會讓龔彪知道過去的事，這很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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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喜歡他？”他問。

沈墨沒有回答，只是打手語告訴傅衛軍：“我沒有告訴他，但他猜到了。”

沈墨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喜歡與否，但她在看到這個問題時的微笑顯然已經說明了許多。

既然他姐喜歡，那他也就暫時接受一下吧。

“你好。”他給龔彪打了個手語。

龔彪看到傅衛軍沖着自己打手語，知道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了，趕忙問沈墨：“你弟他說什麽？”

“他在跟你問好。”沈墨微笑着說。

“噢，你好你好。”龔彪也學着比比劃劃，但比劃得一點不得法，像是雞爪子在跳舞。

傅衛軍有些無語。這樣的智商，真的能自己猜出他姐背負的事情嗎？

傅衛軍想想，覺得還是相信龔彪是靠自己猜出來的算了，不然豈不是說明他姐的眼光更差了。

“他知道我們去做的事嗎？”傅衛軍又打手語問。

沈墨點點頭。傅衛軍于是進了屋，坐到了桌子邊。

隋東也跟着進來了，和龔彪點頭打了個招呼。

隋東能看懂手語，知道傅衛軍問了沈墨什麽，見龔彪也知道，就直接說了：“那小子怎麽也得養幾個月了。”

傅衛軍卻有些擔心，對沈墨打手語：“這能有用嗎？”他在當地轉了轉，知道沈棟梁在當地有點勢力。

沈墨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是：“至少他沒敢再動我就走了，這就比原來強。”

話題已經引入到這兒了，龔彪也就參與進了話題，向沈墨問出了自己心頭一直盤桓的疑問：“你不打算報警嗎？”

他覺得這事兒得報警才能得到最終的解決。

傅衛軍和隋東的表情都沉了下來。他們都是社會的邊緣人，從小到大一路被欺負，被打壓，對權力機構并不信任，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多少善意。

沈墨的情緒也變得低落。

“他在當地有很多人脈，我又沒有留下證據，他老婆是唯一的知情人，但是怕他怕得要死，根本不會作證。報警誰會信呢？”

沈墨像是要說服自己別妄想報警一樣，低聲說着：“不報警我還能這樣活着，如果報警了讓其他人知道，也許我在學校也待不了了。我得把大學讀出來。”

中學時那個學生的例子讓她無法遺忘。說實話，她害怕自己也變成那樣的下場。

她好不容易才給自己掙得了一點自由。只要再挨幾年把大學讀完，拿到文憑，攢夠錢，她就可以永遠擺脫沈棟梁了！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把一切掀開，她還沒有做好被其他人審視的準備。

龔彪心裏很憤怒。他很厭惡這種風氣，明明不是受害者的錯，可輿論偏偏會盯着受害者，犯事的男人反倒沒什麽。

工廠裏有性騷擾的事情也是一樣，女人敢鬧，不管對錯在誰都要惹一身騷。他才去了多久，就已經遇到過兩次這種事情了，每次看到主任和稀泥調節，他心裏都覺得鬧心。

但是只要他想幫腔，就會引來一些男同事的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什麽“是不是跟你也有點什麽，要是沒有你為什麽要幫”都是他們愛說的詞兒。

“有酒嗎，咱們整點酒喝吧。”他平時不怎麽喝酒，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忽然想喝點酒。

醉了，可能也就不用想這些沒法解決的事情了。

傅衛軍沉默着去拿了幾瓶啤酒，分給龔彪和隋東。

他姐的話像是一把火燒到了他的心裏，讓他覺得難受。他讨厭這種無法保護親人的感覺，看着她姐被那些事情折磨、煎熬，真比他自己去經歷還要痛苦。

隋東也沉默地喝起了酒。他也是福利院長大的，遇到傅衛軍才算有了朋友。沈墨的話讓他也想到了很多經歷過的無可奈何。

有時生命帶來的沉重，就算不公也無處發洩，只能自己默默地忍受。

沈墨看着喝悶酒的三個人，默默去了樓上天臺，取下之前準備好的菜和肉，重新熱起了火鍋。

火鍋還是那麽熱乎，肉還是那麽香，只是水汽氤氲之間，每個人都閃着淚光。

贏了一場對抗又怎麽樣，他們命運的底色中早已注定了悲涼。

沈墨不想讓喜歡的人為自己難過，更不想弟弟因為自己的事自責和背上負擔，可是她連自己也顧不好，又怎麽能為別人再承擔苦澀呢。

眼淚從眼眶中流淌下去時，沈墨的手被另一只寬厚的手掌握住了。

手掌溫溫熱熱的。是龔彪的手。

“沈墨，別哭，你沒有錯。錯的不是你。”龔彪很少喝酒，一瓶半下去，已經有點醉了，但這并不影響他看着沈墨的眼神很認真。

他控制不住地打了個酒嗝兒，更用力握緊了沈墨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既然你現在不想報警，那就不報。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謝謝。”沈墨看着他笑了，眼淚卻流得更洶湧了。

“謝什麽。真傻。”龔彪憨笑着，擡起手，輕輕地給沈墨抹去眼淚。然後一把将她摟進了懷裏。讓她靠在他寬闊又結實的胸膛上，堅定地告訴她：“沒事，沒事了。”

沈墨緊緊抓着龔彪的衣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眼淚卻怎麽也控制不住。她終于可以放松地感動，終于可以開始放松地信任一個人了。

傅衛軍牢牢地盯着龔彪，再次重新審視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

也許這個人真的不錯。

就在傅衛軍內心感到深深動容的時候，龔彪揉了揉眼睛，在沈墨耳朵邊對她說：“這酒什麽酒啊，都給我喝困了。”

說着，就緊緊摟着沈墨，靠在沈墨的肩膀上睡着了。

“龔彪？龔彪？”沈墨有點緊張地推龔彪。聽到龔彪真的傳來微微的喊聲，馬上問傅衛軍和隋東：“你們給他酒裏摻東西了？”

“沒有啊！”隋東和傅衛軍馬上否認。

隋東把龔彪拉過來，龔彪直接就往他懷裏倒了過去。

隋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吃太飽，再喝酒，可能就是真困了吧。”他有些無奈地問沈墨：“他說的話是真心的嗎，都給我整感動了，他自己倒下一秒就睡着了。真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話是真是假？”

沈墨看着傻乎乎睡過去的龔彪，擦了擦眼淚，說：“他是認真的。他很好，只是有點心大。”

傅衛軍看着一看睡相就知道沒心沒肺的龔彪，卻開始有點相信龔彪會是一個能不在意她姐過去，真正對他姐好的人了。

可能只有這樣心大不藏事兒的人，才适合他姐這樣經歷複雜的人。

他打了個手語：“把他擡一邊去吧，我們再吃會兒。”

“好嘞。我可是真餓了。”隋東從後面抱着龔彪，傅衛軍擡着龔彪的腳，兩個人一起把龔彪弄到了一樓的簡易床上。

傅衛軍隋東又吃了一陣火鍋，和沈墨互相聊了一些心裏話和對未來的暢想，才分頭休息。

同一時間，賓館總統套房。

殷紅躺在潔白的大床上，将自己獻給了盧文仲。

雖然早已經“身經百戰”，可面對盧文仲她還是表現得像從未經歷過一樣羞澀。

她已經太了解男人了，她知道對盧文仲這樣閱歷豐富的男人來說，他已經經歷過太多風情萬種，這時候反而是清純羞澀才能更引起盧文仲的興趣。

而且，從來沒有一個客人像盧文仲這樣教她品酒。盧文仲願意這樣耐心地教她，在他心裏，她應該是有一點特別的吧。

如果她能夠成為盧文仲的女朋友，一定會羨慕死維多利亞的那些姐妹。如果她要是能夠把握好機會嫁給盧文仲，那人生就将徹底躍升一個等級。

她可以離開小小的桦林，可以揮別人生充滿灰色的過去，她可以去香港住別墅，開豪車……

這些希望就像是世界上最醉人的美酒，讓殷紅無法自拔地陶醉其中，與盧文仲一同攀上極樂的巅峰。

第二天早上。

龔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環顧了一下四周才想起來昨晚上的事。

錄像廳已經開門了，但沒有客人。他躺在屋裏最靠裏的簡易床上，身上搭了一件厚實的軍大衣。

龔彪看到傅衛軍從廚房裏出來，手上拿着碗雞蛋糕，熱情地和傅衛軍打招呼：“早啊，小舅子，你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