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9

※

在我心中蕩漾的，是一片漂浮的雲。你盡管說吧，說你愛我或者不愛。你盡管去選擇那些難懂的字句，把它們反反複複地排列開來。

——席慕蓉

肖揚家，客廳沙發上。

林潇潇依偎在肖揚懷中。

安靜的房間內，一段婉轉的旋律在單曲循環着，“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在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後，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聽着陳奕迅的《十年》，林潇潇思緒飄遠。

十年前暑假，那一年，她高考剛結束，一時興起想一個人去西藏旅游。

林爸爸和林媽媽自然不同意，尤其是一向把林潇潇當寶貝寵愛的林爸爸。

可是林潇潇卻執意要去西藏旅游，甚至還以絕食威脅林爸爸。

林爸爸拗不過林潇潇，同意林潇潇去西藏玩。

不過他要和林媽媽一起陪着，一家三口自駕游去西藏玩。

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林爸爸還特意找林潇潇談話，“潇潇，一轉眼你都十八歲了，是一個成年人了。爸爸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跟你說說。”

當時的林潇潇并沒有多去理會林爸爸，而是專心研究着西藏旅游的攻略。

“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爸爸可以寵愛你一輩子，但是你終究還是要嫁人的。你告訴爸爸，你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

Advertisement

林潇潇擡眸瞥了林爸爸一眼，誠實地搖頭，“沒有。”

比起其他早戀不省心的孩子，林爸爸對林潇潇這一點是信任的。

本想等着女兒談戀愛了，再交代，可不知為什麽，林爸爸今天就想提前交代了。

“潇潇，爸爸不管你以後要跟哪一個男人在一起，爸爸只有一個要求，對你好，比爸爸還愛你。”

林潇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第二天一早，林爸爸開車帶着林媽媽還有林潇潇出發去西藏。

經過兩天的日夜兼程，很快抵到了西藏。

然而就在即将到西藏的前一晚，林爸爸由于疲勞駕駛，自駕車同一輛大型貨車相撞。

坐在後排的林媽媽當場死亡，駕駛位上的林爸爸，原本可以躲過危險，卻為了保護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林潇潇，受傷嚴重，生命垂危。

當時被林爸爸緊緊護在身下的林潇潇，動彈不得，除了大聲地喊着救命，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西藏本就人煙稀少，外加那輛大型貨車司機逃逸，林潇潇從未體驗過那種絕望。

她一邊嘶聲力竭地哭喊着救命，一邊拼命地搖晃着癱在她身上的爸爸，還有身後的媽媽。

媽媽至始至終都沒有應她一個音節，而爸爸還會時不時地應她一句，可是漸漸也不再有聲音了。

當時孤立無助，如同天瞬間傾塌一般，太過猝不及防與痛不欲生。

直到一個低沉而關切的聲音出現，那一個聲音如同一束光，驅散了林潇潇所有的黑暗。

林潇潇承認肖揚的确長得不錯，可她首先喜歡上的是肖揚的聲音。

她永遠忘不了肖揚跟她說的第一句話，“還有人活着嗎？”

“有……”她幾乎是啞着嗓子吼。

下一刻，肖揚小心翼翼地從已經變形的車子裏，把林爸爸抱出來，再抱出臉上都是鮮血的林潇潇。

林潇潇意識雖然有些模糊，但是她卻清楚地記下了肖揚襯衫上學校專業以及名字。

原來這個救她的男孩子叫肖揚，生肖的肖，飛揚的揚，是清城大學02級商法的。

因為救治不及時，林爸爸失血過多而亡，原本打算聽林媽媽話的選擇師範學校的林潇潇，毅然決然地選擇報考臨床醫學。

林潇潇想過，如果當時她稍微懂一些急救方面的技能，或許林爸爸也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因為自己任性要去西藏玩，間接害死了親生父母，林潇潇被林家親戚貼上了害人精這個标簽。

除了林爺爺和林奶奶，林家其他的人都厭惡林潇潇，甚至有的親戚還想把林潇潇趕出林家。

本以為十年前的事會一直爛在心底，這輩子或許都不會提起。

可林潇潇還是說了。

肖揚伸手把懷中的林潇潇，抱緊了幾分，沉默了片刻之後，柔聲地開口問，“潇潇，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這些事？”

“我……害怕你也跟那些親戚一樣……罵我是害人精，如果不是我的任性，我爸爸媽媽也不會……”

“傻瓜。”肖揚打斷林潇潇話。

意外這種事是始料未及的，誰能想到，怎麽可以把始料未及的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同時，肖揚也沒想到，十年前自己的無心之舉卻讓一個女孩子用十年的青春去苦戀他。

他依稀記得，十年前，他把林潇潇從變形的車子裏抱出來，他看到的是臉上都是血的一個女孩。

他不曾想，十年後，那個被他救起的女孩會成為他的妻子，還有他未來孩子的母親。

他是一個不太相信緣分的人，忽然因為林潇潇，他開始相信妙不可言的緣分了。

“潇潇，以後有什麽事沒有必要再對我隐瞞了，明天領證之後，我就是你的丈夫了。你有我的肩膀可以依靠了。”

肖揚一邊說着，一邊把林潇潇往自己的胸膛上靠。

林潇潇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靠着肖揚的結實的胸膛，林潇潇咬唇不語。

肖揚期初還以為林潇潇睡着了，正要詢問，懷裏的林潇潇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肖揚……我明天想回一趟霖城。”

“嗯？”

剛重新在一起那幾天，肖揚不知道為什麽。

動不動就抱着她，生怕她變成一縷青煙從他懷裏消散似的。

不過抱歸抱，肖揚還喜歡動手動腳，這一點讓林潇潇極其不滿。

她也嘗試反抗，可最後的結果都是她輸。

輸的後果就是一絲不/挂，甚至還不止這些。

有一晚，林潇潇有些火了，指着肖揚的鼻子就罵肖揚耍/流氓。

結果，剛罵完，肖揚就正兒八經地耍/流氓給她看。

而林潇潇卻不知道，失而複得之後的肖揚，有多麽害怕再失去她。

比起沒有得到過的失去，得到過的失去才是痛徹心扉的。

那種痛深入骨髓，生生地折磨着肖揚。

他甚至都想過直接用自己的武力，把林潇潇這個想太多的笨丫頭給打暈，然後把她拐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地正/法”了。

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了，看林潇潇還顧及那麽多嗎？

旁人的談戀愛，都是事情折磨戀愛的男女，比如說婆媳問題，門戶之見。

怎麽到了他這裏？

變成了他和林潇潇，相互折磨彼此。

不過想歸想，肖揚并不敢付諸行動。

他害怕林潇潇走極端，更害怕徹底地失去林潇潇。

“因為我的戶口本還在我爺爺奶奶那裏，登記結婚不是需要戶口本還有身份證嗎？我得回霖城一趟。”

林潇潇說這話的時候，特別的小心翼翼，生怕肖揚察覺出一些端倪。

可是林潇潇太低估肖揚了。

肖揚早已覺察出林潇潇的異常。

習慣這種東西，一旦養成，很難輕易改變，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糾正林潇潇的這個習慣。

翌日，周六。

林潇潇從肖揚家返回自己公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走到公寓樓下正準備打車去車站。

一輛黑色的車兀自地停在了她的面前，車窗緩緩下落。

是肖揚。

“肖揚，你……怎麽來了？”

林潇潇詫異，她明明記得早上離開肖揚家，肖揚不是正熟睡着嗎？

肖揚側頭看向林潇潇，寒眸閃過一絲狡黠，“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肖揚眸光一閃，神情變得有些嚴肅，“林潇潇，先上車再說。”

“好吧。”

一刻鐘後，車子從高架行駛到去霖城的高速上。

林潇潇嘴唇掀動了十幾次，還是沒有勇氣開口。

相比于肖揚父母對她這個未來兒媳婦的喜愛，爺爺對肖揚，卻是極其的不滿和輕視。

她害怕肖揚知道。

肖揚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潇潇，輕聲笑了笑，“都過了十六分鐘二十八秒了，還沒想好跟我說什麽嗎？”

話音一落，林潇潇愣了愣，“說……什麽？”

肖揚寒眸中染上了濃濃的興味，“林潇潇，等有時間了。我會制定一則條款，治治你這不說實話的毛病。”

“什麽條款？”

“當然是賞罰分明的條款了。等我和你合法了，你欠我的，我會問你一并讨回。”

“我……欠你什麽呢？”林潇潇有些懵了。

肖揚側頭睨了一眼林潇潇，半開玩笑半認真地來了一句，“洞房花燭。”

話落，林潇潇的臉蹭一下紅了，耳根都通紅得厲害

好一會之後，她輕聲地嘀咕，“耍/流氓。”

“又編排我什麽？”

“沒……沒什麽。”

原諒她不敢承認，而是承認了，得付出“代價”。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清城和霖城中間的一個服務區。

肖揚打開車窗之後，兀自地車裏點根煙。

很快，袅袅的煙順着吹進來的風，緩緩地勾出波浪的曲線，慢慢升騰起來。

肖揚突然淺勾了唇稍，盯着身旁的林潇潇說，“還沒想好跟我怎麽說嗎？”

林潇潇輕輕咬唇沉默着。

肖揚低聲笑了笑，繼續抽着煙。

直到抽完最後一口煙，他沒有着急丢掉，而是撚着煙蒂看着火苗燃燒海綿端，若有所思，“我能理解你爺爺奶奶對我不看好。”

話落，林潇潇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

好一會之後，她才想起來反駁，“沒……沒有。”

“沒有什麽？”肖揚伸手把快燃燒到指腹的煙給掐滅，沉聲地輕嘆一口氣，“林潇潇，你這說假話的毛病，等結婚之後，我非把你給糾正過來不可。”

肖揚說話的語氣有些輕佻，卻是十足十的認真。

林潇潇只好硬着頭皮承認，“我爺爺對你好像有些偏見。”

“什麽偏見？”

林潇潇正努力組織着語言，一只大手摸上了她的腦袋。

肖揚用十分輕柔的動作撫摸着林潇潇的頭發，“說實話，要不然領證之後，有你好受的。”

林潇潇咽了咽唾沫，心髒猛烈跳動了幾下。

肖揚那句“有你好受”，她太理解了。

思索了好一會，林潇潇才實話實說，“我爺爺認為你只是一個給人打官司的，沒有什麽大本事，配不上我，還說我是鬼迷心竅了。”

話音還未落，肖揚喉間發出一段低潤的笑聲，“那你是不是鬼迷心竅呢？”

“沒有，我怎麽會鬼迷心竅呢？”

應該鬼迷心竅的是肖揚吧，竟然愛上了她，還要娶她。

肖揚繼續耐着性子說，“林潇潇，你爺爺說得沒錯，我就是一個給人打官司的律師，沒有什麽大本事。至于配不配上你？我想問你，你覺得我配不配上你呢？”

“我覺得？”林潇潇有些懵了。

肖揚的反應有些讓她出乎她的意料。

期初，她還以為肖揚會生氣。

結果卻沒有。

肖揚沉默了半響，随即幹淨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方向盤，目光灼熱地盯着林潇潇，緩緩地解釋，“林潇潇，跟我談戀愛的人是你，要跟我結婚的人也是你，除了你，我并不在意其他人對我的看法。哪怕我只是一個撿破爛的，只要你林潇潇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我無所謂。我雖然沒有見過你爺爺奶奶，但是我敢肯定一件事，你爺爺奶奶一定很疼愛你對吧？”

林潇潇輕輕地點了點頭。

“既然疼愛你，無非是擔心你嫁得不好，被欺負。既然是這個原因不待見我，那這個就好辦多了。只要我以後待你好，你爺爺奶奶就會慢慢改變對我的看法的。那我還擔心什麽？”

“可是……”即便肖揚這麽說了，她還是擔心。

以她對爺爺的了解，一定會千方百計地為難肖揚的。

而林潇潇卻不知道，在此之前，肖揚已經接到過林爺爺的警告電話了。

朱守城官司之後的第三天下午，肖揚剛開完一個視頻會，返回辦公室。

忽然手機響了，看來來電顯示是霖城號碼。

肖揚就大致猜到了。

接聽之後，電話那端很快傳來了聲音，“肖揚是吧？”

肖揚寒眸一閃，“您好，林仲超先生！”

近十分鐘的通話結束後，肖揚早已明了林仲超給他打電話的目的，無外乎警告他離林潇潇遠一些。

甚至還提起了林氏百貨的繼承權問題，肖揚知道林仲超也是擔心。

但這種草木皆兵的舉動，讓他有些不滿。

他是肖揚，不是胡齊玮。

不過那通電話，讓肖揚百分百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林仲超對林潇潇這個孫女是百分百的疼愛。

打電話警告他，無外乎是擔心他欺騙林潇潇的感情。

既然如此，這一切都好辦多了。

只要能讓林仲超看到他是真心愛林潇潇的，一些事就會變得簡單起來。

想到這，肖揚輕輕扯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給林潇潇，“潇潇，不用過多的擔心，我已經三十三歲了，不是二十三歲的大男孩，我既然能經營一家律師事務所，還能做大學的客座教授，肯定是有一些能耐的。”

“嗯。”肖揚的能耐，她是不會質疑的。

肖揚擡手看了一下手表，“時間不早了，繼續走吧。”

“好。”

車子很快再一次行駛在高速上。

林潇潇悄悄瞥了一眼，身旁專心開車的肖揚，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掏出手機。

翻到徐媽的手機號碼，給徐媽發了一個短信，讓徐媽偷偷告訴奶奶，她已經在回霖城的路上了。

短信發出去沒過一分鐘，電話響了。

是林家的座機號碼。

林潇潇餘光瞥了一眼肖揚，才接聽電話，“喂。”

“潇潇，我是奶奶，我聽徐媽說，你馬上到霖城了，怎麽回事呀？”

林潇潇猶豫了一會，随即堅定地開口，“奶奶，我……我要戶口本，我想跟我自己愛的男人登記結婚。”

“什麽？你要結婚了？對象是誰？做什麽的，潇潇你是不是被人給騙了呀……”

林潇潇的電話聲音有些漏風，林奶奶又在一個勁地問問題，讓林潇潇沒法打斷。

瞥了一眼身旁的肖揚，依舊專心開着車。

好一會之後，電話那端的林奶奶終于問得差不多了，林潇潇才解釋，“奶奶，我要結婚的對象就是我喜歡了十年的男人，他叫肖揚，是一個律師。他正跟我一起回霖城。”

“律師？是不是就是給人打官司的？”

“嗯，不過肖揚很厲害的，他自己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還是大學的客座教授。”林潇潇努力介紹着肖揚。

未料電話那端的林奶奶笑着說，“傻孩子，奶奶不是反對你，只是問清楚。要不然以後跟人家介紹孫女婿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介紹？”

“奶奶，您的意思是您同意我和肖揚登記結婚了？”林潇潇忍不住驚呼了一句。

雖然她知道奶奶比爺爺好說說話，可沒想到這麽好說話？

“奶奶不是爺爺，不過奶奶得見見那個小夥子再做判斷，萬一那個小夥子長得滿臉痘痘配不上我的寶貝孫女怎麽辦？”

“不會的，奶奶，肖揚長得很帥的。”

同林奶奶通完電話，林潇潇心中所有的顧慮都差不多殆盡了。

她把見面地點改到了霖城市區的某家酒店裏，還不忘特意叮囑奶奶，不要告訴爺爺。

省得爺爺為難肖揚，等到合适的時機，她再同爺爺解釋。

肖揚看到身旁心情大好的林潇潇，不忍心告訴她真相。

以他對林潇潇爺爺的了解，怎麽會不告訴林奶奶呢？

所謂的見面，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真正的目的還不是想辦法阻止林潇潇與他登記。

不過越是如此，他肖揚越是不害怕。

誠如他對林潇潇說的：只要林潇潇不介意他給人打官司，也不介意他有沒有本事。

其他人對他的看法和态度，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林潇潇。

三章之內開車哈！小妍再次解釋一下，小妍已經工作了，每天忙成狗，昨晚碼字的時候都在電腦前睡着了，早上四點就起來碼字了，最關鍵的是還來大姨媽了，小妍痛經得厲害，所以各位體諒一下小妍，另外今晚肯定會有更新的！晚上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