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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待人群散開,高氏單獨叫住楚沐玥:“玥兒,陛下看重,特意下旨賜婚,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明白嗎?”

楚沐玥颔首:“孫女也是沾了父親的光了。”

高氏嘆了口氣:“你父親确實是個出息的。”

她話風一轉;“陛下待你也很慈愛,玥兒你素來是個聰慧的,可別一時想不開做傻事。”

高氏眼神直勾勾的,好似要将她看透一般:“一筆寫不出兩個楚字,都是一家人,玥兒要是有什麽心事不妨和祖母商量一下。”

楚沐玥眼神一閃,她不情願得太明顯,好像引起懷疑了。

“孫女都明白的,只是近來天氣熱起來了,有些不太爽利,勞祖母惦記了。”楚沐玥柔聲道。

高氏一笑,溫聲道:“原是苦夏了,想吃什麽叫廚下尋來做就是,可不能虧了自個兒身子。”

楚沐玥應下了。

高氏視線凝在明黃錦緞上:“玥兒如今這般出息,聖旨就供在祠堂吧,也給祖宗看看。”

楚沐玥霎時一笑,應得爽快極了:“好啊,這可真是一個好主意。”抓着聖旨麻溜地就遞了過去。

見她動作這般随意,高氏忍不住嗔了她一眼:“這孩子,聖旨呢,輕一些吧。”

然後自己雙手小心翼翼地捧過來,細細端詳了片刻,露出笑臉來。

楚沐玥看得搖了搖頭,這是準備當做傳家寶嗎?但願後面還能笑得出來。

待回到院落,楚沐玥屏退了仆從,自己一人待在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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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聖旨上的日期,楚沐玥皺起了眉,沒有幾個月了,她好似看到閘刀在向她頸間逼近。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一味等待時機是不可取的。

楚沐玥眼神一沉,為今之計只有主動出擊創造機會了,就算有漏洞,但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大房的丫鬟最近都小心翼翼的,三小姐這幾日脾氣越發暴躁,連帶着大夫人都看着她愁眉不展,整個大房上空仿佛罩了烏雲。

“砰!”

瓷盞碎裂聲乍然響起,一旁侍候的小丫鬟被濺了半裙茶漬。

“這麽燙,你這賤婢是想燙死我嗎?”楚珍钏指着她,嗓音尖利。

小丫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求饒道:“都是奴婢的錯,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奴婢吧。”

其餘丫鬟都屏住呼吸,眼神半點不敢往這處瞥,唯恐一旦對上了三小姐目光就被找個借口發落了。

楚珍钏火氣更大了:“喲,倒顯得我是惡人了?本小姐最讨厭裝可憐扮柔弱的了,給我發賣了去!”

“小姐饒命啊,奴婢任打任罰,求您不要賣了我!”說着不住磕頭,淚水留了滿臉。

楚珍钏瞪了四周一眼:“還愣着幹什麽,本小姐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兩個丫鬟趕忙過來,将這個拉了出去,哭聲漸漸遠去。

楚珍钏脾氣這才緩了緩,瞪了一眼旁邊的香茗:“真是沒眼色。”

香茗暗覺不好,眼珠轉了轉,小聲道:“小姐,奴婢有事要禀報。”

楚珍钏定定看着她:“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是敢愚弄我,哼!”

香茗立即道:“奴婢對小姐一片衷心,怎麽敢呢?”

楚珍钏揮了揮手,丫鬟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趕忙退了出去。

“還不快說?”楚珍钏不耐煩催促。

香茗賠着笑,神神秘秘道:“诶,奴婢聽說二小姐近來飯食都用少了呢……”

楚珍钏眼神一瞪,怒道:“你就想說這個?我難道不知道因為她苦夏祖母還特意讓廚房緊着她嗎?你是來存心氣我的吧?”

“小姐息怒,”香茗縮了縮脖子,接着道:“據奴婢得到的消息,二小姐可不是苦夏,是心中煩悶,整天愁眉苦臉的。”

楚珍钏翻了個白眼:“馬上就能嫁得如意郎君,她有什麽好憂愁的?”

香茗壓低了聲音:“也許問題就在這呢,您回想下二小姐接旨時的神情。”

楚珍钏一怔,皺眉看向她:“你到底想說什麽?”

香茗将聲音放得更輕了:“也許,二小姐其實不想嫁給大皇子呢?”

楚珍钏拍桌:“大皇子這般人中龍鳳,配她才是委屈了,她竟然有臉敢嫌棄?!”

“我的小姐,您輕些啊,傳到老太君那裏可怎麽是好?”

“怕什麽?”

楚珍钏嘴上這麽說,聲音卻是放低了,氣焰也落了下來。

她有些将信将疑:“不會是你多心了吧?這樣好的夫婿就要到手了,楚沐玥不應該偷樂嗎?”

香茗肯定道:“奴婢偷偷觀察過,還借機和二小姐打過照面,二小姐确實不像高興的樣子。”

香茗哪敢在三小姐面前議論大皇子,只模糊道:“應當不是不滿意大皇子,而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什麽原因?”楚珍钏追問道。

香茗讪笑:“這,奴婢哪兒知道啊,您也知道二房下人的嘴一向嚴。”

楚珍钏罵了她一句:“沒用的東西。”

臉色卻好多了,看楚沐玥過得不如想象中好,她心裏就舒服了。

想到什麽,楚珍钏哼笑一聲:“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任楚沐玥道行再高,也逃不出母親的手心。”

香茗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楚珍钏讓她附耳過來,小聲吩咐了幾句。

香茗聽得連連點頭,奉承道:“還是小姐英明。”

楚珍钏揚起下巴,得意一笑:“快去吧,要是這麽簡單的事都辦砸了,你知道後果。”

香茗保證道:“您放心,奴婢會小心的。”

“小姐,你再多用一些吧。”

春桃看着沒動多少的午膳,忍不住勸道。

楚沐玥擺了擺手:“實在沒胃口,端下去吧。”

幾個小丫鬟應了聲,端起碗碟退去。

小滿擔憂道:“小姐近幾日都沒胃口,這樣下去可不行,奴婢去叫廚房做碗蓮葉羹來吧。”

楚沐玥搖頭:“不用,我吃不下。”

春桃皺眉:“小姐可是心裏存了事?”

楚沐玥抿唇不語,一副被說中了的摸樣。

片刻後,她看了眼四周:“你們都下去吧,這裏不用侍候。”

侍從魚貫而出,只留下春桃小滿兩個大丫鬟。

有一個眼神活泛的丫鬟中途偷偷往後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跟着其他人一起離開。

待閑雜人都走了個幹淨,春桃小聲問道:“小姐是為了婚事煩心嗎?”

楚沐玥嘆了口氣。

小滿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楚沐玥瞥見窗戶上倒映着一個黑影,美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魚兒總算入餌了,不枉她做了幾天戲。

窗外,一個前腳才離開的小丫鬟此時卻背着人偷偷地跑了回來,見四下無人,就輕手輕腳地貼在窗門上,側着耳朵去聽,眼神骨碌碌轉動着。

“小姐,也許事情沒有想的那麽遭呢。”春桃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幹巴巴勸慰着。

小滿點點頭:“小姐,您可是陛下下旨賜婚的,大皇子總要顧念陛下,應當不會做什麽。”

春桃眼睛一亮:“要是真有什麽事,您可以直接找陛下撐腰,看在老爺的面子上,又是大皇子有錯在先,陛下肯定會護着您的。”

楚沐玥輕笑一聲,看着兩個單純的小丫鬟:“你們啊想得也太好了,有道是疏不間親,即使大皇子再有錯,那也是陛下的親兒子,陛下不一定就會偏向我,而且就算陛下念着父親的舊時情誼看顧我幾次,但情誼總是經不起消磨的,兩次三次可以,八次十次呢?而且陛下日理萬機,我怎好一次次拿這些小事去煩陛下。”

春桃和小滿都有些喪氣。

“那可如何是好?”

楚沐玥面上也有些無奈:“大不了我就退位讓賢吧。”

春桃頓時不幹了,很是替她不平:“小姐,您可是陛下親指的正妃,那人又是什麽路數,不過是故意勾引了大皇子,偏她還不甘心做妾,如何與您較勁呢?”

“可是謝家勢大,謝輕竹還是謝尚書的嫡次女,又素有才名,我恐怕是拗不過的,不認命又有什麽辦法呢?”

楚沐玥語氣幽怨,目光瞥見窗戶,見那上面的影子晃動了下,好似被驚到了一般。

春桃更氣憤了,口不擇言道:“明明從小就定了婚約,大皇子卻還被人籠絡了去,甚至還想……”

“噤聲。”楚沐玥突兀打斷:“妄議皇室可是重罪。”

春桃也一個激靈,懊惱道:“小姐,我一定管好嘴巴。”

小滿打圓場道:“春桃姐姐也是太過擔心了,不過咱們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到時誰笑到最後可未知呢。”

春桃精神一振:“是啊,謝家再厲害能有陛下厲害嗎?到時小姐多在陛下面前表表孝心,謝輕竹總越不過小姐去。“

小滿點點頭,很是自信:”小姐優勢還是很大的,您可千萬要養好精神,到時給謝輕竹好看。“

楚沐玥好似聽進去了,也有了心情吃飯,吩咐道:“我有些餓了,端些點心來。”

春桃和小滿均是松了口氣,忙去張羅了。

窗外的人影一晃而過,消失不見。

方才的憂愁煩悶眨眼間從她臉上退去,楚沐玥端起茶杯來,悠悠喝了一口,唇角漫上笑意。

可不要讓她失望啊。

聽到下人禀報三小姐正在院裏大發脾氣,蘇氏立馬匆匆趕來,剛到門外就聽到一陣噼裏啪啦的碎響聲。

蘇氏皺眉道:“怎麽回事?誰惹小姐了?”

丫鬟仆婦們都是一臉後怕地搖搖頭。

“管好你們的嘴巴,我要是在外面聽到半點不好的傳言,就拿你們是問。”蘇氏厲聲道。

衆人齊齊應是。

蘇氏讓跟來的仆從在外面守着,獨自進去。

才推開門,一個花瓶就迎面飛來,蘇氏臉色一白,有些反應不過來。

幸而旁邊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花瓶從一旁險險擦過,砰地一聲砸在地上。

“夫人沒事吧?”

“夫人可傷着了?”

仆從七嘴八舌地關心道。

楚珍钏見差點砸到母親,臉色也是讪讪,忙上前道:“母親你怎麽樣了?我不知道是您。”

蘇氏額角跳了跳:“有什麽事值得你這般大動幹戈?”

楚珍钏低下頭,小聲道:“女兒就是氣不過。”

蘇氏知道這是有事了,往裏走去,見着這滿地的碎片,頓了頓,到底忍着沒說什麽,挑着床沿處坐下。

“那就和母親說說。”

楚珍钏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說不出口來。

蘇氏将她拉着坐下,溫聲道:“怎麽和母親這般生分了?你要是受了委屈不說出來,母親如何幫你想辦法?”

楚珍钏眼睛濕潤了,抱着蘇氏就是一通哭:“娘,我被耍得好慘。”

然後抽噎着将事情說了。

蘇氏揉了揉額角:“所以你通過我放在二房的耳目得知謝輕竹早就和大皇子搭上了,覺得她故意接近你是為了哄騙你探聽消息同時撺掇你對付楚沐玥。”

楚珍钏含淚點頭:“我拿她當知心好友,她卻只是利用我,明明知道……”

她看了蘇氏一眼,将剩下的話咽進肚子裏。

“不覺得一切太湊巧了嗎?那丫鬟就這麽輕易地偷聽到了秘密。”蘇氏意味深長道:“你這個二姐姐素來将二房圍得跟個鐵桶似的。”

楚珍钏一怔:“母親的意思是說楚沐玥是故意造假騙我的?”

蘇氏道:“消息是故意洩露的,至于真假還有待商榷。”

楚珍钏回憶了一番和謝輕竹相識的點點滴滴,以及幾次和大皇子的見面,不得不說對于這方面女子總是格外敏銳的,饒是楚珍钏腦子不怎麽靈光也能發覺異常來。

“楚沐玥應該沒有說謊,大皇子和謝輕竹相處時就像在刻意避嫌一樣,而且我在外面名聲又不顯,謝輕竹怎麽突然就和我好上了呢,說是沒有目的誰信啊?”

“不過,楚沐玥為什麽要把消息透給我?她也不像那麽好心的人啊,母親你是不是想多了,哪有明知是釘子卻放着不管的道理?”

看着思緒如此簡單的女兒,蘇氏有些憂心,只好一點點掰碎了教:“傻孩子,楚沐玥這是想将你當刀子使呢,将消息透給你于她而言并沒有什麽實質性壞處,最多是被你嘲諷幾句面上無光,可一旦成功就會減少一個大障礙。”

楚珍钏受教地點點頭。

蘇氏接着道:“她大概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才将人放在眼皮底下,因為難保除掉這個不會有新的釘子混進來,你看現在不就用到了?”

還有一點蘇氏不好說,釘子埋得隐秘,楚沐玥或許也不能十分确定是誰的人,但能在府裏這樣放人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婆母了,無論是誰都可以利用起來幫她清除障礙。

這樁婚事就是将勇勤伯府聯系起來的繩索,他們利益是一致的。

想到這裏,蘇氏不由感嘆,楚沐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機,若是讓她飛上枝頭,日後恐成大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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