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幾日後，楚沐玥在給母親請安的時候，提了一句：“娘親，龍覺寺确實讓人心裏平靜，我明日還想去逛逛。”

柳氏柔和一笑：“近來玥兒老往龍覺寺跑，可是知道念佛的好了？”

楚沐玥有些心虛，她好像确實去得頻繁了些，難怪母親會疑心。

“其實我就是想去逛逛，也散散心。”

柳氏點了點頭，也不拘着她，笑道：“多去沾沾佛性也行，沒準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陪着母親禮佛了。”

楚沐玥汗顏，這估計有得等了，她實在不耐煩枯燥的佛經。

看着眼前容顏姣好卻整日待在小佛堂的母親，楚沐玥有些心疼：“娘，父親去世的這些年，你也守節夠久了，還是多出去走走吧。”

說到這，她直接提議道：“既然已經搬出了勇勤伯府，也不用太守着規矩，要不母親這次就和我一道吧。”

反正她可以趁着母親不備約見恩公，雖然時間上短了點，但只要母親能走出心結，就是值得的。

柳氏面露欣慰，還是搖了搖頭：“母親喜歡這樣平靜的日子，心裏很安寧，不用擔心，玥兒明日好好玩吧。”

楚沐玥嘆了口氣：“好。”

翌日，柴應架着馬車，駛向了龍覺寺。

街道兩旁行人如織，小攤販熱鬧吆喝着，人群中有人好奇地往馬車多看了幾眼，随後離開了原地，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沒過多久，大皇子府側門駛出了一輛頗是低調的馬車，看方向也是去往龍覺寺的，風掀起車簾一角，露出大皇子緊繃的側臉。

車輪碾過地面發出的噪聲，讓他雙眉緊縮。

大皇子看向前方，似乎能透過車簾看到什麽，眼神頗是陰郁。

下了馬車，他走到僻靜角落。

早有一個侍衛等候在此，見了大皇子，忙上前行禮，小聲禀報：“殿下，楚鄉君帶着丫鬟去了一處偏殿，那處守衛森嚴，我只是靠近了些就險被發現行蹤，要想不驚動人探查恐怕行不通。”

大皇子冷笑：“這人還是個有些權勢的，不許人靠近嗎？本殿偏要去看個究竟。”

他要親眼看看，楚沐玥究竟有沒有膽子敢給他戴綠帽。

大皇子将袖一甩：“帶路。”

侍衛低下頭輕應了一聲，不敢多話，轉身領路。

兩人站在一處山石後，遠遠看着樹蔭遮擋下的偏殿一角。

幾丈相隔便站着個腰懸長刀的高大侍衛，氣勢凜然，很是肅穆，不似尋常侍從。

大皇子皺眉，不免疑惑，這些侍衛一看便是沾過血的，什麽人能有這樣的排場？

看着這重重阻隔，他心裏微沉，這還要怎麽抓奸？

難道就要這樣放任不管？不，他咽不下這口氣。

大皇子沉着臉，思索片刻，吩咐一旁的侍衛：“去找寺裏的和尚打聽有沒有其他的路，小心些，不要打草驚蛇。”

侍衛領命去了，半晌後回來，有些遲疑道：“殿下，後山有條偏僻小道可以繞過去，只是……”

大皇子二話不說便讓侍衛領路，等到了地方，他黑着臉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小道？”

初夏的時節，紅日當空，陡峭的山坡上滿是茂密的野草灌木，沒有一絲空隙。

侍衛硬着頭皮點點頭，努力解釋：“翻過去就是後院，正因為沒什麽人走，所以看守的人才少些。”

也許是自己也覺得荒謬，侍衛提議道：“要不殿下還是多派些人來，強闖吧？”

“不行，到時候對峙起來，人去樓空，如何抓得到人？”

大皇子轉而看向眼前的山坡：“就從這走，你在前帶路。”

侍衛也不好再勸，掃了一眼，腳一蹬，麻利地爬了上去，時不時回頭查看大皇子的狀态。

大皇子艱難地跟着他攀爬，手腳并用。

等終于翻過陡坡，已經滿頭是汗，衣擺沾着草屑塵土，半點儀态也無。

他整理片刻，微喘着朝前揚了揚下巴。

侍衛點點頭，四下掃了一眼，悄無聲息地向前摸去，大皇子緩緩跟上。

走了一段路确實無人察覺，但沒過多久，他們就被一個侍衛攔下了。

“止步！前方何人？”

一個方臉的高壯男子眼神冷厲地大步行來，在看清了人後，有些詫異：“大皇子？”

大皇子揚起下巴，呵斥道：“既然認出了本殿，還不快讓開？”

高大侍衛拱手行了一禮，不卑不亢：“殿下息怒，只是卑職職責所在，等通傳過後，您才能過去。”

大皇子側目，他都擺明了身份，這個侍衛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真是有什麽樣的狗就有什麽樣的主子。”

繞路的狼狽，烈日的炙烤，讓本就壓抑着怒火的大皇子在此時是徹底忍不住脾氣了。

高大侍衛額角有些冒汗，立即道：“殿下慎言！”

大皇子冷笑一聲，也不再廢話，擡步就走。

“本殿倒要看看誰人敢攔。”

一個侍從都敢呵斥他，他非要去試試那奸夫是何方神聖。

高大侍衛也不敢動手硬攔，稍一猶豫，大皇子已然快步走過拐角，他看了一眼悄悄偷溜的小侍衛，輕嘆口氣：“跑什麽？一起去謝罪吧。”

大皇子府上的小侍衛動作一僵，臉上神情不知是疑惑還是驚恐：“謝、謝罪？！不會是……”

高大侍衛懶得多說，快步跟上去。

楚沐玥走到涼亭，見到熟悉的身影，心裏微微一動。

她坐到端景帝身旁，一雙水眸關切地打量着他：“恩公，事情忙完了嗎？有沒有累到？”

端景帝聽得心裏發軟，低聲道：“嗯，我不累。”

楚沐玥沒有在恩公臉上看到憔悴，一張俊臉亦如往昔光彩，稍稍放心，還不忘叮囑：“我知道恩公有正事要忙，可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這般的話端景帝已經聽習慣了，但從小姑娘嘴裏說來，卻無端動人了許多，他眉眼一柔，應了下來：“好。”

楚沐玥松了口氣：“那恩公要說到做到啊。”

端景帝絲毫不覺得煩，心裏頗是熨帖，溫聲道：“會的。”

楚沐玥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睨着端景帝，語氣俏皮：“那就好，我也會監督恩公的。”

端景帝薄唇微勾，鳳目染了些許笑意：“今日為何這般關切我的身體？”

楚沐玥輕嘆，小臉上帶着一絲輕愁：“只是想到父親英年早逝，徒留母親一人，心裏有些感嘆罷了。”

她不是耐得下心的人，無法想象将來如母親一般，常年守着青燈古佛過日子。

說出口，意識到話語不妥，楚沐玥立即解釋：“恩公，我并不是惡意揣度您，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端景帝眼神溫和，安撫道：“無礙。”

他微垂着眼，看着面前嬌俏可愛正值妙齡的少女，心裏卻有些酸疼：“我确實年長你許多，将來恐怕……”

話語未盡，薄唇便被一只素白小手捂住了。

端景帝深邃鳳目溫和又包容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即使小姑娘此舉唐突，可他臉上并無半點不悅。

楚沐玥皺着眉，臉上神情不贊同，語氣頗是任性：“恩公何苦咒自己？我不喜歡聽這些。”

端景帝眼中浮現幾縷無奈，低眸瞥了一眼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楚沐玥卻不為所動，還嬌蠻地提了條件：“要我放開也行，恩公不準再說這些不好的話了。”

她嗔了端景帝一眼：“恩公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不知忌諱？要是有個萬一可怎麽辦？”

說完，她直直盯着端景帝，一副不答應就不松手的倔強摸樣。

端景帝眼神越發無奈，輕輕點了點頭。

楚沐玥滿意了，這才拿開手，只是手上似乎還留存着觸感，溫熱又柔軟。

她眼神不由飄向恩公削薄的嘴唇，臉頰微熱。

難怪親起來感覺不錯……

“現在才反應過來害羞？”低沉的嗓音響起，楚沐玥擡眸便對上了端景帝含笑的鳳目。

她好似被燙到了一般，移開視線，嘴上試圖轉移話題：“所以，恩公既然知道自己比我年長，就應該好好保重身體。”

端景帝正了神色，承諾：“你放心，我想護着的不少，會好好活着的。”

楚沐玥唇角輕勾，滿意點了點頭，想到恩公的話語，眼眸中劃過思索。

她瞧了眼端景帝，好似不經意問道：“恩公是想護着什麽呀？”

看着小姑娘明明很在意卻裝作不在意的小模樣，端景帝眸光帶笑。

大皇子一來便看見這樣柔情蜜意的一幕，他印象中的楚沐玥貌美卻疏離，哪見到她這般依賴的摸樣？

霎時怒火洶湧而上，幾乎要燒光了他的理智。

即使背對着他的男子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可他此時哪還能思考？只知道自己确實成了綠王八，而那對奸人就近在眼前！

大皇子目眦欲裂，大步沖了過來。

端景帝最先聽見腳步聲，有些不悅地看了眼一旁的谷盛。

谷盛讪讪賠了個笑臉，從柱子後繞出來，臉色挂下來，就要去好好敲打來人，接着眼睛猛然瞪大看着氣勢洶洶走近的大皇子，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大皇子卻沒有看見他，準确地說，他眼中腦海只裝下那亭中的兩道身影。

刀子一般戳人的視線引起了楚沐玥的注意，她往前方一看，也是錯愕，有片刻的慌亂。

大皇子怎麽來了？還撞見了她和恩公會面的場景。

随即反應過來，他們早已經不是未婚夫妻，大皇子更是早早地有了姘頭，還與人當衆茍合。

他都半點不羞愧，自己有什麽好心虛的？

她和恩公在一起可是在解除婚約之後。

楚沐玥心中一片冷凝，見大皇子來勢洶洶，擔憂起恩公，提醒道：“是大皇子，恩公，小心些。”

大皇子耳尖地聽見，見楚沐玥此時還不忘惦記奸夫，越發怒不可遏：“好啊，你們這對奸夫……”

指尖對上轉過身來的男子面孔，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父皇？！！”大皇子失聲喊道，臉上色彩斑斓精彩極了。

“父皇？”楚沐玥滿臉驚愕，不敢置信看向身旁的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