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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陶丘一夜沒睡，卻也不怎麽疲倦。他脫了衣服，進了浴室。冰虎才從裏面出來，屋裏還充滿了水汽。

他打開閥門，站在噴頭下。水珠細密地從上至下噴灑下去，打在背上，有些癢。

慢慢的，這種麻癢的範疇一點點地擴大，全身的皮膚變得敏感。

他的腿也是如此，伴随着微微的刺痛，像是被一種細小的植物莖須輕輕地拂過。

因為十分輕微，陶丘并沒怎麽介意。

與顧言一起吃早茶的滿足感，還在他的心頭徘徊，讓他唇角微微地上揚，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但那種細小的刺痛，并沒有消失，反而沿着他的小腿，一點點地向上爬行，腿上的感觸也越來越強，從無侵略的植物屬性，發展成為一種具有思想的活物。

明明只是水的作用，陶丘卻像是受到侵犯一樣。

他皺起了眉頭，睜開眼睛，目光下移。

噴頭下，自己濕淋淋的身體上，濺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珠。

一條亮晶晶的如影子般的水漬逆着重力，沿着他的腳踝正慢慢地往上爬行，看着看着，就吞過他的大腿，直奔腹部而來。

陶丘看了一會兒，并起食指和中指，去扯把那條影子。

但當他的手一碰到水漬，水漬卻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生命，嘩地一聲摔在地上，水花四濺。

同時，一個東西從浴室裏竄了出去。

陶丘追了出來。門一陣開合，發出大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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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個東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東西的氣息隐藏得極好，陶丘感受不到一點化獸存在的氣息。

一開始陶丘認為可能還沒具備實體的低等的化獸，但現在他否定了這個猜測。

或許，這個東西具備幾種形态。液态不過是其中之一。

他的目光在屋裏睃巡了一圈，那東西已蹤跡皆無。陶丘站在客廳裏，一時間，無法确定剛才那是個什麽東西。

門一響，陶丘的目光迅速移了過去。

冰虎一手拉着門，探出個腦袋。“你在屋裏追老鼠呢，這是…….”

還想說什麽，眼睛往他身上一劃拉，沒說話了。

陶丘才意識到自己還光着身子，忙迅速地鑽回了浴室。

等陶丘再次出來時，已穿戴整齊。冰虎穿着大褲頭在屋裏游來晃去。

“怎麽不睡了？”陶丘奇道。他們這個行業晝伏夜出，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幹活。

特別是冰虎，名聲在外，被點名的多，工作時間也長。

“你那一翻折騰，我還睡得了嗎？”

冰虎睡眠極淺，只要被什麽東西驚醒，就很難入睡。陶丘入住的時候，曾問過冰虎的作息習慣，冰虎就一句話，別吵，安靜就行。

陶丘一向安靜，對這點一點倒是貫徹得十分徹底。

這又讓冰虎有些寂寞。他只是睡眠需要安靜，但他睜眼的時候，他還是希望陶丘能找他聊上幾句。

“抱歉。”陶丘真誠地道歉。

“道什麽歉，反正現在也睡不着，我來教你背部按摩。”

冰虎面白膚細，熬了一夜，眼睛下面挂了兩眼袋，眼晴裏布着紅絲，陶丘質疑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這才幾天功夫，就不想學了。”冰虎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怎麽會，我怕你累着。”

“瞎客氣什麽。”

陶丘進了冰虎的卧屋。冰虎已在床頭放了幾瓶精油。一見到陶丘，用下巴指指床，床上已鋪了條按摩房用的白床單，防止精油把被單給弄髒了。

“衣服脫了，趴床上。”

“嗯。”陶丘點點頭。對于冰虎的言傳身教的教學，陶丘是極其歡迎的。

雖然他按摩技術不怎麽行，但享受按摩帶來的舒适感還是很在行。

陶丘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脫得只剩條內褲，整個人趴在床上。

他交疊着雙臂，把額頭枕在上面。肩、腰、臀之間便形成了一條流暢優美的曲線。

因為背對着陶丘，冰虎的目光便沒那麽躲閃，肆無忌憚地在他光滑的身體上看了幾眼後，才拿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白毛巾，搭在陶丘的腰上。

冰虎先在他背上塗了層精油，厚實的手掌從他的腰部向背部推了上去。

冰虎不愧為此行的狀元，他的手一過，陶丘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被打開一樣的舒服。

冰虎邊推拿邊講解：“背部、腹部這些推拿面積大的地方，就不能像足底一樣主要用拇指按壓穴位，這些地方就要用手掌的力量，你好好體會一下，像我這樣，記住一定要直線推進，不能亂方向。用力要均勻，特別是對一些女客，一邊用力，一邊要問問人家的意見，避免吃力不讨好，你累得大汗淋漓，還惹得人家一頓抱怨。”

“你被抱怨過？”陶丘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舒服得連聲音聽起來都軟綿綿的。和平時清洌的聲音大不相同。

冰虎鼻子哼笑了一聲，“你別以為老師付就沒人抱怨，有一次，我給一個女客按背部。按到中途，她說肚子疼，讓我給她按小腹。按就按呗，可一轉身，人家把褲衩都給脫了。”

陶丘閉着眼睛，笑出了聲。

“然後呢？”

“哪兒有什麽然後。我就毛巾給她遮上了。大家都裝個糊塗。”冰虎說。

陶丘倒是想不到冰虎如此的冰清玉潔，面對這樣的誘惑，還能如此地淡定鎮靜。

如果是那位華文集團的老總顧言的話，大概會順水推舟吧。

那次他在西餐廳裏打工，他身旁的那個女性，真是百裏挑一的漂亮……

冰虎忽然話鋒一轉，“我們這一行，最忌諱什麽你知道嗎？”

“嗯？”陶丘趴在床上，輕哼似地發出個疑問詞，冰虎心裏一震，身體裏某個地方猛地一陣鼓蕩。

但他是老師傅，平時面對各種各樣的男男女女，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經驗。

他深吸一口氣，恢複了正常。

“最怕和客人，你的服務對像不清不楚。為什麽？這事只要有一樁被傳開了，就沒人再關心你的手法到底好不好，能力到底強不強。他們就只會說這人和誰誰誰有一腿。時間一長，業界口碑差了，沒有哪個正經公司敢用你，也沒哪些正經客人會指名。所以，這樣算下來，不劃算。而且在這兒抱的金主，都是風月場合中的逢場作戲，說到底吃虧的都是咱們這一層的。”

冰虎推到肩部時，掌法改為指法，給陶丘拿捏。

陶丘的股肉緊實光滑，冰虎用力捏了幾下，“我說這些，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吧，我看你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提醒一下，別被人幾名句甜言蜜語就給騙了。”

陶丘知道冰虎又是在借機數落他與顧言出去的事。

他與顧言現在算是熟人了，一起吃個飯，多正常呀。

冰虎是拿他當小孩子管呢。

但冰虎的手在背上按壓得十分舒服，陶丘也懶得辯解，只是應付地點點頭。

冰虎不由高興起來，把平生的技法都施展了開來，把陶丘伺候得舒服得不能再舒服。

此時顧言正坐在辦公室裏，悠閑地靠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王豔麗一進辦公室，立即警覺起來。雖然顧言神色如常，但以王豔麗對他的了解，立即覺察如他的不一樣。

“顧總，有什麽好事？”王豔麗如同一只嗅覺敏銳的警犬。

顧言悠然一笑：“算是吧。”

王豔麗迅速把自己調整為名偵探模式，腦子裏回想一遍這六、七個小時的行蹤。

“難道是與28號技師發生了一些不可言說的事。”

“不是28號。”顧言微微笑着。

王豔麗額角的青筋一陣暴跳。

“顧總，我不管是28號還是38號，有個急事要給你彙報。15分鐘前接到桐山國際溫泉酒店唐經理的電話，一個周期前，酒店接待了開業以來最多的一批客人。”說到這兒，嚴肅刻板的王豔麗，忽然眼睛暴出光亮，“正在桐山影視城基地拍戲的《夜行妖》劇組在拍攝其間落腳在咱們的溫泉酒店。”

N市的桐山影視城在全國的幾座影視城中屬于後起之秀，挨着桐山，不以規模取勝，贏在場景搭場真實大氣，建築精致美觀。

特別是其中的仿唐建築，雕梁畫棟，華麗優雅，大有大唐盛世的氣魄與華貴，由此吸引了一撥又一撥前來取景的影視劇組。

《夜行妖》便是其中的一支。由于制作班底豪華時尚，由國內知名導演劉阮帶隊，又有小鮮肉與老戲骨的合理布局與搭配，在他們來臨之際，N市大大小小的媒體也都進行過報道。是以，顧言對此是有印象的。

劇組落腳在溫泉酒店也是水道渠成。桐山溫泉酒店以天然溫泉為看點，雖然還沒有申報星級，但設施還是管理都按照五星級标準創立，與影視城同處在桐山，駕車不過二十來分鐘，十分方便。

一個影視劇組來來去去，一百多號人，對于酒店容量完全不是問題。只是劇組的明星還是工作人員對桐山的溫泉都十分感興趣，利用率高了，對服務要求也多了，現在國際溫泉酒店裏按摩師已十分緊缺，桐山那邊的經理唐萬芳緊急彙報的就是這個事兒。

王豔麗說完，“實在不行，就從咱這邊幾個酒店抽調幾個過去。”

文華集團下面大大小小的酒店十幾個，大多集中在南方幾座城市。N市的3家酒店主打品牌，走高端豪華路線，均配有洗浴按摩服務。

顧言點頭，“嗯。找一些技術好，穩重點的人過去。別你讓他們過去搞服務，他們還以為去追星，這就不好了。”

王豔麗哼笑一聲，“你這個擔憂還真有。聽那邊的唐經理說，現在酒店裏都爆滿，一部分是前來旅行的游客，還有一部分是駐紮在那兒粉絲團，都指望在那裏遇明星呢。”

“ 這不挺好，那邊酒店開業沒多久，借這個機會，剛好宣傳宣傳。”顧言四平八穩地說。

“顧總，你既然知道這是次宣傳機會，咱溫泉酒店開業時間不長，你怎麽不去拜會一下劉導。”

顧言對王豔麗的提議頗為新鮮，“你覺得有這個必要？”

“當然有。現在酒店裏擠滿了那幫小鮮肉的粉絲，你親自過去，與他們弄幾個合照，微信微博一轉發，這宣傳不僅不花一分錢，而且效果事半功倍。”

顧言想了想，表示同意：“那你安排時間。”

王豔麗一轉身，一捏拳頭，她那張成熟幹練的臉上，瞬間燃起了興奮的火紅。

“麗麗，我記得你好像是陸沖的粉絲？”顧言忽然說。

陸沖是《夜行妖》的主演，近幾年新竄出的四大小生之一，人帥，學歷高，據說背景身世也大有來頭，讓喜歡他的粉絲覺得逼格比別的粉絲高出幾格。

王豔麗對待異性關系成熟，現實，追起星來卻毫不含糊，周邊，宣傳畫，見面會，一個都不見少。

因為她的原因，平時不怎麽關心娛樂圈的顧言才知道陸沖這號人。

“沒有呀。我這麽大的人，去追一個才二十二的小鮮肉？”

“連年齡都這麽清楚。你這樣說的話，那明天我就一個人去了。”

“顧總……”王豔麗的眼睛瞪圓了。

第二天下午，在王豔麗安排陳候備車的時候，顧言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一直盤旋在腦子裏，怎麽推都推不走。

他在腦子裏一會兒說服了自己，一會兒又反駁了自己。一杯水喝完後，心裏悠悠地嘆了口氣，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陶丘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