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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曾巧兮将仙人掌放在餐桌上,看了眼表,猶豫片刻,将剛剛脫下的外套穿上,匆匆換了鞋子。
打開門那瞬,又覺可笑,自己當真要答應他這個無厘頭的要求?
她明知就算自己不答應,賀之洲也不會追究。
曾巧兮扭頭看了眼桌上那抹綠色,緩緩收回步伐,關上門,坐回沙發。給他買了盆新的,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另一端的賀之洲走到音樂學院,剛出電梯便看見門口立着個黑色人影,看見他,黑色人影伸出手,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二狗,叫聲爸爸,鑰匙就給你。”
賀之洲冷哼一聲,斜了他一眼:“我是二狗,那你不就是狗爸?你倒是挺會自降身價的。”
錢弘亮:......
“那你就不表示表示?我為了幫你借這個......”錢弘亮指着鑰匙道:“可是舔着臉去求我那前女友了,你就說,哥們義氣不?”
賀之洲抽了抽嘴角,笑笑不說話,趁某人不備,一把将鑰匙奪了過來。
“據我所知,某人自從被音樂學院的系花甩了,就一直耿耿于懷,發誓要把她追回來,奈何人家壓根不搭理你,你難道不應該感謝我,給你創造了機會?”
大二那年,錢弘亮看上了學鋼琴的柯夏,一頓窮追猛打,終于追到了女神。
可惜好景不長,女神一個月之後就提了分手,并且無縫銜接和金融系系草喜結連理。
頭上有點綠的錢弘亮咬牙切齒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你!”
賀之洲用食指轉動着鑰匙圈,勾起一抹痞笑,反駁:“你哪壺是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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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弘亮被噎得說不出話,狠狠瞪他一眼,“老子這壺好歹沸過,你呢?你還沒熱呢?還好意思嘲笑老子!”
賀之洲将鑰匙插進門鎖,一轉,門應聲而開,而後扭頭将鑰匙丢回錢弘亮,笑容恣意:“這不就開了。”
錢弘亮一個虎爪掏心,接住鑰匙塞進口袋,跟上賀之洲。
“你就吹吧!聽林子說,她比你大七歲呢!說不定早就名花有主了。”
蘇頌的面容在賀之洲腦海一閃而過,他走到三腳鋼琴前,掀開琴蓋,動了動手指,擡眸看向錢弘亮,下逐客令。
“你可以退下了,別杵在這,妨礙我練琴。”
看着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損友,錢弘亮一口氣憋在胸口,咬牙怒罵:“你這個見色忘義、恩将仇報、過河拆橋......”
他頓了頓,實在想不出什麽高級的詞彙,草草結束讨伐:“......的白眼狼!”
賀之洲低頭看了眼表,時針停在二與三之間,分針一卡一卡走得極慢,卻已經到了數字六的領域,只有秒針跑得飛快,像是在與時間賽跑。
指尖落下,擡起,在黑白相間的琴鍵舞動,翩若驚鴻,矯若游龍。
動聽的琴音似潺潺溪水,從指縫間流出,沁人心脾。
端坐在琴凳上的少年眉眼低垂,後背筆挺,側顏線條似精心繪制的工筆畫,流暢不阻塞,起承轉合得恰到好處。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飛雪似棉絮,紛紛揚揚,成了最美的背景板。
曾巧兮到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
少年一身白衣,屹立在風雪之中,眉眼如畫,周身泛着淡淡的光暈,旁若無人。
清澈悠揚的琴音回蕩在整條走廊,曾巧兮忍不住閉上眼,站在原地傾聽,指尖随着旋律輕點。
錢弘亮雖然不懂音樂,卻也莫名心口一澀,喉頭哽咽。
柯夏常說他神經大條不懂藝術,可這一刻他才恍然,不是他不懂藝術,而是她沒有到達讓他懂的境界。
一曲畢。
錢弘亮揉了揉酸脹的眸子,“操!都給老子彈哭了。”
賀之洲擡起眼眸,牽起唇角,笑容和煦:“是不是想起了柯夏?這首夢中的婚禮,是我專門為你彈的。”
錢弘亮剛想感動,腦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反應不對勁。
夢中的婚禮......這不是在諷刺他只能做夢才能娶到女神?
靠!
忍無可忍的錢弘亮當即一個健步沖到賀之洲身後,掐住他的脖子洩憤。
兩人打鬧之間,穿着白色針織裙的女人緩緩走近。
賀之洲漲紅了臉,閉上眼,懷疑自己被勒出了幻覺。緩了幾秒,再次睜開眼,那道清麗出塵的身影還矗立在原地,笑看着他們玩鬧。
“服不服?叫你再挖苦老子!”
“服服服,趕緊松手!”
錢弘亮松手,一偏頭就瞥見了站在他身後的曾巧兮。
未施粉黛,唇色很淡,看上去有股“林妹妹”的弱柳扶風氣質,可細看,卻又截然不同。
那雙深邃的眸子,冷靜而果斷,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師傅,你來了?”
賀之洲掙脫了桎梏,竄到曾巧兮面前,笑容明媚。
曾巧兮點點頭。
老天爺似乎也偏愛這燦爛的笑容,大手一揮,驅散烏雲,冬陽再次挂上枝頭。
“這是我舍友錢弘亮。”賀之洲将尚處于呆愣狀态的錢弘亮拽到曾巧兮面前,熱情介紹。
錢弘亮扯出一抹笑,乖乖巧巧道:“學姐好,我是錢弘亮,錢不多但聲音很洪亮。”
曾巧兮眉頭輕輕一皺,從容地點點頭:“你好,曾巧兮。”
“是巧笑倩兮那個“巧兮”嗎?”
曾巧兮微抿唇角,點了點頭。
“人如其名,很符合學姐的氣質,有文化!”
賀之洲扶額,暗中踹他一腳,示意他快滾。錢弘亮瞪他一眼,說是要去還鑰匙,和曾巧兮揮手再見。
待他走後,一直保持緘默的曾巧兮突然看向賀之洲,發問:“他錢不多,和他聲音洪亮之間有什麽關系嗎?”
“?”
沒頭沒腦的問題把賀大少都給問蒙了,反應過來,拖長調子哦了一聲,輕笑解釋:“他說話就是為了搞笑,你別細究邏輯。”
曾巧兮:......她還以為是有什麽內在關聯。
賀之洲看着恍然大悟的女人,調侃:“師傅,你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曾巧兮掀起眼眸看他,面上閃過一絲錯愕,高中的時候她因為刨根問底經常被同學們嘲笑“書呆子”。
“這有什麽好問的?你怕不是學傻了?”
讀研那陣,同門也會對她過分嚴謹的要求表示不滿,他們并不認為一切都要遵循邏輯,可她習慣性依照邏輯分析事情。
“這沒必要細究吧?差不多就行了。”
在他們眼裏,她高傲、古板、嚴苛、不通人情,從來沒有人說過她可愛。
她不過是想弄明白事物之間的內在邏輯,如果沒有,可以像賀之洲這樣直接告訴她,為什麽非要陰陽怪氣地諷刺她呢?
至今,曾巧兮也不知他們的惡意從何而來。
“師傅?師傅?”
曾巧兮回過神,在琴凳上坐下,撫摸着琴鍵:“年會上你打算表演什麽曲目?”
“《洋蔥》,比較契合我們心外科,我們可以在歌詞的基礎上适當改編,加入更多科室的特色。”
賀之洲在她旁邊坐下,翻開琴譜,哼唱起來。少年的嗓音低沉婉轉,有種別樣的青澀悸動。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曾巧兮默默聽完,不解道:“你彈唱都挺好的,其實,你完全可以自己上臺表演,為什麽非要拉着我?”
少年扭過頭,逆光而笑,眸中不知藏着一泓清泉還是一輪彎月,波光粼粼的。
“因為你唱得比我好。”
曾巧兮輕蹙眉頭,納罕:“我在你面前唱過歌?”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師徒二人齊上陣,一定不能給咱們科室丢臉,快,我們來改歌詞。”
曾巧兮猶疑地看他一眼,接過了少年遞過來的水筆。
—
随着元旦的臨近,大家的心情都越發躁動起來。
小喇叭每天穿梭在各個科室打聽情報,然後散播給心外科衆人,尤其是賀之洲。
“小賀醫生,你可要加油,這骨科的林醫生據說要表演魔術,可厲害了。”
賀之洲輕笑,這要是別人他倒是還有幾分擔心,就林宜那個半吊子魔術師竟然就也被趕鴨子上架。
“你別這麽笑,小觑對手會吃虧的。”白靜好心提點道。
“白護士,別緊張,咱們有殺手锏呢!”
小喇叭眼睛一亮,湊近了賀之洲,滿臉寫着“細細道來”四個大字。
賀之洲故意左右眺望,然後掩着唇,低聲道:“我師傅負責唱歌,我負責彈琴,到時候定能大殺四方!”
小喇叭瞪大了眼,呆呆地眨了幾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曾醫生?開什麽國際玩笑?她一個說話都不好聽的人唱歌能好聽?
但看賀之洲一臉堅定,倒也不像是開玩笑:“小賀醫生,你認真的?”
“嗯哼。”
賀之洲抱着胳膊,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态。
小喇叭捂着心口,退後一步,像是受到了重創,真不知道這小賀醫生是哪裏來的自信?
完了!科室今年怕是連二等獎都沒得了!嗚呼哀哉!
“白護士,白護士?你沒事吧?”
賀之洲望着搖搖欲墜的小喇叭,含笑的眸子裏不見關切,多的反而是狡黠。
“沒事,沒事,瓜太大了,容我消化消化。”
白靜揮一揮手,轉身,一溜煙沒了蹤影。賀子洲望着她遠去的背影,勾了勾唇。
“你告訴她,不是相當于全院公示?”曾巧兮端着水杯走來。
賀之洲打了個響指:“沒錯,我就是讓她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迷惑敵人。”
曾巧兮邁開步子,往辦公室走:“你就那麽相信我?”
賀之洲嘿嘿一笑,快步跟上,嘴裏拍着彩虹屁:“那是自然,我師傅是誰呀,上得了病房,下得了廚房,我相信沒什麽能難搞你的!”
曾巧兮斜他一眼,唇邊漾開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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