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雲屏小鎮

雲屏小鎮

小鬼掉落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內及其清脆。像是戰敗的鼓點打在兩個人的心頭。

“我來填兇手。”顧言川攤開雙手說道。任由紅色的血絲混着黏膩的鮮血糊在自己的掌心。他動作可以算得上迅速。直接扯下掌心的紅線，痛得眉頭一緊，然後像是一個沒事人似的借力起身。但其實若光線再足一些就能注意到他遍體鱗傷。無論是被荊棘紮破的細碎的傷口，還是被紅絲浸入的肌膚，早已混着衣衫和肌膚的紋理讓人不忍直視。

但是在這樣的光線裏，司程還沒完全注意到。只是認真地回應着顧言川的話。“兇手不是高辛來。”

“不是高辛來？他剛才不是已經承認了麽？再說，日記裏所指的德高望重之人，難道不是他？”顧言川幾步走到司程身邊狐疑問道。

“不是。”

“我這麽說不準确。日記裏那個被江藍因尊重敬仰的人應該是高辛來。但兇手不是他。”

“起初我以為是高辛來。尤其是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日記。但是高辛來帶走我以後，我好不容易掙脫了他的束縛。然後試了高辛來的名字。結果答案卻是錯的。由于我只有最後一次機會，再加上高辛來撲過來抓住了我的脖子。我就沒能再嘗試。”

“後來你和他對峙。我忽然想起江藍因日記的中的一句話，“我拿什麽獻祭我的愛人。我拿什麽獻祭我的夢。”又想起了江藍因當時仰面朝天而死的死狀。我大膽猜測。也許高辛來是想要将江藍因浸入死水之中将其殺害。可後來江藍因自己留了一口氣掙紮了出來。”

“但是由于認清了高辛來的真實面貌，江藍因可能徹底絕望了。所以才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主動放棄了活下來的機會。等待死亡。所以這也是，高辛來為什麽會承認你的指認。并且，江藍因會呈現出那種最後的死狀。”

“我用最後的機會試了一下“自殺”這個答案。結果兇手就找到了。”

司程說完顧言川站在他面前似有無奈地搖搖頭。“哥哥，你已經不是剛進來的那個司程了。就只剩下最後一個機會你都敢用掉。你就不怕最後一次錯了？”

“錯了不還有你麽。你還有三次答題機會吧？”

聽到司程的回答顧言川情不自禁提起嘴角。雖然是一個工具人。但是他喜歡司程這樣把他當做自己人的感覺。

“好吧。人都是你的。何況是答題機會呢。”顧言川說着故意靠近他用自己的肩膀磨了下他的肩膀。

“又來了。”司程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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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川笑笑，“這裏暫時告一段落了。出去吧。”

“等我一下。我有東西要拿。”司程說着借着手中星星的光亮向原來的那個鐵皮“辦公室”走去。

“你那星星哪來的？”顧言川跟在他身後。雖然一切已經風平浪靜，但是顧言川還是擔心有變，便一直跟在司程身後，以防突發情況。

司程快步從鐵皮屋中取回來幾個藍色的裝訂本子。還有那些江藍因的獲獎獎狀。他眸子一擡，“星星是從那瘋批老師胸口扯下來的。至于這些獎狀，總感覺超渡的時候能用得上。”

“深謀遠慮。”顧言川很配合地贊美他。可是他前腳踹開門，待一束光亮照在他們二人的臉上，他卻找打似的盯向司程的眼睛，“哥哥，你摸他胸了！”

“滾。”

顧言川盯着司程羞憤的表情扭頭忍笑。

【哈哈哈，司程哥哥的表情好可愛啊，羞羞的臉紅紅，又氣鼓鼓被老公騙】

【什麽老公！！！司程是顧澤的！！！】

【別吵架，關注點不應該在那瘋批老師身上嗎？所以說這畜生老師是壓死少年的最後一根稻草嗎？】

【如果沒有希望應該還會放棄。但是他一邊笑着鼓勵少年，一邊還要打壓他。這真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人沒有之一】

【小鎮與少年，終于葬祭于現實】

【啊啊啊啊啊啊 刀我別用江藍因】

司程看到彈幕區上滾動的彈幕。內心同樣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湧上心頭。也許沒有希望還可以選擇放棄。最讓人絕望的恐怕就是拼命的努力換來的卻是一場空歡喜。而這場空歡喜的來源，竟然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和最信任的人。

我明明可以的，明明可以的。

江藍因應該是帶着這樣的唏噓離開了這個原本他充滿期待的世界的吧.......

“別瞎想了。很多事情我們都左右不了。司程，答應我。放過自己，別陷那麽深。這世界，還有很多值得你去看的。”

司程沉默的神思被顧言川的話喚醒。他回眸望向顧言川。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顧言川這些話說的有些重。好像是為了江藍因在勸慰他，但又好像不全是。

“我知道。我們要趕快超渡江藍因，還不知道顧澤他們現在如何呢。”

“嗯。”顧言川應聲點頭。

司程和顧言川沿原路返回。但是顧言川一直有意走在司程身後。一雙血跡斑斑的雙手也一直插在褲兜裏不敢讓他看見。

他們原本以為傀儡娃娃既是學生所化，傀儡老師和學生都已經消失了，那麽這些學生應該消失才對。結果路過霞光穿堂而過的學堂，最初坐在角落裏的那個俊秀的少年竟然還在。

出于直覺，司程和顧言川互相對望。這少年應該就是這場“游戲”的操刀人，江藍因吧.......

“都已經放學了，你怎麽還不回去？”

顧言川用簡單地話語打破了周圍的靜寂。

“我還想再留一會兒。你，你們，要，要做什麽？”

那少年清淺的眸子原本還在抱着本子畫着什麽東西。但是見顧言川和司程向他這邊走來後卻警惕的抓緊本子向牆角躲。

“我知道你們想要看什麽。我鑽，我鑽就是了。別打我。也別撕我的東西。”少年說完慌亂地将本子塞進了堆在椅背上的破布袋子裏。随後未等司程和顧言川弄清楚緣由，那少年就開始将頭往書桌裏鑽。不僅如此，看他那架勢，似乎是準備将頭伸到一邊，整個人都鑽進那書桌堂裏。

“你這是做什麽？江藍因，我們是專門來找你的。我們不會傷害你。也不準備要你做什麽。你快出來！”

顧言川心切的聲音落下，少年的動作停了下來。但是他的頭就塞在那書桌堂裏，半撅着身子，一動不動。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的那些，那些作品，都獲了獎的。我，我甚至獲得了可以保送航天大學的機會。但是，但是他把一切都藏了起來。他一直在鼓勵我，說我還有機會。”

“我的家庭。沒有人可以為我的夢想開路。我所有的堅持都源于我對航天的熱愛。但是，”

“但是那個男人，他給了我希望，又活生生的掐斷。如果我不曾看見過那些，那些獎狀，那些所有的可能性。也許，也許我可以原諒他。”

“可是，在那之後，不可能了。因為，他燒掉了我生命裏唯一的蠟燭。”

“在這大山裏，我沒有別的出路可尋。他可以不幫我。他沒有義務這麽去做。但是，但是他不應該給我希望，然後再同他們一樣踐踏我的夢想。”

顧言川讀着江藍因日記的後幾章內容。由于兇手的顯現，之前日記空白的頁數也逐漸顯現。那日記中依舊沒有寫欺負他的人是誰。很多淚痕滴落處都被他用行星的圖案蓋住了。提到最多的，還是星空、宇宙，和他想要成為宇航員的夢想。

“電視上面出現的雪花點和噪音其中百分之一是來自138億年前宇宙大爆炸的遺物。一朵雲有多輕呢？大約五十萬公斤。如果我們能嘗到的話，銀河系中心嘗起來大概會像覆盆子和朗姆酒的味道。自太陽系誕生至今，現在是第20個銀河年。所有人類的歷史，都在這第20個銀河年中。”

江藍因日記的最後一頁是這樣寫的：

他說，小鎮是好。但是他想去城裏找姐姐。他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航天飛行員。

“小鎮是好。但是我想去找城裏找姐姐。我想成為一名航天飛行員。”

當司程念出這句話時，狹小的書桌堂內傳來清楚的抽噎聲。

“我們知道。你辛苦了。江藍因，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你值得擁有一切最好的。雖然我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但是，我們還是想要告訴你。你，你的夢想很牛。很偉大。如今，我們的航天員真的可以飛往太空，去探索宇宙中新的奧妙了。”

“感謝你對航天事業的熱愛。感謝你對夢想的堅持。小鎮很好。你也很好。”顧言川盡量控制語氣的平穩，一字一頓地向他眼前的這位少年送上最真誠的祝福。

“我們沒辦法給你什麽。但是，你的筆記上畫着一顆藍色墨水的玫瑰。我想我們會送你一片藍色的玫瑰花海。我們為你準備了宇航服。也想送你一片神秘的七彩夜空。江藍因，飛向屬于你的偉大的世界吧。所有的罪孽，被洗刷了。”

司程話音落下，右手點開自己的任務面板。在超渡的最後一欄裏寫上了他們的那兩條祝福。

你是一朵偉大而絢爛的藍色玫瑰。

也許世上只有一朵。

兩行字閃爍化成藍色的星碎飛散到天空之中。随即那天空的霞光漸退，夜幕降臨，一條星雲與銀河在遙遠的天際閃爍。

然後江藍因從書桌堂內探出了頭。宇航服從司程的任務面板內飛出，輕盈地落在了江藍因的身上，自動與他的身體融為一體。伴随着星辰的閃爍，少年穿着雪白的宇航服向夜空飛去.......

“謝謝你們。”

江藍因一直向着夜空飛去，但是他們身邊的山谷卻回蕩着少年稚嫩真摯的聲音........

最後山路崎岖，司程卻在任務面板上畫了一條從小鎮通往城市的公路。上面有很多停靠的列車。他淡淡道。“現代進步雖然打破了山村的寧靜。但是好處是，可能給了更多山裏孩子選擇的機會吧。”

“或許吧。超渡成功了。”顧言川深提一口氣看着任務面板說道。

“你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顧言川說完司程卻應道。“你先回吧。我還要回去找一下顧澤他們。我要确保他們也能安全回去。”司程說着叉掉任務面板，準備起身回去客棧找顧澤他們。

“只要你回去，他們也一定可以安全回去的。”顧言川解釋道。

司程眉頭一緊，有些猶豫。“可是，還有紅玉。萬一他也進來，但是沒能出去呢？”

“別找了。全程都沒有碰見過他。一種情況，就是他根本就沒進來這裏。一種是，他進入了別的空間。”

“如果你們不及時出去。你們也會被困在這裏。打破規則，接下來會遇見什麽。我就不清楚了。”

盡管顧言川說了這麽多，但是司程似乎還是不放心。

顧言川不覺低頭冷笑。這聲笑不是怒氣，反倒看起來有些辛酸有些可憐。“司程，你到現在都不信我。”

“我沒有。”

“話已至此。全憑你決定吧。目前這一關已經結束了。至少沒什麽危險。既然你想找，去找吧。而且時間到了，只要你們不強行開啓下一關，自然會被送回去的。”

“再見。”

顧言川說完沒有多餘的話語甚至就連神色都很冷靜。

司程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本來就是一場意外。他不是這裏的司程。與他顧言川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容他解釋什麽呢.......也許這次他們回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司程索性舒了口氣。任憑顧言川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