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 第 60 章

◎小叔喂你◎

這日晚上, 姜寶鸾從光怪陸離的夢中驚醒後便再沒能睡着。

她夜間習慣點着盞燈睡,這晚,那火苗不知是何緣故熄了, 整個房間便陷入了一種完全的、徹底的黑暗。

以前的她從來不怕黑, 但在這樣的夜晚, 她卻産生了一種無端的心慌。

幾帖安胎藥悄然吃下後,肚裏孩子的狀态要比之前平穩些,雖然還會覺得食欲不振,但有對她細心照顧的阿巧在,也不覺得過分難熬。

原先是打算問問江扶元還願不願意娶她。

這孩子來得意外,江扶元又說過那話,她便也存了這份心,想着和他說好了, 便能順理成章拒了蔣晁。

如今看來, 怕是不行。

她曾經在多少次心慌意亂的夜晚告訴自己, 江扶元是願意娶她的,所以才能安然等着朱雀街那邊的消息。

可今日所見,将她的一些期待全然打破。

江扶元成了太子, 高高在上的太子。

這事恐怕連姜甫堂都不知道。

不然以姜甫堂的性子,肯定早就在家中大肆宣揚了。

若不是今日被她撞見, 姜寶鸾也斷然不會把江扶元與太子聯系到一處去。

這與她想要的,全然不一樣。

她要的是一個對她全心全意的丈夫,是不能與旁人分享的丈夫, 在這件事上,她永遠不會讓步。

姜寶鸾覺得, 她似乎沒有必要再與江扶元提起孩子的事了。

她不想要用孩子留住什麽, 也不想用孩子換取什麽。

那麽, 這個孩子還有留下的必要嗎?

想了一夜,姜寶鸾也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再等幾日吧,或許那時候,她便能做出決定了。

——

蔣晁近一段時日來姜家次數甚多,每每留下用膳,都和姜甫堂相談甚歡。

看得出,姜甫堂已經将他當成準女婿了,就連每月十五的家宴,竟然也将他叫了來。

姜寶鸾心不在焉地吃着碗裏的東西,她身邊的姜寶珠偷偷在桌下碰了碰她的腿,她才注意到自己夾的是一塊姜片。

姜寶珠自打徐昂之事後,整個人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沒有半點先前的張揚。

對姜寶鸾,她是感激的,雖說不善于嘴上表達,但這陣兒但凡得了些什麽好的,都會給人送去。

她見姜寶鸾這模樣,又瞧了瞧坐在對面的蔣晁。

蔣晁很懂禮數,之前還給她和姜毅忻送過一些小玩意,人應當是不錯。

但之前她也覺着徐昂很不錯。

面對男人,她總歸是不敢輕易相信。

是以蔣晁曾有意無意向她打聽過姜寶鸾的事,她都一概閉口不談。

現在看姜寶鸾和他生疏的模樣,想來對這個夫婿不是很滿意。

想到這,姜寶珠不免嘆口氣。

婚姻之事,似乎都輪不到她們做主,若自己将來嫁了個不喜歡的人,恐怕連飯都吃不下。

但她人微言輕,根本幫不到什麽,只得找時候寬慰姐姐幾句。

用過膳後,姜寶鸾尋了個借口早早回去。

等她洗漱完準備睡下時,忽的聽得外間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打開門,姜寶鸾只見阿巧腳邊的湯碗碎成幾瓣,裏面裝着的東西流得到處都是,還有一些濺在了對面那人身上。

蔣晁這個時辰了還沒走,居然來了她的院中,也不知所為何事。

她眉心皺起,走上前。

阿巧已經将地上大的碎片都撿了起來,對她道:“小姐當心腳下,莫要傷着。”

天黑,借着屋內的燭火也看不清什麽,可能會有細小的碎屑在地上,傷了腳可不行。

阿巧懊惱地看着撒掉的藥,繼而看向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蔣晁,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也不至于讓這好好的藥灑了。

蔣晁的衣擺處被濺上了幾滴,臉色也不好,他往後退了幾步,目光落在姜寶鸾臉上,問:“身體不舒服?”

姜寶鸾淡淡應了聲:“調理身子的藥罷了。”

蔣晁見她這幅冷冷淡淡的模樣,沒忍住哼了聲。

但即便冷淡,那張臉依舊是美的,他聲音軟了幾分:“你還在因我之前說的那些話生氣?不過都是氣話罷了,何苦放在心上?”

姜寶鸾不想與他多說:“是不是氣話你心裏清楚,今日已晚,阿巧,派人替我送送蔣公子。”

她說完也不等蔣晁回答,徑自回了屋內。

倒是個有脾氣的,蔣晁冷冷一笑,甩袖離去。

阿巧收拾完,跟着姜寶鸾進了屋。

她又氣又惱,道:“小姐,我好不容易帶進來的藥就這麽灑了!”

姜寶鸾心情也不好,想想作罷,灑都灑了,能如何?

“今日便不喝了,反正最後一貼,喝不喝都一樣。對了,阿巧你明日出門,幫我再去一趟那家藥鋪。”

阿巧聞言點頭:“小姐想再配一帖藥嗎?”

姜寶鸾拿起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手中的發:“恩,這次你讓他幫配一帖落胎藥。”

阿巧瞠目,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麽。

這樣的決定對小姐而言是最理智的,但她還是感到一陣悲傷。

“小姐,你想好了嗎?”

姜寶鸾放下梳子,只道:“你去辦吧。”

這藥阿巧第二日便悄悄帶回來了,姜寶鸾想着找個合适的時候,在屋中稱病不出,是以暫且沒有直接煎制。

隔了幾天,不能再拖了,便屏退屋中所有下人,只留阿巧一人在身邊伺候。

看着那黑乎乎的藥,喝下去這個孩子便再保不住了,她靠在床榻上,神色間仍是掙紮。

說來也巧,在這當口,屋外忽而響起一陣敲門聲。

阿巧明明囑咐過今日不要有任何人來打擾,心被這急促的敲門聲弄得越發煩躁。

她将托盤放到一側,揚聲問:“誰呀?”

門外那人不答,又在門扉上扣了幾下,“咚咚”地催着她去開門。

阿巧開門的時皺着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見着江扶元和鐘北,表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姜寶鸾的聲音自屋內響起:“阿巧,是誰來了?”

阿巧剛準備答話,便見江扶元已經從她身邊進了門。

姜寶鸾還在想藥的事,冷不丁瞧見繞過屏風走到床邊的人,心口突突跳了起來:“你怎麽會來。”

瞧江扶元的穿着打扮和之前沒甚太大的不同,只是他從前大多穿着皇城司統一的制服,現在換了身月牙色外袍,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倒是多了幾分書生氣。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還是之前那副調調。

“看見我這般驚訝,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明知道是一句打趣的話,姜寶鸾還是被吓得後背出了汗:“誰,誰做虧心事了。”

她餘光略過床邊小桌子上放的藥汁,特意定了定神。

江扶元很随意地撩袍坐下:“先前門房那邊說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姜寶鸾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開口:“門房說你搬家了。”

“沒有。”江扶元很快否定:“只是最近忙了些,沒顧得上回。”

他不說,姜寶鸾便也沒有刻意點破,基本已經确定了他目前還不想向她透露成為太子的事兒。

江扶元見她垂着眸,又道:“門房說你來了不止一回,有急事尋我?”

的确是急事,過了這麽些時候也感覺不是那麽要緊了。

姜寶鸾扯出一抹無事發生的笑容:“沒什麽,爺爺讓我給你送點兒東西,一次沒遇見你,我便多去了幾次。”

江扶元倒沒懷疑她話裏的真假,轉而說:“病了嗎?怎麽屋裏一股子藥味。”

姜寶鸾遮遮掩掩道:“有點不舒服,喝一帖藥就好了。”

正巧江扶元看見了放在那的一碗藥汁,摸了摸碗壁,還溫熱着,便主動端起碗遞到她手邊:“來,小叔喂你。”

他話裏帶着笑,故意逗她。

姜寶鸾卻笑不出來,她接過碗,用勺子在裏頭攪動幾下,不是很想喝。

江扶元今日能抽出空來,變也不急着走,于是挪去床沿,想喂她。

這下姜寶鸾抗拒得更厲害,險些把藥灑了。

“不喝藥哪能好?”江扶元擰眉看着她。

姜寶鸾口中比喝了藥還苦,壓住哭腔道:“等你走了我再喝。”

江扶元擰不過她,把藥碗放回原處,而後道:“你要成親了?”

姜寶鸾“恩”了聲,亂得很,絲毫沒注意江扶元已經冷下去的臉色。

“你要嫁給蔣晁?他那一窮二白的身家,你嫁給他過苦日子去?姜寶鸾你是不是傻啊?”

江扶元說話永遠不會拐彎,有時候聽來刺耳得很。

姜寶鸾脾氣也上來了:“不然呢?我總歸是要嫁人的,他好歹今朝春闱也榜上有名的,以我現在的名聲,嫁他總比嫁個開米店的商人要好。”

她這說的也是氣話,人在急火攻心時,說話往往會口不擇言,她這會兒就是,說完便有些後悔。

江扶元火氣也上來了,剛想說什麽,就聽她繼續道:“你管我嫁給誰!不嫁他難不成真嫁給你?我也不是三歲小兒,這麽好騙!”

好啊!這話都出來了!

江扶元今兒個真真是要被她氣死。

“姜寶鸾,你好得很!”

江扶元氣得頭一陣陣發疼,他用指尖按住眉心的位置,重重喘了幾口氣。

他剛當上太子,要同朝中各種勢力周旋,已經有兩三日未曾好好睡覺,剛抽出一點兒功夫便來看她,誰知聽得的就是這種話。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這麽算了,對吧?”江扶元深吸一口氣,布滿紅血絲的眼看向她。

姜寶鸾抽噎着,她說出那話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可是讓她怎麽辦,他們之間是不可能了,還不如早點斷了。

“是,算了,之前那些事就當沒發生過。”

姜寶鸾心口堵着一口氣,等說完這話,再看江扶元摔門而去,才掩面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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