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與‘不周書院’齊名的‘暖香山莊’并沒想象中那樣奢華貴氣,作為榜上數一數二的高端別墅區,走的是先鋒小衆派藝術風格——
一尊裸身男女相互擁吻纏綿的雕像悍然屹立在廣場中央。
成少澤仰望着他們,在樹下靜默伫立了許久,直到除了遍身寒意再也沒有其他知覺的時候,他才搓着凍僵的自己走向他要去的別墅。
十三號。
标牌其實不大,卻就是被他一眼看到,明晃晃得幾近刺眼,成少澤覺得他像是站到了一座無法逃離的巨獸面前,等待着它的屠戮……深深,深深地往下咽着唾沫,他調整好呼吸,跨步來到門前。
剛要擡手按鈴,門自己開了。
成少澤對着緩慢又勻速移動的鐵門怔了片刻,猛地擡頭。
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二樓落地窗前,插着兜向他舉杯,他身上穿的不是居家睡衣又或者那些他下班後判若兩人的裝束,而是正統的西裝。
淺花色的襯衣,一套貼身的深色西服,扣子系到喉結下方,規規矩矩打着領帶,修身的行裝顯得整個人欣長而挺拔,舉杯時成少澤甚至還看到了腕表……什麽懸在半空的東西重重落下,成少澤撫着胸口,長長籲出一口氣——
是他太敏感了。
在這一點上于彬也沒起好作用,這不就是一次普通的上級與下屬見面,多麽端正的場合,與在公司別無二致。
想起口袋裏那些臨出門抓的安全套成少澤就想笑,沒有點大病幹不出來這事。
他步伐輕盈地走進院子上臺階,開門後甜甜地叫了聲:“蔣總,”跟着就說:“晚上好啊。”
樓上傳來一聲:“你洗過澡嗎?”
笑容頓時凝住,成少澤張着嘴保持最後一個字的口型,他緩慢地擡起頭,蔣予皓托着腮,撐在二樓樓梯的橫欄上笑眯眯地望着他:“沒聽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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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蔣總……”判斷的失誤,前後的落差以及卷土重來的恐懼都不是成少澤可以承受的,他極力管理着表情,想笑得自然一點:“我是來拿衣服的。”
Joseph貌似是聽懂了,“哦”了一聲。
捏着酒杯向玄關那邊晃了晃,順着動作成少澤望見屏風後一個朦胧的,疑似紙袋的影子,他急忙脫了鞋過去,确實是個深褐色的牛皮紙袋。
成少澤抄起提袋的那個瞬間,心不跳了。
——空的。
“蔣總,衣,衣服呢?”
聲音發着抖。
“我扔了啊,”看着樓下蒼白着一張臉,明明怕得全身顫栗卻不敢有絲毫表露的男人,蔣予皓有些可愛地噘起嘴,繼續問成少澤:“所以,你到底洗沒洗呢?”
**
一夜的雪把天下透了。
遠山,白雲,樹木是從未有過的清晰輪廓,哪怕還隐在尚未大亮的晨色之中,段雲濤做了一個綿長的深呼吸,鼻腔內湧入無比新鮮的鄉土氣味,冷冽,清透,舒服至極,段文濤嗷嗷地大叫着在院子裏伸懶腰……
一聲引擎啓動的轟鳴讓他驚得腳下趔趄,待看清車上是誰時,他飛身撲過去抱住整個車前蓋。
“哎哎不是……雞都還沒打鳴呢你們就走?!而且還開我的車!”車上趙文濤壁虎一般張着四肢:“你開我的我開誰的??”
“我的。”
衛凜冬挂擋後退搓着方向盤,如同淺水窪裏的活泥鳅,車一擺尾就從趙文濤身邊鑽過,車窗關閉前,聽到趙文濤大喊:“卧槽鑰匙呢?!”
——自己找。
從車內傳來的聲音被引擎攪得支離破碎,如同趙文濤腦中拼不上的思路,這大清早剛剛洗漱完就這麽刺激??
他默默地扭頭看家對面那一片廣袤無垠的雪地,一夜猛刮老北風,昨夜兩人走過的腳印早被一掃而淨。
趙文濤呆呆地站立着,一片葉子打着旋,砸在他腦袋上。
衛凜冬不常發燒。
即便高熱也是睡一夜就退,他本來就不愛顯露這些,甚至還會為此刻意隐瞞,即便是同床共枕的成少澤也鮮少發現他身體上的不适,而這一回卻截然不同——
從上車,他便感受到大量過度關注的視線,強度會根據他的動作幅度以及目光方向調整。
動作大一點就會淡一些,要是他把目光落向旁座,視線立即消失。
“我不燒了。”
衛凜冬開口講話。
“哦。”
邊野應了聲。
不久,車停靠路邊,衛凜冬拉上手剎,面向邊野問:“怎樣你才能信?”
這男孩根本沒少看他,甚至比他澄清前還要猛,眼睛都要長到他身上了。
邊野這時倒不看衛凜冬了,眼睛轉開,衛凜冬剛要說什麽,就聽到一句:“摸一下頭。”
“……”
單憑視覺就能判斷自己異常卻無法用同樣的‘特異功能’确定他恢複正常,衛凜冬不大相信:“不是能看出來我發熱?”
“不一樣的。”
發燒,疼痛,乏力,又或是什麽難言的不良感覺完全可以從衛凜冬的呼吸,面色,神态,動作中尋到蜘絲馬跡,那是關心過度的産物,屬于直覺範疇,可一旦衛凜冬恢複,邊野反倒不敢輕易下結論。
他怕這個男人僞裝技術太高端。
手背忽地一下就熱了,衛凜冬拿着邊野的手貼向自己額頭,扔掉後重啓車子,上路。
很長一段時間邊野都沒有動,那只被衛凜冬扔回來的手就那麽松軟地垂在椅旁,像沒了筋骨支撐……時間太短了,短到除了溫度一絲絲其他的東西都沒感覺到。
好不容易争取來一個摸頭的機會。
邊野蔫蔫地垂下眼,把胳膊用極慢的速度拿回來,謹小慎微地,像是有某種東西覆在上面,動得太快就什麽都不剩了。
他用另一只手輕輕揉搓手背,閉上眼專注去回味——
空空的。
他懊喪得都不想掀開眼皮。
手機在震,邊野睜開眼,衛凜冬正拿着看,他把它按斷,沒隔幾秒又響了,衛凜冬将手機扔進手扣箱。
可以聽到的,從箱內傳出沒有一刻間斷的震動音。
衛凜冬面向車前,此時高速上霧氣剛起,他讓邊野給接一下,說他在開車。
幾乎沒有任何懸念,上面晃動着那個人的名字——少澤,邊野依言行事,對方先是無聲的停頓,随後:
“給我開免提。”
邊野默不作聲。
“開免提啊小王八蛋!!”
爆炸式的音量沖破手機的聽筒模式在車裏如同免提,衛凜冬仍舊臉朝向前,視線動也沒動,跟邊野說:“關機。”
劃掉,放回,男孩眼睛始終沒離開過這個男人的臉,陽光被光禿的樹枝縫隙切割成無數塊狀斑影,在男人臉上游移着,即便照到眼睛他也沒有任何眯眼或是躲避之類的行為,就那麽直視着,默然地,一動不動。
手機摔到玻璃上的同時整個茶幾被一腳踹開,成少澤喘了好久的粗氣,他把自己蜷縮進沙發深處,抱着頭,極度拉伸的後頸露出不少淤痕,很多都破潰了,深深淺淺圓弧樣地爬在上面,像是——牙齒形狀。
……
“蔣總,蔣總我就是來拿,拿……”在蔣予皓下樓一步步走向他時,成少澤節節後退,一直貼到門上。
剎時,後背一片寒涼。
雙臂撐上門,高挺寬厚的身軀像張令人窒息的彌天大網,将成少澤封鎖在這個一門之隔就能逃出生天的地方。
兩人如此之近,蔣予皓的嘴就在成少澤相同的部位,呼吸相互交融,分不出誰是誰的。
“你嘴很軟吧,讓我嘗嘗。”
“蔣,蔣總我,我結婚了,”成少澤聽到自己幾近哭腔的哀求:“我有愛人……別,我求您別這樣……”
無法回頭,不可追憶,曾經那個萬草叢中不沾身,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不但吃幹抹淨還要咂咂嘴的成少澤再也不複存在,只剩下一個被情感束縛苦苦守着貞操的可憐蟲。
“是麽?”蔣予皓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有老公啊?”
這人笑出了聲,貼到成少澤耳邊說:“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歡玩別人的。”
成少澤猛地睜大了眼睛。
跟着脖子就被嘴唇覆上,錐心一樣的痛,蔣予皓狠狠地吮在上面。
掙紮爆發了。
成少澤用力地推,使勁地捶打,蔣予皓領帶和襯衣被揪得發出裂聲,可即便這樣,每一次親吻都沒能阻止和逃離,脖子上啃咬的位置很高,就是成心讓人看的,成少澤很清楚,他以前也這麽玩。
“不——”成少澤心髒都抽在了一起:“您不能!您不能這樣!蔣總,蔣,蔣……蔣予皓!!”随着暴漲的怒吼是一個大力猛推,男人晃都沒晃,下一秒這種叫嚷就變成了尖聲高喊,是男性音質中少有的高音調。
“啊!!”
成少澤疼得眼角發濕,全身沒命地抖動,蔣予皓用牙齒叼着他脖頸的肉,問他:“我怎麽教你的?好好叫。”
“予皓,予皓……”成少澤嘶嘶地抽氣,眼淚堆滿了眼眶,什麽都是模糊的。
又是幾下磨牙似的狠咬,換來滿是哭腔的高叫,Joseph滿足地舔了舔嘴,然後直起背,正了正領帶。
他頗為得意地欣賞了成少澤一番,笑着說:“喔,不錯啊!這份見面禮是我送你老公的,幫我跟他說句不客氣。”
成少澤把毛衣領口攏得死緊,擦着掉下來的眼淚。
“周一會有人專程飛過來給你做私人培訓,教你一些做助理應該懂得最基本的東西,周三咱們一起去總部述職,”蔣予皓一邊往裏走一邊系袖扣:“你基礎淺,要學的還很多。”
蔣予皓回頭,沖成少澤勾嘴一笑:“加油吧,成助。”
……
成少澤猛地一吸鼻子,從膝蓋擡起頭。
下了沙發,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用手擦了擦塞進兜,接着将茶幾歸于原位,上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擺放好,沙發,地面,一切從細節上高度還原,讓它們看起來與平時無異。
打包整理了些自己的衣物,拉着行李箱向外走時,成少澤停下來,站在門口回頭看了許久。
然後他低下頭,在手機上敲着什麽。
——我出差了。
一條微信彈到衛凜冬眼前,浮在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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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