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萬米高空的陽光足夠清澈熱烈,穿透力極強,直射過來時眼睛根本別想睜開,成少澤擰緊眉頭,落下遮光板。

就在他旁邊,一顆黑黢黢的腦袋深埋在毛毯中,似乎是被落板聲吵到,男人哼了哼,幾乎橫跨座位紮到成少澤胸口上。

一股濃烈的,陌生男人的味道侵入鼻腔,成少澤捂着嘴咳了兩聲。

從清早蔣予皓就是這樣——

身上泛起的是過了夜的,煙熏酒泡過的,以及多人交融在一起的惡劣味道,彌漫整間卧室,與緊閉的厚重垂地窗簾一起,将屋子折騰得難以叫人忍受。

彼時,成少澤手背遮在鼻下,皺緊眉頭站在門外。

作為私人助理,按照行程計劃理應過來接老板出差開會,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他完成了工作交接以及新職位的培訓,忙到幾乎合不上眼的工作強度讓他無暇兼顧衛凜冬,當然,他也不敢鉚足力氣去求。

一脖子的‘罪證’不堪入目。

無論視頻還是拍照他所承擔的風險都是極大的,他沒有膽量與衛凜冬通話,外地出差的謊言讓他心虛而不安。

實在太想了他會打開微信,有幾條朋友圈是他發出,設為自己可見的——

專業的高清鏡頭前,衛凜冬咬着煙卷,微微挑高下巴,頸線被拉伸到幾乎完美的長度,喉結突起,他兩手插進褲兜,英式西服的排扣被解掉,露出裏面自然褶皺的白衫,鏡頭中男人在笑,眼睛放着光芒。

這個瞬間是成少澤在鏡頭外使勁渾身解數做鬼臉得來的。

——他們結婚照中衛凜冬唯一的特寫照片。

成少澤會偷笑着看上好半天,每每收起手機時都會再摸一摸屏幕。

在于彬家借住的第三天,成少澤收拾好行李,踏上了述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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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就是老板家。

他是咬着後槽牙進的Joseph卧室。

被包裹着的昏暗房間密不透風,要不是有人刷地一下拉開,成少澤險些就被腳下的玻璃酒瓶絆倒。

視線內,一顆渾圓挺巧的屁股,裸的。

是個淺棕色頭發的男子,皮膚白得在晨光下熠熠生輝,他不在意地随便從地上撈起衣服,并将更多的衣物扔上床,叫着都別睡了,起來起來,他又找人過來玩了。

床上依次擡起來兩顆腦袋。

哪怕這張床可以稱得上是成少澤見過最遼闊的,從上面不斷下來的裸男也讓他感受到足夠的感官刺激。

“啧,真有體力,搞得我都散架了,還能玩呢。”

“我可救過你,是你又不知道發什麽騷,咬他幹嘛?他還不往死裏c你?”

“別說了,又困又餓,一會兒哪兒吃去?”

“耶?他又找了個母的哎,這個好,屁股更翹。”

“他就喜歡肥屁股的,這撞起來多Q彈。”

“操啊。”

……

此起彼伏的淫笑聲中,有人邊說邊停在杵得像跟棍的成少澤身側,男人褲子戶門大敞着沒系上,故意在成少澤胳膊上滑弄,慢慢地,充滿挑逗意味:“要麽?我們也玩1,一塊伺候伺候你?”

說話間男人被一把勾了脖子往外拖。

“做生意先長眼,你看他像能消費得起的?”門外傳來聲音。

緊接着就是“撲哧”一聲笑,後面這個跟了上去。

被迫看裸體,被調戲,被羞辱,被強迫聞這一卧室無法言喻的味道,成少澤脾氣忍到了臨界值,就在快要爆發時他閉起眼睛,手在自己脖間的咬痕上反複揉搓。

再睜開,嘴角已經可以拉出一絲笑意了。

“蔣總,”成少澤湊到床前,輕輕推了推埋在枕頭和被褥中的男人:“時間不早了,咱們要趕飛機,我過三十分鐘訂車好麽?”

“不……夠……”

嗓子啞,咬字也渾濁,成少澤沒聽清。

“怎麽了蔣總?”

“我說——”

手腕猛地一緊,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成少澤被拉入起伏的床被,耳邊是蔣予皓不耐且煩躁的粗聲:“不夠懆你。”

尾音還在飄着,嘴就被覆上了。

蔣予皓把成少澤壓進枕頭,吻他的嘴。

像是有人在後腦猛擊一棍,成少澤眼前一瞬泛黑,幾秒失神後他瘋了一般掙紮。

啪——

一聲尖利的抽肉聲,蔣予皓偏過頭。

耳光扇得夠勁,男人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粘下來些在指間搓着。

唾液有些發紅,他反手就抽回去,脆響過後,成少澤被扇得半張臉埋入枕頭,身體不斷起伏,喘着氣,蔣予皓從成少澤身上起來,下床。

裸身走向浴室時,問:“幾點了?”

一片靜悄悄。

站住腳,男人轉回身,稀薄的光線無法将他照得分明,卻仍然勾勒得出流暢的四肢線條以及高大威猛的身形輪廓,原始的,毫無遮攔……與之相反的是西裝革履,爛泥一樣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沒有時間觀念,”Joseph靠坐在幾步之遙的電視櫃邊沿,撈過上面的煙盒:“想一起遲到?”

“我不幹了。”

聲音從床那邊傳來。

成少澤盯着挑高天花板的某一點,眼眶發熱,一時間有淚水浸泡的酸澀感。

床往下一陷,他聽到一聲笑,還有飄過來的煙味。

“成助,我給你講個生活小段子。”

“有一天,你在等公交,那天站臺剛巧好多好多人,而且天氣還很不好,疾風不歇,大雨瓢潑,你等了一輛又一輛,但都不是你要坐的那輛,你又冷又餓,心中無限怨念,罵天詛地,恨不得這個世界此刻自爆才好,你不斷跟自己說走吧走吧不等了,可一個小時過去,你在,三個小時之後,你依然在。”

蔣予皓随意在床頭磕了下煙,問:“你猜你什麽時候會走呢?”

成少澤仰面躺着,一聲不吭,只不過手裏滿滿攥了一把床單,要擰出水那麽緊。

“你不會走的,”對方給出答案:“走了不就徹底白等了,你所挨的苦全他媽白費。”

床上沒有半點聲響。

很快,一只手撫上床上人的脖頸,那裏被咬的淤青淡了好多,蔣予皓順着摸到小巧的耳垂,似乎這個更吸引他,他輕撚着,跟成少澤說:“對不起,我打了你。”

成少澤抖了下睫毛,眼圈又紅了。

“雖然我不能保證不玩你,但我可以體諒你有老公的難處,會把這件事做得足夠低調,不會像那晚讓你為難,”手指彎成一道弧形,接了眼眶滑落的淚,蔣予皓将它抹到成少澤脖子上:“我發誓。”

……

成少澤把老板扶正,為他墊上飛機枕,而後直直地看向遮光板,看到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他掏出手機,按亮就是那個對他笑着的帥氣老男人。

**

一下飛機,成少澤就給衛凜冬撥了視頻請求,其他城市的環境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可能是在上臺手術,一連撥了幾個都是‘對方無應答’,成少澤收了手機,坐上蔣予皓的車。

來接他倆的司機開的是老板的私車——牧馬人,披着迷彩的叢林綠,拉風得可以,成少澤一路臉向外,把手機緊緊抱在胸前。

窗外快速後撤的景物落在眼中顯得單調而枯燥,成少澤眼皮愈發沉重,就在徹底落下的那一刻手機突然一震,他吓得手空空地抓了幾下才把手機拿穩。

——是衛凜冬發過來的語音請求。

理智告訴他要拒絕然後發過去文字,告訴老公在老板車上不方便接,但他實在太想他了,這條提示充滿誘惑,難以抵禦。

“喂。”

很輕,聲音足夠小,成少澤把整個身體轉向車內犄角,像要把手機塞入耳中那樣使勁貼合着。

“剛才在開車。”啪的一聲,男人點了煙。

“我,我知道,”開口很僵硬,舌頭都在打結,成少澤自己都聽得出來,他做了個深吸氣:“你……不是在醫院就是在醫院回家的路上。”

對方沒接話,很靜。

似乎是要說什麽成少澤的嘴蠕動着,幾次張合都沒能發出聲音,要道歉要說軟話要哄老公,成少澤太明白不過了,卻就是,有口難言。

不是怕車上有外人幹擾,身處另一個城市疾馳于高速之上也足夠掩飾他的謊言,并不是這些,而是他沒有信心,不知該怎麽說才能彌補——

平生第一次他在衛凜冬身上産生一種無助和絕望感,他太想擁有這個人了,怕說錯話,怕對方不愛聽,怕又吵架。

最後,他抖着嗓子叫了聲:“老公。”

叫完,成少澤停下來,咬上嘴,屏住全部的呼吸。

沉默着,對方一點動靜也聽不到。

成少澤難受得閉起眼,從沒覺得時間可以像現在走得這樣慢,每過一秒都是煎熬。

“什麽時候回來?”

就是這麽兇猛,一瞬間他就陷入一片朦胧世界,眼前的景物都成了虛影——是老公經常問的一句話。

噴着煙氣的呼吸聲加重了它的真實感,越是日常的對話此刻越顯得彌足珍貴,成少澤破涕為笑,他抹掉面頰的濕氣,撒嬌似的嘟起嘴:“下周六晚上才能到家呢,要好久啊,讨厭死了,我現在就想回家!”

滿滿喪氣又失望的口氣。

挨他坐的Joseph從手機擡起頭,看着成少澤。

收到來自老板的目光,成少澤忙捂着話筒說挂了領導在瞪他,盲音後,他回過頭,正撞上蔣予皓的視線。

蔣予浩朝他一笑,然後垂下眼,繼續做他的事。

放下手機,衛凜冬站起身,從二樓醫院這一扇窗戶向外看——

下面停着他的車,男孩從車裏出來坐在便道上,胳膊在膝頭圈出一個軟軟的臂彎,垂下脖子,他把下巴放到上面。

從半小時前男孩就是這個樣子,像拍攝的一組超強藝術感相片,身後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停穿梭,只有他靜止着,固定在鏡頭前。

——請二十七號患者,衛凜冬進入3號診室。

撈起搭在椅背的大衣,男人走向診室。

作者有話說:

別着急,就快東窗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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