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8章

太過震撼,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衛凜冬頓了整整兩秒才抓上邊野的手。

“皮帶松開些,會舒服很多的,”男孩看了一眼衛凜冬,垂下眼皮:“您不需要難堪,在我面前。”

驚異在衛凜冬眼中長久停留,他凝視着邊野的臉,松開了手。

男孩飛快地為他抽出緊束在褲腰的襯衣,平時皮帶戳入的小孔往後延伸了至少三個,褲子拉鏈一拉到底,他轉身說:“我給您把浴缸放滿水,別洗淋浴了,泡一泡。”

胳膊被手抓上,凜冬拉着邊野:“別了,太久。”

男孩搖搖頭,目光執拗又堅定。

“不會的。”

片刻,手再度放下。

浴缸似乎有一段時間沒被使用過。

缸體有細致地擦洗,卻忽略了漏水閥,一些沉澱的東西和新落下的灰塵侵染了很深的一圈,邊野用手指打着旋地清洗它,沒有幹澀和粗糙的感覺後,他才開始放水。

抓着後頸衣服從頭脫下,邊野扔到一邊,拉了個塑料凳在浴缸旁坐下,用手劃弄着試水溫。

男孩身形清瘦,或許是工地幹活實在辛苦,投喂了這麽久,沒見長多少肉,反倒比蹲在橋下看去的第一眼還要纖薄一些,個頭倒是有長高。

一件純白背心,空空蕩蕩,松垮地垂在他身上,肩胛骨頂出邊沿以外,撐起一扇漂亮的背脊,形态像蝴蝶的兩翼,在手部的動作下蠕動。

衛凜冬靠在他身後的牆上。

微擡起下巴,眼光從單薄的眼皮下透出,從後頸發梢,越過蝴蝶背,來到男孩的腰,那被褶皺堆出來的細細腰線一直延伸向下,沒入塑料凳上結實的兩瓣後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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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凜冬就這麽看着。

“來。”邊野甩了甩手站起來。

衛凜冬走過去,不等他去解襯衣紐扣,邊野的手就上來了。

似乎為一個男人寬衣解帶絲毫不會引起這個男孩的任何不适感,無論是邊野臉上的神情,看過來的目光,每一個肢體動作,乃至呼吸頻率,面頰色澤,睫毛毛尖最細微的眨動……全都找不出異樣,那麽地自然。

這是一種不會叫人反感的表現,就像把你推入了精神上的舒适區——

不用不自在,不用産生尴尬和難堪,只要把一切交出來就好。

衛凜冬看着邊野為他脫掉襯衫,解開皮帶後的褲子絲滑地堆到腳踝,內褲腰際有一層加厚的松緊帶,緊致并富有彈性,即便脫到那個地方會“嘭”的一聲,男孩也沒眨過眼,只是微微傾身,從衛凜冬後臀把內褲往下拽。

神态老成得不比他們男科幾十年經驗的老大夫差。

邊野先坐下,手背貼了貼衛凜冬的膝蓋,讓他躺進浴缸裏。

牆上,吸盤勾子并排挂着兩條毛巾,縱橫相交的紅格紋和大小斑點的簡約藍,邊野毫不猶豫地拿了後者,衛凜冬一條胳膊探出水外,莫名地勾了下毛巾邊緣的标簽,邊野停下,問:“錯了?”

“沒有。”

整只手像入水的魚,不帶水花地又鑽入缸底。

“在孤兒院時會有好多小夥伴。”

淋淋漓漓的水花聲中有人說話。

衛凜冬略微一怔,擡起頭。

“我們院條件沒那麽好,單人床特別緊俏,都是讓給那些生病或是很小很小的弟弟妹妹們住,這些床不是兩面都有欄杆可以擋麽,”邊野放下給衛凜冬擦着身的那條毛巾,比劃了下:“夏天放下紗簾能遮蚊子,女孩子們都很愛,因為簾子粉粉的,她們說像公主的床,而我們這幾十個半大小子就睡在一張大通鋪上。”

大概是牽扯到美好的舊事,邊野眼角彎翹,含着笑意。

“有一年夏天,特別熱,還潮,我們連電扇都沒有,那麽多人挨着晚上睡覺可難受了,就不知道怎麽半夜我一下子醒了,褲子前面濕噠噠的,流得腿上到處都是,褥子潮了一大灘。”

“粘粘的,很稠,抹在身上起了好多皮。”

本來仰靠池沿閉眼聽的衛凜冬把眼睜開,他坐實,問:“那時你多大了?”

“我早,十二。”

邊野撩了一捧水,水漏過指縫滴滴答答,落在衛凜冬肩頭。

“那是頭一次我又羞又怕,抱着毛巾被縮在床腳直發抖,不知誰踹了我一腳,當時我就不幹了,又踢又捶地跟那只腳玩命,他一骨碌爬起來就打我,我倆大半夜在鋪上動起手來,踩了這人的手壓着那人的腿,鋪子一片鬼哭狼嚎,真的……您別笑,那年熱,我們這些人腦袋都被剃成青瓜皮,滿鋪滾的全是大西瓜……”

“是真熱啊,全身上下都是黏膩的汗,耳朵賽滿了蟬鳴,大半夜的它們也熱着呢。”

睜不開眼的夏日耀陽,濃郁茂盛的白洋樹枝葉,孤兒院牆外偶爾經過,卻吵得要堵住耳朵的拖拉機轟鳴,還有從井裏拽上來,那咬一口會冰得牙痛的大西瓜……是邊野在後來無數個夜晚都會浮現在腦海裏的東西,不過不會很多,就一點點。

他不敢回憶。

“然後呢?”

一只大手在邊野後腦揉搓着,濕氣從手染過去,将發絲打成一縷一縷,衛凜冬輕聲問他。

“管我們的保育老師嗓門特別大,嚷了誰的名字二裏地外都會有人跑過來問,她一嗓子把我們全吓得不會動了,等她沖上鋪時一個個禿瓢換成了一顆顆光着的屁股蛋,滿地亂竄,”說着,邊野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真的乖,還穿內褲,是濕了才扯掉的,他們睡覺都沒人穿……”

男孩的高興溢于言表,是衛凜冬從沒見過,發自內心的一種純淨而熱烈的情感,是自從認識他最生動的一次展現。

“叔。”

短暫地一個走神後,衛凜冬聞聲看他。

邊野又掬起一汪水,故意移到那個特殊的部位往下一倒:“它其實也挺乖的。”

不需要支起身看,單從對自己身體的感覺衛凜冬就知道——

他熄火了。

這是第一次不需要用手去解決,洗洗澡,聊聊天,一切歸于最原始最清純的樣子。

“也沒多厲害啊,”邊野嗤了下,睨着衛凜冬:“還以為能撐多久。”

“跟誰說話呢。”

水花大肆響過,邊野後頸的手帶着力度攥發根,衛凜冬威脅似的往自己這邊帶,兩人挨得極近,鼻尖險些互撞。

邊野笑着,可笑意又馬上凝固,衛凜冬滿臉濕水,眼皮,睫毛,雙頰,鼻下,還有……嘴唇大量的水珠滴落,像夏天裏流着糖水的冰棒,想要快點舔進口腔裏,不舍得它再化了。

為衛凜冬泡澡,給他講自己的往事,邊野只想讓這個人舒舒服服地排解病痛之苦,他很單純的,沒有一絲欲念地做着這些,可做完就不是這樣了,那麽地迫不及待,無法克制地……

想要他。

摸上頸後衛凜冬的手,隔着一層滑膩感受它的修長和結實,被熱水泡過的皮肉溫熱,無名指上有一截突起,婚戒。

衛凜冬撐着浴缸起來,一指置物架上的浴袍,讓邊野幫他拿。

已經無法做到方才那樣清心寡欲,心無旁骛地專注在隐疾上,邊野在衛凜冬一腳跨出浴缸時就已然很明确了——

他維持着坐姿,塑料凳低矮,仰起的面部剛剛可以讓春光一絲不漏地攬入眼中,邊野舔着唇,舌尖不經意地伸到外面,饑渴地,像要迫切地觸及到什麽。

“邊野。”

男孩一個恍然,回過頭。

可能是察覺到他在走神,男人親自去取,邊野看到白色的寬大浴袍在男人手臂搭着。

“過來穿。”

心髒猝不及防地重重一跳。

邊野恍惚地,走到衛凜冬面前。

他沒想過這個人還會讓他這麽做,好了當然也就不需要他提供服務……心像湖面,不知從哪裏落下一顆小石子,蕩起細密漣漪,一層又一層,邊野怕露出馬腳,立即着手給衛凜冬穿衣,同時聊些別的:“我做飯是不是很不好吃?”

“好吃。”

男人簡短道。

邊野一愣,不解地擡頭看衛凜冬——明明那時一點都不像好吃的樣子。

“再好吃也不值得把手弄傷,”衛凜冬拿過邊野停在手裏的那截腰帶,自己系着說:“以後還是等我回來給你做,太餓就點外賣,用你零錢包裏的錢。”

——兩萬六千元。

是故意不表示“喜歡”“好吃”這些積極的信號,為的就是不讓他再做了,是的,他還真是這麽想的,誰也不會在被拒絕的情況下還要強迫對方接受。

邊野凝視着衛凜冬的臉,一眨不眨,過了會兒,輕微的一個“嗯。”

然後像想起什麽,急急問:“我點外賣您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衛凜冬打着結扣說;“回來,你點雙份。”

胸口炸了。

煙花,全是綻放的煙花,群星璀璨的夜空被照得絢爛,像下了一場煙花雨……邊野眨着眼睛,眼中全是閃亮的小光片。

後腦有人摸過來,幾乎整片都被寬大有力的手包裹上,随着臂肘收攏他跟着往前移,停在離衛凜冬那張臉極近的地方。

男人揉着邊野腦後的發,輕聲對他說:“我去約後天的號,你陪我看病,好麽?”

……

小嫩芽那麽淺淡的一點綠,它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卻攜滿了春意,邊野用兩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搭出一個鏡頭,把它框在中間。

咔嚓,男孩模拟出相機快門的聲音,他要把它留下,制成相片踹進心裏。

“邊野。”

有人叫他的名字。

回過頭,衛凜冬已經鑽進車裏,上了車他就點煙,霧白的氣體在邊野打開車門時竟然已經很濃稠了。

邊野訝異地看着這些。

半晌,他坐好心理鋪墊和準備後,盯着衛凜冬的眼睛,問他:“醫生怎麽說?很難治?”

好久,男人沒出過一聲,沒張開過嘴,只有煙氣不斷從嘴縫和鼻下滲出。

像犯了煙瘾那麽迫切,抽得異常快——可衛凜冬根本沒有煙瘾。

“好治。”

煙頭扔掉,男人挂擋發動車子。

作者有話說:

某人該遭天譴,這個人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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