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70章

邊野從來不認為咬手腕會有多麽震撼的感官沖擊,在被衛凜冬這麽做之前——

腕背還好,而攀附着微突血管的內腕則是重災區,牙尖每一下深入,都像咬在那根貫通身體的脊椎上,密密麻麻說不出來,卻哪裏都游走遍了,他其實是疼的,卻又爽得要叫。

不可能有理智這樣的東西存在,從衛凜冬吮在那上面的第一口開始。

手腕好濕,泛着唾液水光,還有錯落重疊的,一層高于一層,突出于表面的咬痕,足以遮掉所有不該存在的東西——

那些铐出來的痕跡全部消失。

邊野喘着,抖着,閉上眼克制着,在衛凜冬咬完後很久,他都沒有力氣把手抽回來:“能,問您一個問題麽?”

衛凜冬拿起另一只,像在仔細觀察對比咬過後的效果。

“嗯?”他發了一個短促的回音。

“您,”男孩咬咬嘴:“喜歡铐子,還是……傷痕?”

這個人像是一怔,低着頭的角度雖然不大能看清,但邊野可以從自己的手腕感到一個微微的停頓。

從對衛凜冬關注上這個東西,問他以前是不是常戴,猝然把他抵樹幹親,到不停地咬自己手腕,邊野揣測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你這麽認為?”

聲音一下子變得毫無溫度。

邊野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可能猜得不對。

“我沒這類的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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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擡起臉,笑意很冷,并且抽搐了一下嘴角。

衛凜冬是不愛外露情緒,也很難失控的人,可恰恰就在此時,邊野卻能夠清晰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不爽。

極端的,令人難以消受的東西。

這種類似那次要把他送走他不聽,坐在沙發上不開聲看電視的時候,如果比較的話,上一次就也還好,至少他還可以搞懂背後的原因。

邊野怔忪了一會兒,擡起頭,發現衛凜冬不但點了煙,整根都要抽完了,他在桌上攆着煙頭,問:“還沒明白?”

沒等邊野張嘴,後腰被一把攬過去——事實上,為了便于觀察,男孩特意往後小退了半步。

此刻,兩人距離被瞬間消減為零。

衛凜冬埋下頭,嘴唇覆上脖根某個部位,力度沒多大,只是有些猝然,邊野“唔…”地發出聲音,嘴離開了。

看着男孩困惑的眼睛,他點在剛才吮出的痕跡上:“不許你再這麽咬人。”

驀地一個眨眼,邊野腦中迅速閃回到他滿嘴鐵鏽似的血腥味,以及邊慎修被自己搞得亂七八糟的脖子……

咬的位置似乎就是這裏。

“能不能做到?”衛凜冬問。

當時他是以牙為刀,想要割開邊慎修的喉嚨,動機過分單純,以至于聽起來有些異想天開,正當邊野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時候,自己的手腕被放在眼前。

“這個也一樣,不過這是我的錯,”衛凜冬拿給他看:“不會再有這樣的傷痕,我保證。”

撲通,撲通,撲通——

以往這種時候,一頓煙花盛宴早就在天空點燃,炸出最絢爛的情景,這次搞不懂就沒放,但又有什麽關系呢,看不到可以聽到,那心跳編織出的,最美的夏日煙火聲。

“可不可以……”話到嘴邊邊野又不敢說了,要是再說了又收回,他是可以不要臉地等着下次再提,衛凜冬不見得不會煩:“叫…”

“我不記得,”衛凜冬打斷他:“有不讓你叫哥。”

下雨了。

密雨紛飛,窸窸窣窣,像個不安分的小爪子在騷擾窗框,窗戶沒關嚴,風卷着吹得一鼓一鼓的窗簾将那扇窗開得更大,潮濕的雨水味混合着大量的松木香,密密麻麻地落進屋,像在心裏下了一場甜美的甘霖。

這是邊野認為從出生以來他擁有過最美好的一刻,貼着衛凜冬嘴唇,一團溫熱,他哆嗦了下,繞緊了男人後頸的手。

睜開眼,他細細地,一寸寸描摹眼前的景象——

農村大院,低矮平房,院中的車和狗子們,粗壯的老樹,以及天上的彎月。

還有男人眼底柔軟細密,濃濃的睫毛。

**

山間的雨總是會比別處大一些。

蜿蜒的水流不斷沖刷窗面,巨大的傘狀樹冠在窗底晃動不止,即便雲山的氣溫常年偏低,這裏的植物和樹木也早已适應良好,環境依然優美宜人,比那個綠植少得可憐的城市強太多,更別提放眼望去除了莊稼地,就是一道道揚滿沙塵的鄉間土路,還有那個破爛難看的狗房子。

邊慎修停下,把手裏的刀叉用餐布抹幹淨,放在一旁。

“吃飽了?”

一道聽起來年輕又有活力的男性嗓音。

可以說這間餐廳,空間是很遼闊了,因為男人說話尾端帶了些空曠的攏音效果,配合四面頗有設計感,偏向歐式宮廷風的裝潢,讓這個擺放在餐廳中央,僅有的一面長形餐桌極具藝術性——不過這都不是重點,與這個人說話時的音色比起來的話。

就是邊慎修從小聽到大,這種一成不變,青春永駐般的男聲,有時也難以适應。

他擡起頭,邊啓航對他笑了下:

“吃好就跟我聊聊。”

這個人向沙發那邊的女孩使了個眼色,女孩跪到桌邊,齊膝白襪,百褶短裙,身體前傾時裙子微微翹起,邊慎修擰起眉,把臉轉過去。

女孩将兩人面前的餐盤,餐具,剩菜殘羹,桌上的碎渣,不要的紙巾全都收拾完畢,換上匹配各自口味搭配出的咖啡——

邊慎修的杯碟上擺着兩粒方糖,芍藥花邊的小銀勺,邊啓航的是無糖無奶,原色的攪勺,細細一根,沒有任何修飾。

全程跪着做的。

無論什麽動作,輕得像小貓爪子落地似的。

大多時候這種侍候始于吃飯前,結束在飯後煙或者飯後那一段所謂的‘談心’中,只不過這次稍有不同,女孩沒有起身,為邊啓航點完煙後,爬向餐廳某個角落,從一個雙肩書包中拿出一份像是資料的東西。

爬回來,她小心地拿給邊啓航,男人指了指對面:“親愛的,是給他的。”

女孩眨了眨眼,不知什麽原因地望向邊啓航,似乎得到了某種肯定和允許,她把東西輕輕擺放上桌,一根手指極慢往邊慎修那邊推,神情既膽怯,又是那樣認真,生怕不能好好地完成任務——如果可以把它稱之為‘任務’的話。

做完,她馬上跪爬到邊啓航身旁,用臉蹭他的腿,像是給予獎勵,男人掐了掐她的臉,說:“你好乖。”

随後,撚起她小巧的下颌,告訴她:“去我房裏,把澡洗了。”

門關上。

邊啓航懶懶地靠向一側沙發扶手,一指桌上給兒子的東西:“好好看看,哪裏漏掉你跟我說,咱們一起想辦法。”

不過翻了幾頁,邊慎修就沉了臉,極不耐煩地哼了聲,他不想看了,剛要放回桌,邊啓航從咖啡中擡頭,讓他繼續往下看,不要耍小孩脾氣。

“找到那個姓衛的醫生,攔截他的車,失敗後轉而火速追查他其他住處,這一點完全沒有問題,只不過由于輕敵和太過有恃無恐,以失敗告終,你的車現在還陷在蕪辛縣那一帶的林子裏,這些都對嗎?”

沒錯,一個情節也沒漏下。

了如指掌。

他只是瘸了,并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也不是未成年兒童,這種窒息式的監控邊慎修簡直無法忍受,中止一切回來就是不想被随意幹涉,厚厚一疊紙全是這些細節的文字描述,以及配以不知什麽時候抓拍到的照片。

就是可以做到這個份上,可笑的是拍得到他囚于車內卻不下場——

一種赤裸的羞辱,以及,警告。

他可太知道這個人的手段了。

除了老毅和他手底下那幾個過命的兄弟,明明已經把其他人全部清理幹淨,到頭來,小醜也終究不過他自己。

“不要瞎想小修,向毅他足夠忠誠,”邊啓航向前傾身,對兒子說:“況且,這不是重點不是麽?”

邊慎修掀起眼皮,看着一桌相隔的那個人。

在他看來,歲月這種東西到了父親身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擁有的殺傷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胖瘦适中的身材,即不油膩也不臃腫,潇灑不俗的談吐,優雅的氣質,那一張愛笑的臉,足以讓所有遇見他的人眼前一亮。

“小野是個好孩子,我也很喜歡他,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錯全在你,是你用的方法不對,技巧也不好,我找人養在你身邊是為什麽,你不明白麽?”

兒子沉默不語,厚重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暗色。

“放一個可以幫襯到你,照顧你,做你的左膀右臂,讓我安心的人就這麽令你難以接受?你不好好要,不懂珍惜也就算了,他明明可以很乖很乖,這下好了,跑得離你遠遠的……然後你又放不下,往回追,到底是在幹什麽呢?…哎,”男人頗為苦惱:“我們小修真是傷腦筋啊。”

“父親。”

邊慎修叫了聲。

這個人端過咖啡,靠向沙發後背。

“我不允許你的手不幹不淨,向毅不是這麽用的,他辦過太多的事,你——”一根手指指在邊慎修眼前,十分明确:“不可以成為威脅到我的把柄,懂麽小修?”

“我明白了,父親。”

“再說哪就到這麽血腥的地步了,”邊啓航交疊雙腿,顯得從容閑适,他淺淺地抿了口,問:“對了,最近有沒有跟婉婉在一起?你知道的,你唐叔叔和我很看重這門婚事,敬業一點嘛,你再積極一些好不好?不要讓長輩們不開心。”

很久,邊慎修“嗯”了聲。

像想起什麽,本是用小勺攪動咖啡,邊啓航突然擡頭:“是不是你的生日快到了?”

“對。”兒子回道。

“好啊,”男人笑着說:“記得查收你的禮物。”

作者有話說:

我要向你們說明的是:為了攢我的人品和功德,揪心橋段會盡量控制字數,然後嗖的一下就過了,我很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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