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界

下界

寒霜天千葉峰。

幾個灑掃的弟子将地上的落葉歸攏，一邊閑聊着：“幾大宗門的長老到訪都好幾日了，是在商讨什麽事兒啊？”

“聽說是魔尊出關的時候大開殺戒，馬上就要殺到仙界這邊來了，他們來尋求聯合。”

“什麽聯合，是來求洛華仙尊出手吧，魔界這幾百年為非作歹被除的魔将，不都是洛華仙尊除掉的？”

“洛華仙尊這次閉關都百年多了，什麽時候出關啊。”

一股不知名的風席地卷過，地上歸攏好的落葉重新散開，幾位弟子的衣擺與發絲都在空中飛舞。

峰上主屋的結界悄然消散，足有百年沒有開過的木門被推開。

“吱呀——”

林間風止，地上樹影斑駁，寧無意被陽光晃的眯起了眼睛，手掌擋了一下。

不遠處有弟子激動的喊道：“洛華仙尊出關了！”

寧無意朝離他最近的弟子招了招手，“本尊閉關多久了？”

弟子小跑過來，眼神中帶着孺慕，恭敬的道：“仙尊，您這次閉關有一百二十一年。”

寧無意詫異的打量這弟子，他原只是想問個大概時間，“你記得倒是很清楚。”

弟子嘿嘿一笑，摸摸後腦，“弟子入門時間不長，自請來千葉峰灑掃，就是想着有機會能親眼見一見您。”

“見我？”

他從不收徒弟，見他一面又有何用？

弟子重重點頭：“您可是修真界第一高手！”

行叭。

“你們且先退一退，本尊要渡雷劫。”

寧無意出關不到半刻鐘，寒霜天掌門，也是寧無意的師兄桓常青就第一個趕到了千葉峰。

剛踏上千葉峰主屋前石階，一道劫雷直直劈下，晃得桓常青眼前一片白光。

厚重的劫雲彙聚到千葉峰上空，桓常青急忙從儲物袋中掏出法器，也不管能不能用，一股腦往雷劫中心扔去，道：“寧無意！你怎麽渡雷劫也不說一聲！剛出關就渡劫，法器也不知道多準備一個！”

桓常青話音未落，已經被一股靈力裹着送出了千葉峰。

桓常青：“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管我！”

處在雷劫中心的人沒有回應。

一刻鐘後，急的滿頭汗的桓常青又被靈力請了回去。

安然無恙連衣角都不曾髒污的寧無意彎着眼睛站在門前，喚道：“師兄。”

提着的心又放回去，桓常青板起臉來，指着他道：“你、你、唉！有沒有事？”

寧無意撣撣袖子上的浮塵，雲淡風輕的道：“無事。”

“真無事？”

“師兄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桓常青想想也是，雖然寧無意行事總是過于随心肆意，但渡雷劫不是小事，他肯定也是确保了萬無一失才敢接這雷劫。

寧無意将師兄請進屋裏，聽桓常青一邊規勸，“師尊常跟我們說，入世與閉關，對修煉的作用是相輔相成的，不要一味的閉關，此次出關，你也別急着閉關，到山下去多走一走，看一看。”

寧無意态度良好：“師兄說的是。”

桓常青：“你就仗着師尊雲游去了，天天糊弄我，讓你入世你就去斬殺幾個魔界的大将，那叫入世？你知道外界怎麽傳你？”

“修真界第一高手？”

桓常青瞥他一眼：“可不嗎，隐世的第一高手，輕易不肯露面，神秘的很。你知道寒霜天每年有多少外門弟子拜入門下是為了見你這個傳說中的隐世高手嗎？”

寧無意抿着唇笑了笑，将沏好的茶水自桌上推給桓常青，“我出關之時聽灑掃的弟子說，幾大仙宗聯合來找你，還與我有關？”

“你都知道了？”桓常青嘆氣，“此事說來話長——”

“洛華仙尊可在？”

“聽聞洛華仙尊出關，吾等特來請見。”

院外來了四人，寧無意看了眼師兄，桓常青點點頭。

都是為着同一件事。

這四人中有兩人寧無意是曾見過的，但只是有些眼熟，對不上號，桓常青見他認不全人，便主動為他一一介紹，“你不常出山，想必不認得，這幾位都是仙門的長老，天樞宗、地泉宗、玄丹宗和黃月宗。”

桓常青介紹完，天樞宗的長老率先開口，“久仰洛華仙尊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寧無意：“……”

寧無意截斷他的恭維，直入主題道：“聽聞近日魔界似有異動，幾位長老可是為此事而來？”

“正是如此。”

“仙尊閉關，可能有所不知，魔尊謝千瀾半個月前剛剛出關，實力大漲，甫一出關便為了檢驗自己的實力，血洗了魔宮下屬一整支魔宗，其行不可謂不殘忍。”

“近期更是有不少魔修在仙魔邊界栖梧州徘徊，疑是得到魔尊授意，為了仙界安危，我們不得不早做打算。”

“謝千瀾……”寧無意輕念着這個名字，覺得有幾分熟悉感，但之前應該并沒有聽過。

黃月宗長老道：“仙尊大約是沒聽過，這個謝千瀾是兩百年前殺了前任魔尊後上位的。”

許是從前斬殺哪個魔修時偶然聽過吧。

寧無意道：“前任魔尊修為深厚，此人能殺了他，實力必定也不容小觑。看來幾大仙宗聯合，實乃明智之舉。”

幾位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天樞宗的長老被推了出來，“仙尊接下來可要繼續閉關？”

寧無意明白他們的意思，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道：“暫時沒有閉關的打算，不過方才剛剛渡了雷劫，恐怕需要月餘的時間休養。”

“無妨無妨，仙尊只管休養，只要仙魔兩界安生，我們自是不會來打擾仙尊。”

他們原也不是要寧無意出來主持大局，是擔心寧無意再度閉關，眼下有這麽個實力高強的人在，也算是給衆仙門對抗魔界注入了強心劑。

幾位長老心滿意足的離開後，桓常青擰着眉，他們不了解他師弟，他這個做師兄的卻了解的很，他問道：“你打算做什麽？”

寧無意道：“師兄，幾大仙門聯合不是小事，魔界那邊同仙界安生了這近千年……此事該慎重一些。”

桓常青贊許的點點頭，“長進不少。”

寧無意：“就由我先去暗中探查一番。”

桓常青：“……”

誇早了。

桓常青臭着臉：“什麽探查！你給我在千葉峰老實待着！不許去挑戰魔尊！”

寧無意心思被戳穿，也不遮掩，老老實實的跟師兄承諾道：“師兄啊，我知道謝千瀾實力不容小觑，所以我探查的時候一定會謹慎行事。以自己的安危為主，在摸清楚謝千瀾的真正實力之前，決不與他正面對抗……”

桓常青被他一通游說，終是犟不過他，臨走前再三叮囑，“千萬不許任性！記得你答應我的，不許挑戰魔尊！”

“師兄放心吧。”寧無意滿口答應下來。

短暫休養兩日後，寧無意便前往魔界。

他施了個隐身的術法，隐匿身形和氣息，因着修為深厚，入魔宮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魔宮侍衛正拖着一居血淋淋的屍體從正殿離開，寧無意往旁邊繞行兩步，躲開地面血跡。

上座之上的魔尊長眉入鬓，鳳眼微挑，手裏把玩着一個精致的酒杯，烏發雖用發帶束着，但頗為散亂，慵懶中帶着幾分不耐。

底下跪着一衆魔修魔将大氣不敢喘。

謝千瀾換了個姿勢，斜靠在椅子上，道：“還有人想就盡管來試，本尊剛好無聊。”

偌大的殿內，寂靜無聲。

寧無意找了個粗|壯的牆柱子靠着，盯着謝千瀾觀察了半晌對比過于強烈，覺得這樣站着十分不舒服，便往大殿一側找了個閑置的椅子去坐着。

剛坐下，主座上的謝千瀾道：“沒有就別在本尊這裏礙眼。”

衆魔紛紛退下。

殿內無人，謝千瀾起身，漫不經心的将酒杯随手扔至桌上，那杯子在桌面轉了兩圈後立好。

“無趣。”

謝千瀾向殿後走去。

寧無意一手托着下巴，右手指尖微動，桌案上的已經立穩的酒杯側了下，重新變得晃晃悠悠的。

“噠。”

聲音不大，但在已經無旁人的殿中格外清晰。

謝千瀾腳步頓下，回過頭去，就見酒杯翻倒，殘餘的半杯酒灑在桌面上。

謝千瀾神色一斂，神識立時由近及遠掃過整個大殿。

寧無意向殿外退的稍慢了一步，立刻被謝千瀾捕捉到，緊緊追了上去。

殿外守衛只覺一陣風過，看到魔尊的身形一閃，消失在眼前。

寧無意沒跑太遠，只到魔宮後山的樹林裏便停了下來，心說師兄啊，你看不是我要主動挑戰魔尊，分明是魔尊追着我不放，我不還手怎麽能行呢？

追上來的謝千瀾在附近停住腳步，神識環顧周遭樹林，“閣下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分明是魔尊追着我不放。”寧無意解了隐匿的術法，現身在謝千瀾前方不遠處。

能悄無聲息闖入魔宮，連他的神識都察覺不到……

謝千瀾看着他，忽而勾了下唇角：“早就聽傳聞洛華仙尊是修真界第一高手，今日有緣一見，還請仙尊不吝賜教。”

寧無意正有此意：“不敢，切磋而已。”

謝千瀾長劍入手，劍尖直指寧無意。

“轟！！！！”

幾乎是同時，一道紫光的雷毫無預兆的直直劈中謝千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