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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李吟與梁應徽的關系要從正式入校後說起。

她與梁應徽不是一個系,她在服裝設計系,梁應徽在音樂系,同屬于藝術大類別中的小類別,導致兩個系之間走動還算頻繁。

李吟長得乖巧又漂亮,精致小巧的五官,很快在一批新生中殺出重圍,跟梁應徽一起被推舉為新一代的校草校花。

但李吟從未将這些虛名放在心上過,一心只想着趁空檔時間去賺錢,養活自己,買足夠的材料費。

她在學校兼職,經常會人滿為患,有些人只是來拍照,不是為了買東西,導致店長微詞頗多,後來便以員工滿了為由,将她開除。實際上就是嫌棄她礙事,招惹來一堆人拍照,卻不買東西,影響他生意。

久而久之,整個學校多多少少都知道李吟的事,沒有什麽人用她。

唯獨梁應徽,無論她在哪裏工作,他都會捧場的買她的東西,奶茶也好,零食也好,總是買上一大堆。

她問他買那麽多給誰喝,他總是溫柔的笑着說,分給舍友喝。

面對這樣一個溫柔又愛笑,長得帥氣、唱歌又好聽的男人,李吟不可能不動心,她喜歡他,從軍訓那會,就喜歡他。

只可惜她知道自己跟他之間的差距,所以遲遲沒有表白,将所有暗戀的心思藏在心中。

她會走過他走的路,會去他練琴的房間,會聽他聽過的歌,哪怕只是他随口談起的一句話,也能被她記在心中很久很久。

如今得知了喜歡的人的生日,李吟快速的沖到了學校附近的店裏,想買上一件禮物送給他。學校的小賣部東西不貴,老板也在這裏開了十來年了,對學校的情況很了解,看見李吟走進來的時候,就認出她是學校讨論度很高的校花,拿着雞毛撣子撣桌面,說道:“要買什麽,随便看看。”

李吟站在玻璃櫃前看了看,指着一根鋼筆,問道:“老板,這多少錢。”

“哦,這個貴一點哦,要六十塊。”

李吟聽到價格,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陳家發工資是統一十五號發,現在也才八月九號,距離發七月工資還有大約一周,而她的口袋裏除了三十塊,沒有多餘的錢。

“那這個呢?”她指了指旁邊的鋼筆,“這個能便宜點嗎?”

“那個三十五。”

“三十塊行不行。”李吟還價,“我還是學生呢,買不起那麽貴的鋼筆,三十塊賣給我吧。”

老板皺着眉頭想了會,擺擺手,“行行行,三十就三十。”

“那老板,能不能給我包裝一下,我送人的。”

“行啊,那邊包裝紙,你看看選個顏色。”

李吟走到旁邊的櫃子前,選了一張藍色的包裝紙。印象中,梁應徽最喜歡的就是藍色。

老板手很巧,大約也是這麽多年來的累積,很快就将鋼筆包進了包裝盒裏,再用藍色的包裝紙封上,精巧得讓人覺得是一份昂貴的禮物。

李吟還是有點羞恥心的,她買不起太昂貴的東西,只能用這樣的假象來欺騙自己和梁應徽。

拿着禮物回到宿舍的時候,她又拿出抽屜裏的卡紙,在上面寫道:能跟我兌換一套親手制作的西裝。

然後再把卡紙周圍畫滿可愛的圖形,連同鋼筆一起放進了袋子裏。

第二天,李吟接到了梁應徽發過來的微信:【李吟,我們在這裏過生日,你趕緊過來。】

下面就是一個實時定位。

李吟看了一下地址,在南郊街的KTV裏,她從衣櫃裏挑出唯一一條白色棉麻的連衣裙,穿上後綁了個馬尾辮就去了。她與大多數同學不同,既不化妝,也沒有去過KTV,所以抵達目的地時,非常的局促不安。

正巧梁應徽從包廂裏走了出來,看見李吟站在前臺詢問,便趕緊走了過去,喊道:“李吟,我在這。”

李吟回眸望去,看見梁應徽的身影時,心跳微微加速,捋了捋耳邊的碎發,笑着說:“你沒跟我說哪個房間,我就在這裏問問。”

“哦,是我疏忽了,我們就在A10,你走過去就是,我先上個廁所,馬上回來。”

“好,你去吧。”

梁應徽點頭,笑着說:“你今天很漂亮。”

然後就邁開步子去衛生間了。

李吟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髒仿佛要躍出喉嚨,跳得她呼吸加速,她伸手摸了摸胸口,企圖讓自己平靜一些後,才轉身走向包廂。

梁應徽人緣好,只要他組局,總是有非常多的同學應局。今天也是,偌大的包廂裏,來了二十多個,據說還有人在路上。

李吟推門進來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喊道:“校花來了。”

李吟非常不喜歡‘校花’這個稱呼,除了稱贊她的美貌,沒有任何輔助性作用,既不能給她帶來金錢,也不能給她帶來便利,只有無窮無盡的吹捧。對于她而言,錢跟吃最重要。

但在別人眼裏,李吟就是一個自視清高,仗着自己的美貌,目中無人。因此她在學校的同性緣非常差,甚至同一個宿舍的舍友都不太跟她說話。

所以她的出現,除了讓異性覺得興奮外,在場的女同學都露出了相同的神色——不解。

梁應徽跟李吟的關系算不上好,他為什麽要請她來,破壞這樣的氛圍?

幾個女同學看見李吟進來後,幹脆手牽着手朝着門外走去,經過李吟跟前時,隐隐約約還聽到了一句‘晦氣。’

李吟抱着自己的書包坐到了角落裏,面對一群不太熟的同學,顯得分外不安。幾個男同學想拉着她一起唱歌,她連忙擺手,說自己不會唱,然後說肚子疼,便急匆匆的逃離了現場。

走到門外後,她重重的松了口氣,沿着那條昏暗的、藍色的燈光的走廊走去。走到盡頭的時候,就聽到了拐角處的聲音。

“她為什麽會來啊,梁應徽明明說就咱們這些人的。”

“人家校花呗,梁應徽怎麽說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喜歡漂亮的,你沒看到她那個樣子啊,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我告訴你,他們男人可吃這一套了,裝個柔弱,男人就心疼得不得了。”

“就是啊,她之前在學校打工,那些男人看見她都走不動道了,其實她壓根沒那麽窮,我聽說她是裝窮,家裏挺有錢的。”

“那真是怪惡心人的,你說她圖什麽呀。”

“圖什麽也比你們在這裏嚼舌根好!”李吟從拐角處走出來,看着她們說,“我沒有裝,而且我也不需要跟你們解釋這麽多,我幹我活的活兒,從來都不是為了取悅男人。”

李吟的突然出現,讓幾個人都略顯得有些尴尬。她們跟李吟不是一個系,都不熟,只是道聽途說,然後添油加醋的将故事變成自己想聽的東西。

李吟脾氣好,但是并不代表她會逆來順受,她最讨厭別人在背後嚼舌根——除非她們願意給她錢,那她會求着她們嚼舌根。

這種得不到好處的壞話,她一個字都不想聽。

說完,她也不理會幾人,轉身就走。

幾人目目相觑,都沒有說話。

李吟往回走,走到包廂門口就看見梁應徽的身影,他朝着她揮手,她背着書包小跑到他跟前,趁着周圍沒人,就把書包裏的袋子遞給他,“生日快樂。”

梁應徽看着她遞過來的禮物,愣了一下,“來就來,還送什麽禮物。”

“應該的。”李吟笑着說,“祝你開心快樂。”

“場面話。”梁應徽被逗笑了,“行了,進來玩吧。”

兩人并肩走進了包廂。

因為主場的主人來了,就算那些對李吟有意見的人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大家一起唱歌,一起玩鬧,李吟被撺掇着也唱了一首新不了情,細軟甜美的嗓音,雖然比不上這群學音樂的,但是也頗有一種小江南軟濃的風味,很是好聽。

梁應徽還點了一首五月天的溫柔,拉着李吟一起唱。他沒有碰她的手,只是扯着她的小袖子,笑着說唱一首。

李吟看着他略有些被酒水熏紅的臉,羞澀的唱了起來。

/走在風中今天陽光

突然好溫柔

天的溫柔 地的溫柔

像你抱着我

然後發現你的改變

孤單的今後……/

男生低沉的嗓音配上女生甜美的嗓音,很快就将現場的氣氛推到了最高點。之後喝酒、玩游戲、再到最後吃蛋糕,李吟都玩得很開心。

而坐在角落裏的幾個女同學,被李吟當面反駁過後,情緒一直都不太高漲,其中一個女同學看見了梁應徽放在桌子上的袋子,正是李吟送給他的禮物。

女同學眼神冰冷,撐着梁應徽在吹蠟燭的時候,拿起了那個袋子走到門口,随手就将那個袋子扔進垃圾桶裏。

李吟渾然不知,跟着他們站在旁邊起哄,喊着梁應徽許願。

梁應徽雙手合十,在衆人的尖呼聲中吹掉蠟燭後,便拿起刀子切蛋糕,切得第一塊就給了李吟。

李吟沒吃過蛋糕,或者說,沒吃過生日蛋糕,她第一次嘗到這樣松軟、甜膩的滋味,好像整個人走在雲朵般柔軟的天上,周圍都是甜甜的氣息。

現場除了李吟,所有人都只把蛋糕當做應景的東西,随便吃兩口就不吃了。

李吟吃完一整塊,目光還盯着蛋糕看。

梁應徽扭頭望着她空掉的盤子,“要再來一塊嗎?”

李吟不好意思的搖頭,“不吃了,太膩了。”

“是啊,蛋糕有什麽好吃的,吃一塊膩死人。”一個男同學說着,“來,接着,我送你的禮物。”

一個黑色禮盒被送到衆人跟前,禮盒上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名牌标志,周圍人開始起哄,“可以啊,李哥,這雙鞋得兩千出頭吧。”

“算啥,咱們校草上回送我的表都三千多呢,我送他一雙鞋算什麽。”

梁應徽笑着擺手,“提那幹什麽,你生日送塊表應該的。”

“來來來,那我的生日禮物,你也得接着。”

之後,所有人開始陸陸續續的遞上自己的禮物,有人送幾千的護膚套裝,有人送名牌聯名衣服,有人送墨鏡、有人送鋼筆……

當李吟看見有人送上跟自己一樣的禮物,但是卻超過她價格的百倍。

她略有些心虛的看向梁應徽放禮物的方向,卻怎麽都沒看見自己送的禮物,被成堆價格昂貴的禮物給淹沒。

“行了行了,送那麽多東西我也拿不回宿舍,咱們還得下一攤呢!”

梁應徽本來就打算玩個通宵,一夥人商量着去別的地方玩,聽那些話的意思就是,下個地方的錢大家AA,不能再讓梁應徽出錢。

李吟聽到這話,趕緊站起身來,“那個,你們去吧,我還要回去趕作業就不去了。”

梁應徽扭頭看着她,“去吧,李吟,大家一起多熱鬧。”

“不去了不去了。”她拿起旁邊的書包,“我真要回去趕作業,你們去吧。”

“這樣啊。”梁應徽站起身來,“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說完,就朝着門外走去。

梁應徽本想送李吟到門口的,可是剛走到包廂門口電話就響起來了,他只能沖着李吟揮揮手,示意她電話聯系。

李吟點頭,關上門離開。

可是一轉身,就看見旁邊垃圾桶裏一個醒目的袋子——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

八月的風,吹得有些悶熱,李吟背着書包,手裏拿着自己買的禮物,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走,滿腦子都是剛才在包廂裏跟梁應徽唱歌的場景。心頭酸澀,鼻尖也有些泛酸,眼眶朦胧,一滴碩大的淚水就這麽滴了下來。

她莫名其妙的走到了明安山的宜莘莊園,門口的保安一眼認出了李吟,給她開了門。

說實話,李吟并不想回這裏,但是她更不想回那個冷冰冰的宿舍,看着敞開的大門,背着書包就走了進去。

門口有接應的車,乘坐車子來到別墅內,回到了陳客的套內別墅,推開屬于自己的房門,将房門緊鎖,書包一丢,就開始小聲啜泣。

陳客這會正在溫習白天的知識,看着看着,突然耳邊就傳來了女人的哭泣聲,很小,但是還是被他聽見了。

他不耐煩的站起身來,推開房門吼道:“誰他媽在哪裏吊嗓子,誰死了!”

樓下的傭人們紛紛不敢應聲,都在埋頭幹着自己的活兒。陳客臉色凝重,順着聲音來源的方向走去,走到了李吟的房門前,确定聲音出自裏面後,便掄起拳頭敲門,“開門!”

裏面除了哭聲,無人應答。

“我再說一遍,開門!”

不過三秒鐘,門打開了,李吟雙眼紅腫,淚痕布滿整張臉,怯怯的站在裏面。

陳客看着她的模樣,好看的眉眼裏盡是怒火,“知道幾點鐘了嗎?你在這裏哭?”

李吟看見陳客兇巴巴的樣子,眼淚更是止不住,本來還想憋一憋,沒想到根本憋不住,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我,我知道,我忍不住,少爺。”

陳客咬牙切齒,“你什麽忍不住?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還是沒給你飯吃,你不是說你要回學校嗎?躲在這裏哭什麽!?”

陳客這麽一說,李吟滿腹委屈便湧了上來,嚎啕大哭:“我送給別人禮物,他把我送的禮物給扔了,是不是因為我送得太廉價,他不喜歡。”

她的聲音夾雜着哭聲,含糊不清,壓根聽不見說些什麽,字都黏在一塊了。

陳客不耐煩的吼道:“把舌頭給老子捋清楚了!一個字一個字說!”

李吟被他吼了一聲,委屈的憋着哭聲,抽抽搭搭的說:“同學過生日,我送他禮物,出來的時候看見他把我送的禮物給扔了。”

“然後?”

“沒有然後。”

陳客無語,“就這?哭成這幅德性?”

“嗯……”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他媽在唱京劇,給我吊嗓子!”陳客憋着怒火,“誰這麽大牌,送禮物都不要,他天王老子啊?比我還厲害?”

“那倒比不上……”

“禮物呢,拿出來我看看。”

李吟扭捏的搖頭,“不要了,少爺,很便宜的東西。”

“多少錢?”

李吟垂着頭,不好意思說。

陳客冷笑一聲,“還不好意思?那我問你,你買禮物的錢是不是自己賺的?”

“是。”

“那不就得了,自己賺的錢買的禮物,他不要便宜自己,拿出來我看看,什麽玩意,值得大晚上在這裏哭喪。”

聽到這話,李吟才把自己準備的禮物遞給陳客。

陳客接過,倒是很有耐心的把那層她精心挑選的紙撕開,連一個缺口都沒有,完完整整的撕開後,露出裏面的鋼筆。

其實以陳客的身份,一眼就能看出是廉價的東西,不過他沒有當面說出來,只是看了一眼,說道:“鋼筆你要不要?”

李吟沒有回答,只覺得這是送給梁應徽的。

陳客見她沒說話,便将鋼筆塞進口袋裏,“我剛好缺支筆,你不要給我,賺老子的錢,給老子花,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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