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早上一進書院，公孫雲卿就看到一個女孩正拿着拖把拖地。

見來了人，女孩擡頭一笑：“公孫雲卿，我要和你一起上學喽。”

她張開雙手慢慢轉了個圈，展示楚離剛給她做的青色黃花小棉襖和暗紅色緞子鞋，還有肩頭那個新做的藏藍色小書包。為了進學堂，她還特意剪了個平劉海，換了嶄新的紅頭繩。

“我的衣裳好看吧？”她問。

楚離是撿到南歌後才開始學針線活的，手藝也就是平平常常的水平，做的衣服自然也是平平無奇。

這麽愛顯擺，她腦子沒問題吧？

雖然心裏犯嘀咕，公孫雲卿還是禮貌地點頭：“好看。”

“我的頭發好看吧？”南歌又問。

公孫雲卿又點點頭：“好看。”

南歌高興了，沖着他直樂。

沒多久同學們都到了，路夫子也到了。名震天下的路夫子原來是一個矮小的胖老頭，酒糟鼻，灰白的長胡須，一點仙風道骨的感覺都沒有。

南歌搬了張小桌子坐在書房門口，這是先前和夫子說好的，南歌是女孩，不能和男孩子們同處一室讀書，也不能對外宣稱她在書院讀書。

新來了一個女同學，學生們都很好奇，紛紛偷看她。

“啪”

路夫子将戒尺往桌上一拍，開口道：“看她看什麽，看書，上課，讀，《論語》八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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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一齊搖頭晃腦地背起來：“人而不仁，如禮何？……”

讀完，路夫子又開始講解。

南歌先是一個勁兒的朝公孫雲卿擠眉弄眼，見對方不理她她又拿小紙團砸人家的後背。

面對她的無恥行徑，公孫雲卿選擇巋然不動。

于是南歌沒了興趣，拿着筆無聊地畫畫玩。她聽不懂夫子的講解，認的字也不多，夫子的聲音像是搖籃曲，哄得她差點沒睡着。坐了沒一會兒，她覺得屁股下面像是有萬千根針，紮得她坐立不安，渾身難受。沒多久，她又覺得屁股下面燃起了一團火，撩得她想馬上逃跑。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休息，她一下子從板凳上跳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早知道念書這麽難受，她就不來了。

這時路夫子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看她畫的鬼畫符，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吹胡子瞪眼地問：“你畫的是什麽？”

南歌一臉天真無邪地指給他看：“這是烏龜，這是小貓，小狗，還有怡紅院的美人。”

路夫子拂袖：“人自強，則人人敬之，生為女子，好不容易有學習的機會，你若不珍惜，現在就回家。”

聽夫子的意思是不要她了，那可不行，楚離為了讓她進書院謀劃了好些事兒，就算不為小胖子，她也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啊。

她趕緊擠出兩汪淚，在眼睛裏滾呀滾的，将落不落。噘着嘴，語氣泫然欲泣：“夫子，我以前認字少，今天沒聽懂您的課，所以不認真。不過我以後會努力的，夫子不要趕我走。”

路夫子見不得女孩哭，冷哼一聲：“好，給你個機會，把今天教的文章學會，三天後老夫考你。要是還不會，你馬上走。”

中午，同學們都去食堂用餐。公孫雲卿面前擺着一盤糖醋裏脊，一盤紅燒牛腩，還有一盆清炖童子雞，他優雅地拿起筷子，端起碗正要吃，南歌捧着一卷書坐到他旁邊，指着書上的一個字：“公孫雲卿，教我認字，這個字念什麽？”

她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公孫雲卿愣了一會兒，無奈地教她：“穆。”

“這個呢？”南歌又指着另一個字。

“奚。”

“這個。”

“哉。”

……

飯就在面前，南歌卻纏着他問個不停，公孫雲卿耐着性子答着話。好在南歌提問的速度很快，一個字一個字順着往下問，很快就問完了《八佾篇》的內容，不過以她流水似的提問速度，問完她應該也記不住。

公孫雲卿暗笑了一聲，轉頭吃起了飯。

沒想到南歌用手指着書上的字，小聲默念了一遍，然後放下書本，看着天花板大聲背誦起來：“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

公孫雲卿愣愣地看着她，手裏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食堂裏其他同學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很快南歌流利地背完了《八佾篇》，端出自己的飯盒，打開，裏面裝着滿滿一盒青菜豆腐，還有一個煎蛋。

“你，你把把《八佾篇》背背下來了？”公孫雲卿結結巴巴地問。

不過是上百個字而已，既然會讀了，自己當然能背下來。南歌輕松地答：“啊，很簡單嘛，可我還不明白文章的意思，一會兒還得請你給我講解一下。”她拔了拔自己碗裏的青菜，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公孫雲卿面前的紅燒牛腩。

終于她受不了美食的誘惑，開口請求：“公孫雲卿，我可以和你換着吃嗎？我有菜，你有肉，正好互補。”

第一次見到過目不忘的人，公孫雲卿還沉浸在震驚中，茫然地點了點頭。

南歌立即将飯盒裏的菜全撥到他飯碗裏，再端起那盤紅燒牛腩倒進自己碗裏，夾起一塊飛快放進嘴巴，陶醉地大嚼。嚼着嚼着，她想起了什麽，伸長筷子将剛撥到公孫雲卿碗裏的煎蛋又夾了回來，還振振有詞：“我哥說的，吃雞蛋長得高，他讓我每天都吃一個雞蛋，所以這個雞蛋不能給你。”

她倒不吃虧，真以為別人都傻，公孫雲卿忍不住笑了起來，往她碗裏夾了一塊裏脊。反正他的飯菜吃不完，多一個人吃也無妨。

“我還有好多字不認識，以後都問你。”南歌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說着話，嘴邊噴出了兩粒米。

公孫雲卿看不得她這副德性，教她：“要我教你沒問題，但你平時要聽我的話。上課的時候不許打擾我，不許拿紙團砸我。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話，食不言寝不語，君子不能一邊說話一邊噴飯。”

他居然敢教訓自己，可自己需要他幫忙，那就暫且讓讓他把。南歌“嗯”了一聲，用指頭抹掉嘴邊的飯粒，安靜地吃起了飯，眼神又朝那盆童子雞飄。

見狀，公孫雲卿很無奈，又夾起一塊雞翅放到她碗裏。

就知道小胖子最好啦，南歌美滋滋地還了他兩塊牛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