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掃清道路

掃清道路

所有設備剛推上機艙,就聽遠處一聲震破雲霄的火-炮聲,早已驚慌失措的難民再次發出四散尖叫。地表猛烈顫動,連帶着C-10也微晃,機翼螺旋槳開始加快速度轉動,風沙肆虐,重型運輸機時刻預備騰空而起。

“快上來!”費爾南達一身魁梧軍裝,站在艙門下,對着阿斯蘭、任斐漁、平昇、曹永衡和另外兩名持槍向恐怖軍方向掃-射的警衛軍大聲喊道:“撤退!快!”

話音未落,三秒不到的時間內,又是一枚炮-彈轟來!

這下直接投射在了平昇原本架設信號的地方,大家跑了還沒幾步,就全部卧倒在地,泥層掀起半米高,差點把他們幾個生生活-埋。

何次源正在艙口裏低聲和溫應堯彙報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艾瑞德的中途變卦和他的蠻橫态度。

由于第二枚炮-彈距離太近,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擡頭找溫應堯,發現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平昇身邊,神情焦急,一把将人拉起,低頭仔細用手指輕輕給人擦眼睛,兩人貼得很近,似乎在給平昇吹眼睛,過了會,又附耳對人說了些什麽。

旁邊任斐漁等人也成功實行了自救。

個個灰頭土臉,不過卻是一刻也耽擱不了,在費爾南達的硬拉強拽下,終于在C-10起飛的前一秒,恐怖軍再次發射坦克炮-彈的前五秒,狼狽滾上了機艙。

從高地出發去盧薩茨只需三小時。

三個小時裏,溫應堯徹底了解了此前的情況。費爾南達卻對艾瑞德的中途變卦大為惱火,連聲訓斥得阿斯蘭等人頭也擡不起。

“這是他的任務!任務!責任!明白嗎!一個警衛軍如果連自己的責任都可以抛下,那他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埃爾博瓦警衛軍!”

阿斯蘭讷讷點頭,試圖為自己的長官解釋幾句:“艾瑞德長官也是迫不得已……中北邊境已經被恐怖軍的汽車炸-彈轟開,再繼續帶他們北上去盧薩茨,到那時他們有沒有命還不一定呢……況且,艾瑞德長官是北上救援……”

在費爾南達漲紅臉準備大聲呵斥的時候,溫應堯笑了笑,看着阿斯蘭清澈無知的眼神,順勢解圍:“阿斯蘭說得也有道理。我們先去中北看看”,擡手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們被強制要求南下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開口意味深長:“說不定我們的艾瑞德長官已經安頓好了中北難民,這個時候已經到盧薩茨開始救援了。”

費爾南達重重哼了一聲,重新坐下,沒有說什麽。

一路走來,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互通信號這個時候總算徹底接上。平昇坐在飛機駕駛座後排,聽到後排溫應堯別有用意的話,疑惑地回頭看。他的意思似乎暗示中北發生了什麽……但這些溫應堯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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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應堯接收到平昇目光,坦然相視片刻。頓了頓,對着人親昵眨眼,輕佻揚眉,這下又把人逼得回頭不及。

平昇回身坐好,心神稍定後才繼續和曹永衡聯系至今音信全無的胡磊等人。

偏偏那個肇事者還沒有絲毫自覺。

“怎麽樣了?”溫應堯繞過何次源走來,擡手就是撐在平昇椅背上,傾身問得細致又耐心,“胡磊的位置找到了嗎?”

曹永衡搖了搖頭,回頭說道:“剛入境的時候出現過一次,依舊顯示在盧薩茨,只能說應該沒有遭遇生命危險,其餘的我們也不确定……不過中北出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定位了,也不知會不會有危險……”

溫應堯看着曹永衡贊許點頭,凝神傾聽後緩慢開口:“他們路過而已,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臨時遭遇了武裝恐怖軍的提前攔截。”

接着分析道:“來之前已經有國際報道,盧薩茨現在還沒有進入大範圍的武裝威脅。恐怖軍還在繼續向北集結。所以,胡磊他們最多這段日子的生活條件差點,心驚膽戰點”。

曹永衡還真不知道說什麽,轉頭餘光向平昇救助。

可他哪裏知道,溫應堯原本規規矩矩擱在椅背上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悄悄伸到了平昇靠窗的右肩上,輕輕捏着人耳朵,開口一本正經:“平昇認為呢?”

平昇深感無力,眼角求饒,瞥向眼底暗藏惡作劇的溫應堯,實在沒辦法,努力思索片刻後說道:“那我們也只有這一天左右到時間。一旦等到恐怖軍集結完畢,要把人救出來就更加困難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争分奪秒。”

曹永衡低頭細想,也覺得形勢嚴峻,不由問道:“我們還有多久到中北?”

“——已經到了。”任斐漁早就注意到了溫應堯和他們的談話,說完就指着機艙外,“你們看,很不對勁……”

不僅是任斐漁他們,就連費爾南達也發現了中北這片邊境的異常。

三小時前還混亂不堪,難民圍困的中北,這個時候,就像遭遇了一場徹底清洗,變成了一座寂靜恐怖的空城。

原本被坦克沖破的積壓隔離帶、大塊堵在路中的斷牆碎磚,還有汽車炸-彈襲擊留下的巨大障礙物,此刻都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大道平坦,一路向北。如果不是地面還殘留着大片血跡,和汽油潑灑的痕跡,這一切會讓人産生錯覺,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到底怎麽回事……”這片詭異突兀的“整潔”讓費爾南達心頭升起一股濃烈的不安。

除了轟隆作響的螺旋槳的聲音,整個機艙裏安靜到可怕。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令人膽寒的原因。

一個看上去冠冕堂皇,難以置信,卻又合理萬分,細思極恐的理由。

這像是在為武裝恐怖軍向北集結掃清道路。

“立刻聯系艾瑞德!”費爾南達鐵青着臉回身,對着阿斯蘭等人焦躁大喝:“立刻!馬上!”

溫應堯離開平昇,走到機尾最大的一片窗前,低頭看着窗外,神色沉靜,久久不言。耳邊傳來阿斯蘭慌亂無比的驚呼:“根本就聯系不上!”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一切都是艾瑞德的手筆。

畢竟他對“清洗”很在行。

五年前,圍困在塔樓的那三個月,原本是溫應堯整個人生毀滅的起點。

每天一塊長面包,一小碗水,一支正好燃燒二十分鐘的蠟燭。前後左右只夠走四步的地下囚室,那永遠跨不出的第五步,是最現實的白日噩夢。

還有那持續十五首歌時間的審訊。

從第一首歌開始,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的間歇,都是撕裂神經的折磨。

艾瑞德永遠是副猙獰大笑的瘋子模樣。突然逼近,突然厲喝,手-槍-彈-夾裏只有一枚子彈,卻從來不告訴他們何時會開槍。

溫應堯永遠記得林謙瘋了的那刻,距離第十五首歌結束還有最後三個單詞,但是——

壓垮駱駝的從來不是最後一棵稻草,而是望着稻草落下,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的那一瞬。

深淵張開血盆大口,卻只能一動不動地任其殘忍吞噬。

可是,直到林謙最後死在他面前,溫應堯才徹底明白林謙無能為力的痛苦和滅頂的絕望。

而這些,也差點将他拉入最深的深淵。

永無寧日。

剛到寧市的那段日子,确實是這樣。整日裏渾渾噩噩,不分晝夜。困在酒精的迷醉夢裏,東躲西藏,膽小如鼠,卻自欺欺人地以為能夠殺死原來的自己。

然後,抛棄過往的一切。

可是,那時的溫應堯還不知道,掙紮得越兇狠,越孤注一擲,就會越陷越深,直至滅頂。

何次源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溫應堯身旁,猶豫片刻後還是不知道說什麽,直覺告訴他,溫應堯全部想起來了。

“溫副……”

溫應堯回頭,笑容平和淺淡。他知道何次源在想什麽,最後也只是拍了拍何次源的肩膀,低聲說道:“一直忘記和你說,林謙的打火機,謝謝你找回來。我已經把它交給孫部了。孫部也很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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