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異議
七點時頂樓的天空很藍,上空有飛鳥拍打着羽翼飛過。呼吸時胸腔起伏帶來撕裂的疼痛,空氣夾雜着汗水的腥鹹。
幸好嚴葵跟音茵年輕力勝,加上還有個從一樓開始爬的倒黴蛋墊底。到達天臺集合時,他們組沒有落到最後一名,避開了朝天椒吐司懲罰。
當然也不是第一名,他們上去之後才知道,歌手白森森跟她小師妹是從七十四樓開始爬的。
嚴葵大張雙臂仰躺着玻璃陽臺上,視線飄啊飄的就落在音茵身上。
他們早幾年交換過照片,雖然此處不多,但嚴葵熟悉這個女人近年來所有在成長中的變化。
明明相隔兩地,他們卻能愛的轟轟烈烈。
太陽升在東方,周圍亮堂起來。音茵纖長的睫毛在陽光裏微微抖動,一顫一顫像是在嚴葵的心尖上掃過。
她瘦瘦小小的手捧着巨大的保溫杯,小口小口喝着水,寂靜沉默地觀望不遠處幾對搭檔寒暄,渾身帶着置身事外的疏離從容。
“音茵。”嚴葵聽見自己聲音輕輕喚着這個名字,看見她轉過臉,高高挽起的長發間落下幾縷細碎的發絲,粘着露水在空氣中劃過好看的弧線。
嚴葵慢吞吞坐起來,感覺四肢酸軟的不像話。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叫住音茵是為了什麽,之前湧動于骨血中的喧嚣沉寂下來,氣息也變得格外平和,迎着陽光朝她露出個充滿朝氣的笑容,“累嗎?”
音茵搖搖頭,反問,“你累了?”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你看不出來嗎?”嚴葵如同一坨鹹魚癱在地上,兩個眼睛無神的看着天空兢兢業業發揮着藝人的演技,“要親親抱抱舉高高,不然我就不起來了。”
音茵把杯蓋裏的溫水喝光,又從裏面倒了半杯走到他身邊,略傾倒杯蓋。
嚴葵配合的張開嘴,涓涓細流滑過滴滴答答細長的直線,悉數被他咽了下去。
“真甜,不過沒你甜。”
音茵扣緊杯蓋,掃了眼地上癱軟的男人,“你真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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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戲過了。嚴葵心裏鳴起警鐘,萬一之後她總覺得自己虛怎麽辦?
剛才在爬樓梯的過程中,嚴葵從杜家夫妻口中大概知道了這個節目要做的事情。這是個按照完成時間順序決定比賽名次的順序,只要每次都保持在前幾名,就不會被淘汰。根據前八季來看,節目任務五花八門,上天入地應有盡有,簡直超出人類極限。
導演要求集合,方靜站在他旁邊用手肘撞撞他,惋惜的說,“你年輕沒什麽體力,音茵姐又不像有運動型的,可能你們堅持不了多久。”
這個節目不單單是請好看有人氣的明星,甚至裏面還有專業的運動員和健身教練,甚至其他幾組明星也經常不用替身拍打戲,想想就知道很有體力。
“确實,希望節目組不會出什麽太難的項目。”嚴葵做出沮喪的樣子,輕輕跟她交談。
還沒等嚴葵說完,辣的鼻涕眼淚到處亂流的李冬冬接過導演手中的任務卡,一邊吸冷氣一邊念,“第一項任務,高空迫降。”
“什麽?”聽到這個任務,幾個恐高的參與者忍不住反問。
剛才爬樓梯只是體力考驗,咬咬牙就能克服。可恐高可是心理障礙,根本不是咬咬牙的事啊。
“各組嘉賓綁上安全繩索,從頂樓迫降到一樓,找到節目組給你們準備的車輛前往下一個任務點。”方靜讀完任務卡,倒抽一口氣,伸出頭往下瞅了瞅。
從這個高度迫降下去,怕不是會吓死。
“由于我們是第一期第一個項目,所以每組同時進行比賽。”實際上如果按照之前默契考驗,這季最大的看點之一可能會卡死在這關。主持人的目光不放心的在音茵跟嚴葵身上流轉一圈,提醒,“迫降的速度由你們自己選擇,但是節目組準備的車速度有快有慢,最早下去的搭檔可以優先選擇快車。”
車輛的快慢對到達接下來的任務點影響很大,其他組的搭檔們紛紛接到任務跑到玻璃陽臺上,在專業人士指導下配到防護繩索。
“音茵,”嚴葵落後半步,跟在音茵後面問,“你恐高嗎?”
音茵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嚴葵當她是默認,拿出男子漢氣概安撫,“沒事,你要是害怕,等會拉住我的手。”
“你恐高嗎?”
“一點點…”
說着,嚴葵哆哆嗦嗦伸手過去,指頭抖得跟帕金森似得。音茵看了眼,徑直轉身往玻璃陽臺走去,熟練的穿上迫降裝備。
嚴葵也連忙跟在後面,學着她的樣子往身上套繩索。但套繩索的時候必須往下看,透過透明的玻璃能夠清晰的看到底下芝麻大點人,嚴葵腿有些綿軟。旁邊幾個恐高的姑娘小夥也跟他情況差不多,準備區域哀嚎一片。
迫降的安全裝備相當複雜,嚴葵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把繩索穿過安全扣。正當他擡頭準備找個求助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一陣驚呼——
“有人下去了!”
“誰啊,這麽快?”嚴葵連忙扭過頭看其他組搭檔,他們都整整齊齊站在準備去。他立刻反應過來下去的是誰,也顧不上害怕探過玻璃往下看。
音茵身上只有一根黑色的繩索支撐,瘦弱的身體搖晃在風裏搖搖欲墜。她輕巧的如同一只蝴蝶,下降速度又快又急,眨眼間身影越來越小,漸漸看不清表情。
嚴葵目瞪口呆的看她平安落地,跟地上芝麻大點裁判打了招呼。這個項目必須兩個人一起下去才能算成功,其他組的人見音茵已經落地了,紛紛跟打了雞血似得,一個個模仿蜘蛛俠扒着欄杆往下跳。
由于惦記着不能拖音茵後腿,嚴葵立刻不管不顧的跳下去。
下一刻,他就後悔了。身體在空中沒有任何寄托,只有繩子死死勒在腰上,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擠出來。他不敢往下看,天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地面,只能用手盡量快的操縱繩子上的扣結,一點點把自己放下去。
周圍幾組跟他情況差不多,嚴葵甚至能感覺到方靜的眼淚從他旁邊重重往地下砸。只有親身試驗過,才能體會到剛才音茵迫降任務完成的多麽漂亮。他急忙加快手上動作,忍住要被勒吐的惡心感,循序把自己放下去。為了避免選手迫降過度後腦勺着地,十層以下的樓層貼了紅色标識。嚴葵看到2的時候終于沉沉松了一口氣,控制着高度跳到地上。
抵達地面後,其他組距離他們還有相當的距離。嚴葵跟裁判确認通過後,領取了兩個寫着‘7’的手環。
他把手環交給等在外面的音茵,收到她疑惑的目光。按順序從一到七,七是最慢的。
“啊,我好像搞錯了,這還能不能換啊?”嚴葵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舉着手環跑到裁判跟前磨了會,得到無法更換的答案,又沮喪的跑回來把手環遞給音茵,苦着臉說抱歉。
搞錯了?誰信。音茵把手環套在細瘦的胳膊上,坐進最慢的七號車裏,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我們應該盡早淘汰吧?”停在紅綠燈前,嚴葵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說。
“嗯?”音茵避開攝影機,關了收音設備,“為什麽?”
“參加這種過家家的節目,對你而言,本來就是浪費時間不是嗎?”雖然很想跟她在節目裏大秀恩愛,但嚴葵很清楚現在音茵面對的是什麽。她在節目裏耽擱一期時間,潛在的爪牙就會延伸一分。
音茵別開眼,定定望着前方擁堵的車流。
紅燈轉綠,漫長的車龍湧動起來,以龜速向前行駛。
“無所謂。”音茵說。
嚴葵轉過頭,不确定是否出現了幻聽。
“我陪你來了,就要讓你盡興。”
嚴葵張張嘴,想着應該阻止她,唇卻慢慢揚起一抹微笑的弧度,“真寵啊。”
“我要當個合格的飼主。”
“你已經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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