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火車票

火車票

“去百京市的票子有嗎?”

鄭豔麗帶着孩子們悄無聲息出現在一個男人的面前,直把那男人吓了一大跳。

這黑市做生意主打的就是一個偷偷摸摸,但是也不能這樣吓人啊,把人吓出個毛病怎麽辦?

那男人捂着撲騰亂跳的心口,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婦女,長得倒是漂亮,但是穿的土不啦叽,又拉着四個小土娃娃。

恐怕就是來問個價的,依他李威的眼力勁兒,這人不可能買的起火車票。

八十年代的火車有好些個小偷,偷跑去外地打工的,倒賣火車票的行業也在黑市裏應然而生。

李威就是其中一員。

不過他也好長時間沒開張了,就當陪她耍耍了。

“一個人十二塊,一米一以下的兒童免票。”李威笑着掃了幾眼大燕她們,個個瘦的小身子上頂着個大腦袋。

上輩子鄭豔麗也是找的他,當時還八塊一個人呢,現在就十二了。

“姐,你這運氣不錯啊,四個孩子一個要票的沒有,算你賺了。”這話剛出,鄭豔麗聞言眉頭一皺。

看這人說話的态度,擺明沒想過這單生意能成。

“給我拿一張去百京市的火車票,越快越好。”鄭豔麗也無心和他糾纏。

看鄭豔麗是真心想要票,李威神情才正經起來,收斂了原先毫不在意的神色,這開單一次他自己純利潤就能賺五塊錢,好幾天才等到這一單,這麽利落想來肯定有錢。

還不等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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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傳來一陣“條子來了。”現在因為w州八大王事件,各地都在嚴抓倒賣倒買,搞得李威都沒生意了。

李威邊準備跑邊扭頭沖着鄭豔麗說:“今天十號,最近去百京市的票子是十五號的,你十五號這個時間拿好錢火車站等我。”

說罷沖鄭豔麗揮揮手就跑了,這黑市就在縣城巷子裏,熟悉路的李威七拐八拐就拐沒影了。

鄭豔麗看着李威遠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眼裏一片晦暗,十五號正好,宴軍十五號發津貼。

四個小孩還聽不懂票子是什麽,鄭豔麗和李威的談話還沒有打包的包子讓她們注意,自然也不會多問,鄭豔麗準備坐上火車之後再給孩子們說。

現在還不是時候,小孩子嘴快,一個不小心洩露了計劃,下次想跑掉也就難了。

“還想着回來呢?別回來多好啊,老婆子我還少做五個人的飯。”宴老太看見她們幾個就開始陰陽怪氣。

大兒媳婦現在翅膀硬了,她說的話也不聽,飯也不做。

宴軍正好出屋。

宴老太餘光撇到自己大兒子就又開始了。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軍子養活大了,這老了老了本來還想享個兒媳婦福的,結果又伺候兒媳婦,伺候兒媳婦也就算了,能給俺們老宴家生個帶把兒的也成啊,那我伺候起來都心甘情願。”宴老太一連串說下來,活像那唱大戲。

下一句鄭豔麗都能背出來。

“一連生了四個賠錢貨喲。”鄭豔麗腦海裏的話和宴老太說的話重疊在一起。

呵。

鄭豔麗垂下眼睛,把圍在身邊的孩子們趕去玩,這話讓孩子聽了不好。

大燕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宴軍,宴軍明明聽見了,但是沒有反駁,只默默回了屋。

他的這個舉動狠狠地刻在了大燕的心裏。

大燕的眼裏流露出失望,她以為爹回來就會護着她們,奶奶也不再會說這種話......

二燕聽到賠錢貨三個字開始手就攥的緊緊的,指甲壓着掌心,壓出了深深的手指印。

三燕已經知道奶奶說的不是什麽好話捂着四燕的耳朵,拉拖着四燕走,四燕還想回去找娘呢,直接被三燕拉走了。

鄭豔麗都聽習慣了,宴老太翻來倒去也就是一個意思,她沒給宴家生一個兒子,是她的罪過。

她鄭豔麗就應該給宴家當牛做馬才能贖清這個罪。

上輩子的鄭豔麗也這樣覺得。

這輩子,全都去他祖宗的吧。

她冷着臉根本不理宴老太的陰陽怪氣,回屋準備開始騙錢。

宴軍聽見宴老太的話心裏也郁氣,這沒有兒子在家裏他的腰板都挺不直。

還要讨好二弟的兒子,要不然就沒人給他摔盆養老。

宴軍正低着頭想的時候,鄭豔麗走了進來。

灰白色的衣裳,編的一條又黑又粗的麻花辮,褐眼都泛着股粼粼水光,宴軍也不知怎麽回事,他覺得自己媳婦不一樣了,現在的她有股別樣的風韻。

看着有一種讓人挪不開眼的勁頭。

太迷人了。

進屋之前她特意用手把眼睛揉紅了,怵在宴軍面前也不說話,就用那楚楚可憐的眼神看着他,看一眼還不好意思的低一下頭。

“今天帶三燕去醫院檢查身體怎麽樣?”宴軍看着自己媳婦怵在那,又用那個眼神看自己,難得心裏生出了些愧疚。

“不好...”鄭豔麗還沒說完話就哽咽了一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下子就下來。

看見鄭豔麗的眼淚,宴軍本來冷着的臉也變了,着急又關心,心裏升起了濃濃的保護欲,豔麗之前可沒這樣過,一定是有什麽事。

“怎麽了豔麗?你說,不急有我在呢。”

雖然說是生了四個孩子的夫妻了,可遇到這種事,宴軍的兩只手依舊不知道往哪裏放。

鄭豔麗手也适時搭上了宴軍精壯的腰身,頭也倚靠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這下子看不見臉,眼淚都省了。

“醫生說他不确定,要照x光片檢查,咱縣城沒有,要去省城才有。”鄭豔麗歪頭靠着胸膛,說話還帶着哭腔,但是看她的表情,絲毫沒有悲傷的痕跡。

宴軍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照x光片就照呗。

“去省城就去省城,咱給三燕好好檢查檢查。”宴軍被鄭豔麗抱的渾身一僵,瞧着懷裏黑亮的發絲,忍不住拍拍她的背。

一說到這個,鄭豔麗真的有些難過了。

她擡起臉,淚眼婆娑,清麗婉約,驚人的美麗,一眼就把宴軍看定住了。

“我沒有錢,軍子哥,跟咱娘要,你也看見了,咱娘說我們倆的孩子是賠錢貨,怎麽還舍得給我錢,是我這個做娘的無能,連給孩子檢查身體的錢都掏不出來。”鄭豔麗說着。

手還摟上了宴軍的脖子,兩個人臉的距離只有一厘米,宴軍都能感覺到她呼出的熱氣,香香的。

兩輩子的夫妻,鄭豔麗最了解宴軍的喜好,他就喜歡這種柔弱需要依靠的女人,可上輩子的鄭豔麗抹不下臉。

“娘說的什麽話?什麽賠錢貨?我回頭就給娘說說不能在這樣說話了,三燕去省城檢查這個錢,我給。”

宴軍被柔軟的手臂一搭,軟和話一說,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你怎麽給?你那點錢昨天晚上都給我了,今天給三燕檢查身體全用光了,你那還有錢?你的津貼都給咱娘了,你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一雙襪子都穿露洞了,我心疼你。”說到心疼你,鄭豔麗還貼了一下宴軍。

宴軍被鄭豔麗貼的迷迷糊糊的。

“我這個月的津貼還沒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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