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宴軍回部隊

宴軍回部隊

宴軍突然想問：“豔麗，你是不是很恨我？”

鄭豔麗仰在椅子上側頭看過去，男人一頭毛寸的黑發，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泛着金光，眉高鼻挺，嘴唇削薄，眼睛不羁又野性，像一頭獅子。

“我不恨你，恨一個人太累了。”

宴軍喪氣地垂着頭，手指抓着頭發，懊惱說：“我現在知道我有錯了，豔麗，為什麽就不能再給我一次知錯就改的機會嗎？我們有四個孩子有什麽不能過去的呢？”

“不能，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機會了，孩子需要的愛你給不了。”

鄭豔麗知道，宴軍給不了孩子們父愛，他甚至沒有學會怎麽樣去做一個父親，因為宴老頭，一個老套的男人，宴家所有人的悲劇幾乎都是因他而起，但偏偏他又能置身事外。

宴老頭有三個兒子，但他從來沒有管過，都是宴老太拉扯着孩子還要下地幹活，她的辛苦付出三個兒子都看到了。

長大就成了媽寶男，宴軍沒有過男孩時期，作為長子，他一直是家裏的頂梁柱，一直被依靠。

他只會做一個宴老太的好兒子。

最後宴軍紅着眼睛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就回了他租的屋子裏。

鄭豔麗也沒有放在心上。

二燕見鄭豔麗精神好了很多，立馬跑着撲到鄭豔麗懷裏，嬌嗲着撒嬌：“媽，他一直逼我喊他爹，我一次都沒有喊。”大眼睛滴溜溜的，嘴巴還得意的翹着，等着鄭豔麗誇她。

“只有我一個人沒有喊他爹，大燕三燕四燕全都喊了。”這個時候還不忘告個狀。

鄭豔麗看看二燕，得意鮮活，這麽耀眼，和上輩子的二燕完全不一樣，也沒順着她的話說：“不管怎麽樣，他都是你們的爹。”

二燕聽鄭豔麗這樣說，嘴巴一癟，心裏老大不高興。

“反正我們以後不會生活在一起。”鄭豔麗了解二燕的擔心。

果然，這話一出。

二燕的小臉立馬多雲轉晴，又嬌氣歪在鄭豔麗的懷裏撒嬌，只要不回去就好。

昨天拿的行李就靜靜放在角落，裏面裝着鄭豔麗特意給大燕她們買的禮物。

鄭豔麗打開行李蹲下身喊大燕她們過來。

“買了四套積木，還有四個新書包。”也沒有特意去找兒童玩具店，只靠碰運氣買了這些。

新書包顏色鮮豔設計童趣可愛，比原來的手工書包漂亮了很多。

二燕抱着書包不願意撒手。

“娘，這要多少錢啊？”美國的東西都是很貴的，大燕拿着書包就心疼。

“stop，大燕忘記價錢，賺錢是大人的事情，等你長大了再去考慮好不好？相信娘。”在美國幾天，霍爾曼對鄭豔麗說了無數次stop，因為她一直在說速凍機。

鄭豔麗早就想給大燕說讓她不用擔心錢的問題，讓她多去享受童年。

大燕失落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兜裏還有買速凍機剩下的美元，鄭豔麗掏出來給一個小孩發了一張。

綠色印花的錢顯的特別稀奇。

大燕拿着這張美元翻來覆去的看：“娘，這個錢能不能花？”

“這是美國的錢，在美國才能花。”

瞬間大燕感覺手裏的美元就不香了。

“那要他有什麽用？”

鄭豔麗輕輕拍了拍大燕的腦袋“留着看呗，你還可以去銀行換成人民幣，私下裏一美元可以換四五塊錢呢。”

聽到一美元可以換四五塊錢，大燕睜大眼睛把美元小心翼翼放進兜裏。

鄭豔麗看大燕的動作就想笑。

四燕已經把小書包背上了，上幼兒園還沒有幾本書，她就拿二燕的書往書包裏塞，塞得滿滿當當，再一背，壓的肩膀都塌下了。

“好了，背這麽多書壓的都不長個兒了。”鄭豔麗抽出幾本書，書包明顯輕了很多。

“爸爸。”四燕叫了一聲爸爸，扭頭背着書包就撲進了男人懷裏。

鄭豔麗轉頭看，她本來以為四燕喊的是宴軍，但沒想到是沈平。

沈平脖子上挂了一臺攝像機。這是特意為了四燕中秋晚會買的，他深深凝望着鄭豔麗，明明沒有分開很久，但好像是很久沒有見面。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凝視。

沈平昨天晚上翻來覆去一整夜，睡不着，他很害怕豔麗會心軟。

他原以為宴軍是一個粗俗的人，但是見面發現不是這樣，宴軍并不粗俗，而且也很優秀，只是性格過于大男子主義。

“豔麗。”

一道聲音不合時宜插入，打斷了兩人的深情對視。

宴軍拎着行李站在院子裏，目光深沉看這一幕，看着鄭豔麗和沈平深情對視。

“假期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宴軍來之前本以為自己會把妻子和孩子都帶回去，但到頭來他什麽也沒帶回去。

只有滿腹的虧欠。

他欠豔麗的太多，夫妻關系可以改變，那母子呢？

宴軍內心清楚自己改變不了宴老太，也沒辦法做到舍棄宴老太。

“那你路上小心。”鄭豔麗本來想說我送送你，但到最後還是沒有那樣說，只說一路小心。

一路小心。

宴軍沉默着深望了鄭豔麗一會兒，轉身走了。

他的身影越走越遠。

小孩子們趴在門口看，看着宴軍的背影越來越遠，又有那個孩子能真正完全割舍對父親的愛呢？

大燕眼淚汪汪，看着宴軍的背影越來越遠，想開口叫住他又不知道說什麽，這些天她都沒有找到一個和父親說話的機會。

鄭豔麗都看不下去，開口喊：“宴軍你會不會給孩子說聲告別再走！”

她剛出聲，宴軍就聽見了，停住腳步，無措。

“我以為......”他的話在看到大燕眼裏的眼淚時梗住，他以為孩子們都不喜歡他。

“和孩子們說幾句話再走吧。”鄭豔麗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看到大燕的淚水時，她有動搖，但是動搖過是更堅定自己的想法，

宴軍說知道錯了，但他行動依舊和之前一樣，還是對孩子很冷漠，不知道怎麽樣去做一個父親。

她扭過頭去，不看。

宴軍頭一次和大燕她們這麽親密，他抱起哭紅雙眼的大燕，拍着頭哄道：“爹只是要回部隊，有時間還是會回來看你們的。“

即使二燕抗拒，他還是給了二燕一個擁抱，他說：“對不起，再給爹一個機會好不好？”說完一陣輕松。

原來對孩子說對不起也沒有這麽困難。

三燕不抗拒也不熱情“好好聽你娘的話，好好上學。”

最後宴軍還是從沈平懷裏接過的四燕，最小的孩子，曾經也承載了他的很多期望。

他無數次希望四燕是個男孩，只要四燕是個男孩那麽一切流言蜚語和困難都會不存在，但是沒有。

還是個女孩。

四燕抗拒地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宴軍把頭低下，雙眼猩紅，不自覺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爹對不起你。”

童年中一直缺席的父親角色對四燕來說是陌生的，如果不是幼兒園同學都有爸爸，她也不會喊沈平爸爸。

小孩子有着天然的惡意。

四燕還是掙紮，她不習慣被陌生人抱着，對于宴軍她根本沒有印象。

有了四個孩子之後，宴軍才終于去試着當一個好父親。

鄭豔麗眼神複雜，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宴軍最後還是離開了，他和鄭豔麗保證不會讓宴家人來打擾她們的生活，也希望鄭豔麗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新去學着做一個好父親。

“這個機會，只有孩子們能給你，我不會攔着你和孩子們見面。”

速凍機到的時候。

李愛民特意買了個紅稠布，蓋在上面，即使是被淘汰的速凍機，在她們看來也是十分珍貴。

一臺速凍機不知道為什麽用了兩塊紅稠布。

“鄭記水餃廠揭機儀式，開始！”

李愛民黃珊鄭豔麗一人拽一個角，紅稠布輕輕滑落。

蓋着的卻不只是一臺速凍機，還有一臺。

那個是臺蒸爐，這個不再是淘汰的老款，外表嶄新，一看就是新出廠的。

機器上貼着一個小便簽。

鄭豔麗拿下那個便簽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寫着：“鄭女士，送你一個禮物，希望我們可以長期合作。”

下面署名“你最好的夥伴霍爾曼。”

看見這段話，鄭豔麗甚至可以想象到霍爾曼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驕傲得瑟，

這個蒸爐确實是工廠現在需要的，本來她打算用煤爐去蒸餃子，但是煤爐太慢，又消耗太多蜂窩煤，不環保。

調好的餃子餡，還有餃子皮，一切都準備好了。

李愛民把機器都打開，轟隆的聲音震的人頭皮發麻，可所有人的目光還是緊緊盯着這個機器。

包好的餃子在蒸爐裏蒸熟後立馬被送進速凍機。

凍出來的餃子硬邦邦，在袋子裏也不會化的那麽快。

“豔麗姐，我們是不是成功了？”黃珊和李愛民激動的看着這袋水餃，因為這袋水餃，她們幾個忙了那麽久才終于做出來。

鄭豔麗笑着點了點頭，這就是一袋成功的水餃，包裝袋設計簡單。

女工人鼓掌歡呼，她們慶祝水餃的成功也慶祝自己有了一個穩定的工作

這袋小小的水餃以後要送到其他國家，在不久的将來可能會運往其他國家也有可能在國內各地的百貨大樓。

這是鄭記水餃工廠輝煌的起點。

說是輝煌的起點，其實不過是又邁了一步。

但是這一步已經夠讓鄭豔麗開心的，水餃這個包裝問題困擾了她很久，好不容易解決掉。

現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把鄭記水餃鋪貨到各個百貨公司，打開銷售渠道。

“好了，現在包裝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去各大百貨公司鋪貨，打開銷售渠道。”

黃珊一聽臉就皺巴了，她不愛出去跑，更不願意和那些眼高于頂的售貨員打交道，半是撒嬌半是抱怨：“豔麗姐，我可不願意去和那些售貨員打交道，我剛從美國回來，時差還沒倒回來呢。”

大眼睛撲靈撲靈的。

鄭豔麗摸了一把黃珊的頭發，細軟細軟的，湊到她耳邊，佯裝小聲說：“鋪貨不僅有提成，還有獎金呢。”

聲音不小，至少李愛民聽的清清楚楚。

說起李愛民，就不得不說他自從打美國回來之後，就迷上了摩登朋克風，破爛牛仔褲還有爛的拉絲的上衣。

她們在工廠辦公室開個會，李愛民還不忘在室內戴個墨鏡，聽到鄭豔麗說獎金才把墨鏡拿下來。

“我不需要倒時差，我從骨子裏就是z國時間。”聲音嚴肅，就是配上那張大男孩的小嫩臉，有點不搭。

“豔麗姐，你說的獎金和提成是不是真的？”李愛民還比了個搓手指的動作，他想買個摩托車，現在摩托車才是最拉風的，牛仔褲都沒有摩托車拉風，可惜太貴。

鄭豔麗對李愛民這個舉動也是忍俊不禁：“真的。”

話剛一落地，李愛民就揣上一袋餃子出去了。

“豔麗姐，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你最忠誠的下屬！”說着說着，李愛民就又把墨鏡戴了回去，還撸了一把頭發，那幾根頭發甩的像風扇似的。

現在鄭豔麗總共就兩個貼身下屬，黃珊和李愛民。

李愛民話針對誰，不言而喻。

氣的黃珊一跺腳，扭頭就找鄭豔麗要個公道：“豔麗姐，你看他！”

黃珊和李愛民性格完全不一樣，李愛民性格外向活潑，他喜歡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黃珊性格慢熱細心。

正好适合做質量檢測，給餃子質量把關。

這是鄭記的頭一批餃子，質量不能出一點問題，從擺攤開始，鄭豔麗就很注重食品衛生，如果連吃的東西都不幹淨，那還有什麽東西幹淨。

“你正好做質檢，給餃子質量把關，還可以和你媽媽在一起。”黃珊的母親就在工廠裏上班，幹活麻利又細心。

其他工人，鄭豔麗也不知道怎麽樣。

鄭豔麗就怕工人們耍滑，萬一偷工減料有一顆老鼠屎，就能壞了鄭記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品牌形象。

海爾廠長砸冰箱的事件被報紙報道好久了，大部分人一直在說海爾廠長張瑞敏腦袋是進水了，才把冰箱給砸了，一臺冰箱這麽貴即使有瑕疵也能內部處理，他倒好，直接給砸了。

鄭豔麗倒是很理解海爾廠長砸冰箱這個行為，要是按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一顆老鼠屎遲早把一個好廠子給嚯嚯了。

“吳姐姐，你看看這是什麽？”李愛民屈腿靠在櫃臺邊，和吳姐搭話。

李愛民人嘴甜人時髦，長的就像個大男孩，雖然不符合這個時代人的審美，但是長的這麽嫩，很容易俘獲女性的好感。

這個時候沒有客人來，售貨員吳姐也清閑，有時間和李愛民閑聊。

簡易的包裝，一眼看不出來是什麽。

“什麽？”

李愛民雙手捧着水餃，深情款款的開始朗誦一首歌。

“啊！就算以後你的臉變得像方便面。

我還是依然和你泡到永遠。

我沒有車，也沒有錢，也不會說誓言。

我只要一顆愛你的心能堅持五百年。”

這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方便面，肖飛的聲音都沒有李愛民朗誦的深情。

吳姐就是幹售貨員的，這首歌現在都成了方便面的gg語了，她自然清楚。

可看這李愛民手裏捧的也不是方便面啊。

“怎麽？你也想嘗嘗方便面？方便面味道也就那樣，也就是面條子味道。”吳姐還以為李愛民是來買方便面呢。

“不不不，吳姐，方便面只能堅持五百年，可我手裏這個能堅持五千年。”水餃歷史肯定要比方便面久遠的多。

李愛民拿着餃子給吳姐洗腦，除了說水餃的好，還有鋪貨的提成和攤位費。

連攤位的冰箱都是鄭記自己提供的。

鄭記的水餃可算是擺上了百貨大樓的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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