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生活過得再怎麽糟糕,還是得繼續下去。
大客戶牽頭舉辦的秀,即便再怎麽不情願,柳驚蟄也不得不出席。他對時尚沒什麽理解,不過他也不需要有理解,他的任務只是坐在客戶旁邊,當客戶向他搭話的時候做客戶的捧哏罷了。
誰說西方人就喜歡聽實話?他雖然一點也不懂,可只要做足功課順着客戶的話說,身邊的人同樣眉開眼笑的,等到秀結束,客戶便出言邀請他一同出席晚上的晚宴。
“我很榮幸。”柳驚蟄笑眯眯地應了。這才是他今晚的真正目标,參加晚會不僅代表了客戶對他的信任,也給了他認識更多大人物的機會。
他現在對工作的熱情十分充足,忙碌的生活能夠讓他忘卻現實的煩惱。
只是他倒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會遇到認識的人——還是他最不想遇到的那個。
比起一個月前,那個人的頭發變短了些,有種幹練利落的美感。他的頭發經過精細的打理,挑染了幾抹紅色,在絢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極具東方美感的長相,生在屬于西方的奢靡宴會之中,格格不入的感覺反而讓他的色彩更加鮮豔。
他也注意到了柳驚蟄,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身邊新認識的白人男子察覺到兩人的視線交流,笑着招呼江知夏過來為柳驚蟄介紹起來。這場秀最後給了幾個位置讓還沒畢業的學生們展示自己的設計,其中有兩套就出自眼前的人的手筆。
“江先生真是年輕有為。”柳驚蟄不動聲色地笑着,沖江知夏舉了舉杯。
江知夏沒有立刻應聲。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柳驚蟄,才回了柳驚蟄的禮。
那白人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兩個人,多嘴說了一句:“知夏,你前段時間不是已經恢複單身了嗎?”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驚了一下,不禁向對方的方向看去。看着方才還應對自如的江知夏現在又變成了炸毛的貓的狀态,柳驚蟄覺得好笑,唇角的弧度也變得真切了幾分。江知夏惡狠狠地瞪了柳驚蟄一眼,卻也只能應着面前長輩的話。
那男人跟江知夏聊了兩句,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兩個人站在喧鬧的會場裏大眼瞪小眼,好半天都輕輕笑了起來。
“我以為你們做藝術的話,都會給自己取一個複雜一點的英文名。”柳驚蟄率先開了口,輕聲調笑道。
江知夏聳了聳肩:“有什麽必要?我就叫江知夏啊,江——知——夏,憑什麽要改我的名字,你說對吧Mich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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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江知夏這種學生不同,柳驚蟄不能這麽任性,他在國外工作就得讓同事跟客戶能夠更快記住他的名字,所以他是有英文名的。他無奈地笑笑,沒有反駁江知夏的話。他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人,很難想象這就是那天在他面前紅着眼圈的小可憐。
就當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吧,反正已經收了不少名片了。他沖江知夏指了指不太有人的陽臺邊上:“要不要偷個懶?”
江知夏哼了一聲,主動邁開步伐向那邊走去。
吹着已經變涼的風,江知夏眯起了眼。喧嚣變成了背景音,兩個人一時間又找不到什麽話語打破沉默了。
那天柳驚蟄到底沒留下來。之後還有工作是其次,更多的是他還是隐約覺得自己的行為可悲又丢人。不過他聽了江知夏的建議,把那些曲意寒買給江知夏的禮物都拿回去了。當他把那些東西扔到曲意寒面前時,那男人的表情可精彩極了。
想到這裏,柳驚蟄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心酸卻又覺得好笑的笑容。江知夏看着,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你跟那個渣男怎麽樣了?”
江知夏直言不諱叫曲意寒“渣男”,反倒讓柳驚蟄愣了一下。柳驚蟄望向江知夏那雙眨巴着的眼睛,不自覺放柔了聲音交代:“當然分手了。”
距離他們兩人上一次戲劇版的對峙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柳驚蟄回去就立刻趁着曲意寒出差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麻煩朋友幫自己找好了住處準備搬家。等到曲意寒回來,鐵證如山,塵埃落定,曲意寒可憐巴巴地求他原諒他,柳驚蟄雖然難受,卻也不會再心軟。
“但是還沒去辦解除伴侶認定的手續。”想到這裏,柳驚蟄有些煩躁,“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一直說自己忙。”
“你可不能再相信他。”江知夏也皺眉道,“他最近真的太煩了,一直來騷擾我。”
“……他還去你那裏?”
“是啊,這個月每周要來個兩三次,學校跟家裏都來。大概是覺得跟你徹底沒戲了,要把我套牢吧,惡心。”江知夏的表情與語氣裏寫滿了厭惡,“讓我當小三、還想你跟我都原諒他?坐享齊人之福,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原來是這樣。因為不想兩邊都失去,所以才拽着他久久不辦“離婚”手續。柳驚蟄的心底湧上了一股淡淡的情緒,他不禁嘲笑自己,難道他還對曲意寒有期待嗎,希望曲意寒一直不跟他解除伴侶關系是因為珍惜他想要挽回他?他是因為曲意寒一邊給他發信息、一邊還黏黏糊糊地去求着江知夏而失望嗎?
江知夏看了一眼柳驚蟄。在宴會燈光的照射之下,柳驚蟄的臉看上去有些白,握着杯腳的手無意識地發着抖。可偏偏他的背脊挺得很直,不願意在他人面前展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遇到這種事,脆弱也可以的啊,江知夏在心底嘆了一句。他轉了轉眼珠,兀然出了聲:“喂Michel。”
“叫我柳驚蟄就行。”
“哦,柳驚蟄。”江知夏改口得很乖,“你今晚還要工作嗎?”
“不用了。”他已經待了夠久了,要走的話跟客戶說一聲就好。
柳驚蟄話音剛落,他垂在身邊的手便被眼前的人猛地握住。江知夏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角的笑容有些俏皮、又有點狡黠,貓咪撒嬌大概也就是這副樣子吧。
說起來,以前因為曲意寒不喜歡動物毛發,都沒養過小動物。
“那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
柳驚蟄沒想到江知夏神神秘秘地說是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回江知夏的家。
江知夏從櫃子裏找了雙一次性拖鞋給柳驚蟄。上次沒有踏進去的屋子終究還是進來了,柳驚蟄換好鞋,說了句“打擾了”才邁出了第一步。
一個月前的畫面仿佛截了圖一般,只留下了些片斷的記憶,柳驚蟄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說過什麽,卻知道那些都是很失禮的話。他打量了一下周圍,房子的氛圍簡單又溫馨,偶爾能看到幾幅畫、架子上有一些小擺件,生活氣息很濃郁,卻也并不像柳驚蟄刻板印象裏的那些學藝術的人那樣……
“是不是覺得裝修太素了?”像是察覺了柳驚蟄的心理活動,江知夏扭頭朝柳驚蟄眨了眨眼。
莫名的,柳驚蟄想要逗他一下。他若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是有點,好像跟我家沒什麽區別。”
江知夏哼了一聲:“那些學畫畫的應該比較滿足你的期待,他們恨不得把吊燈都刷成紅色的。”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問道,“你現在住哪裏啊?”
“撕破臉的時候就搬出來了。”
江知夏點了點頭,看表情像是挺滿意柳驚蟄的答案。他帶着柳驚蟄上了樓。
走到樓梯,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屋的人臺、布料與各式服裝。靠牆擺着一張長桌,上面堆了很高一沓紙,看上去已經被翻到起褶子了。柳驚蟄也是第一次實際接觸這樣的場景,一時間新鮮地到處打量。
“抱歉啊,有點亂。樓上一直被我當工作間用的,這樣也不需要到處跑。”江知夏這麽說着,語氣裏帶着理所當然,一點也不覺得抱歉的樣子。他打開了其中一扇門自顧自地進去,“你随便看看,我找個東西!”
就這樣把客人扔在外面,心可真大。柳驚蟄無奈地嘆了口氣,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寫滿了笑意。他四處看了看,目光不禁被角落的一抹亮色吸引。他走過去,那裏并排擺着一男一女兩個人臺。男款以粉色與藍色裝點,下裝是一條以精細花紋與亮片點綴的長裙;而女款的顏色是稍暗的米色,線條簡潔明亮,勾勒出女性傲人線條的同時又幹練帥氣。
這是江知夏設計的嗎?柳驚蟄雖然不太懂,卻也為這種人人都能看懂的美感而折服。腦子裏閃過江知夏那張傲人的臉,心想,誰能不喜歡的江知夏呢?這麽好的人,曲意寒是怎麽舍得讓他做小三的啊,至少也得好好跟他分手之後再去追求啊。
“你上次說我沒戒心,你也挺沒防備的嘛,柳驚蟄。萬一我讓你跟我回家是跟渣男計劃好要謀財害命呢?”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柳驚蟄吃了一驚。他回過頭,江知夏手裏抱着件衣服,笑得像只小狐貍。
柳驚蟄一下子卸下了力道,搖了搖頭:“你不會。”雖然他也不懂自己為何能有這樣的篤定。
江知夏愣了愣,低下頭清了清嗓子,莫名的,柳驚蟄覺得他應該是在害羞。江知夏把視線投向那兩個人臺上:“其實今晚那場秀,我最開始提交上去的作品就是他們。”
柳驚蟄也把目光轉了回去:“他們很好看。”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但老師說作為秀款太平庸了……倒也沒說錯。”江知夏自己也去摸了一把放在那裏的衣服,觸碰面料的表情像是在撫摸心愛的孩子。但他的眼神卻意外的堅定,并沒有可惜的情緒,“之後還會有展示他們的機會。”
說完,江知夏扭頭望向柳驚蟄。他的眼睛笑得彎彎的,有種跟他年齡相符的孩子氣:“比起這個,跟我來!”
江知夏領着柳驚蟄去了後院。後院雖然沒有種什麽花,但被打理得整潔,沒什麽雜草。江知夏打開了後院的燈,三兩下架好了篝火堆。他熟練地點了火,抖開了手裏抱着的衣服。
那是一件西裝,借着光大致可以看清是墨色的。火光映在衣服上,襯出了衣服上鏽得繁複精細的暗紋。衣尾點綴着一些珠寶,在月色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都說西裝是男人的铠甲。江知夏拿着那件衣服,下擺順着他的動作飄揚着。柳驚蟄望向他的方向,覺得這一刻那件衣服真的變成了戰袍,而江知夏是将戰袍授予騎士的國王。
發現了騎士并不忠誠,國王決定将它連帶騎士一同抛棄了。
“你應該猜到了吧?這是我給曲意寒做的衣服。”江知夏笑了一下,手指撫摸着這件衣服,“本來是打算送給他當生日禮物的。害怕做不完,就提早動工了,沒想到從設計到制作都很順利。”
柳驚蟄的目光從衣服移到了江知夏的臉上。感受到了柳驚蟄的視線,江知夏也微笑着擡了頭,沖柳驚蟄晃了晃那件衣服:“挺好看的,對吧?這是給他量身打造的。完工的瞬間,我就能想象出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樣子。”
的确,款式跟裁剪都很襯曲意寒。工作的時候或許不能穿這麽休閑的西裝,但如果是約會或者宴會的話,這件衣服一定能夠顯出曲意寒的風流倜傥,讓他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只可惜,它永遠不能出現在曲意寒身上了。江知夏手一放,那件衣服便直直落進了點燃的篝火上。火焰瞬間吞噬了衣服,不均勻的燃燒濺起了火星,響起了噼啪的聲音。江知夏卻只是退後了一步,靜靜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變成灰燼。
柳驚蟄不覺意外,也不會為衣服的消失感到遺憾。他始終望着的,是江知夏被火光照亮的側臉,好看的容顏被映得帶了幾分薄涼的意味。
“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人,但相處下來,也不會只有痛苦的回憶。”江知夏開了口,“這件衣服是為了他做的,但我在做衣服的時候也收獲了很多。幫人準備禮物的興奮不用說,在設計的過程中我學習到了不少沒接觸過的事物。這就是這件衣服的意義。”
明明是那樣雲彩一般自由、極光一般絢爛的人,冷靜下來之後卻有着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成熟與豁達。
“哭過了氣過了,為了自己也得想點好的。”江知夏擡起頭,朝柳驚蟄笑道,“比如……他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應該還是個優質股吧?”
“是吧。”柳驚蟄無所謂地笑笑,“那個時候學習很忙碌,他還要實習,意外的不怎麽喜歡社交,所以沒什麽走心的朋友,休息日就愛跟我窩在家裏看電影。”
江知夏噗嗤一聲笑了:“那他還挺浪漫。”
柳驚蟄沒有反駁。他沒告訴江知夏的是,其實他是更喜歡出去玩的。他小學時練過射擊、喜愛戶外,哪怕是工作之後也比曲意寒更常鍛煉。曲意寒跟他混熟,也是因為學校的體育課要分組練習,他幫曲意寒練習乒乓,硬生生帶着不太擅長小球運動的曲意寒拿了個好成績。
或許,從很早之前開始,曲意寒就是個任性的人。只是那個時候兩人都對對方傾注了滿腔的愛意,只要待在一起就能感到滿足,是不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就顯得不那麽重要。
江知夏并不知道柳驚蟄複雜的心境。他把火熄滅,瞧着飄舞在空氣中的灰燼:“今天謝謝你。”
“為什麽要謝我?”
“不是遇到你,我不會有勇氣燒掉它。……我是說真的啊!”江知夏嘟囔着補充了一句,“早就想這麽幹了,但也有點舍不得吧。”
柳驚蟄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可以舍不得。”
突然發現與自己甜蜜的愛人居然是那樣的人渣,任何人都無法立刻适應。所以可以懷念,可以逃避,可以痛苦,可以舍不得放不下。
“嗯,你也是。”
這些話适用于他們兩個人。
沉默在他們之間盤旋了一會兒,卻并不尴尬。分明沒有說什麽,可柳驚蟄隐隐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徹底被他放下了。他感覺到萬分輕松,一舉一動都帶着這段時間裏從未有過的快意。
江知夏整理着院子裏的東西,柳驚蟄自然地搭了把手,沒一會兒兩人就齊心協力收拾好了殘局。最後把架子也擺回原位,江知夏靈光一閃:“柳驚蟄,你的生日是多久啊?”
柳驚蟄愣了一下,這個話題來得太突然了。可他還是回答道:“下周日。”
“這麽近嗎?!”江知夏瞪大了眼睛。
是挺近的,但也不用這麽驚訝吧。柳驚蟄有點好笑:“你冷靜一點。”
江知夏搖了搖頭。他推着柳驚蟄進了屋內:“給我一個你的聯系方式。”
“啊?”
“啊什麽啊?給你過生日啊!”面對柳驚蟄的疑惑,江知夏回答得理直氣壯,“都一起燒過衣服了,我該給你過個生日吧?”
這算什麽邏輯。柳驚蟄無言,可當江知夏像只小動物一樣湊過來看他的手機時,他還是嘆了口氣,任由江知夏擺布。
假裝沒有發現心底升上來的略微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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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