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你說你喜歡上了你老公的那個小三?!!”
“類……!聲音太大了……”
柳驚蟄有點尴尬地支起了身。類誇張地捂住嘴,比了個ok的姿勢,麻利地給柳驚蟄新調了一杯酒:“抱歉抱歉,這個是送你的。”
瞧着柳驚蟄紅了大半的臉,類支着下巴,嘆了口氣:“不過倒也沒有那麽驚訝,本來就是世事無常。”
可不是嗎,柳驚蟄放下杯子想。這家小清吧還是三年前他跟曲意寒一起發現的,但最後經常來的只有他,還跟身為店主的類成為了朋友。
類跟他的經歷很相似,都是與伴侶一起到國外定居,不同的是類過來之後沒多久就跟伴侶分手了——雖然這點不同現在也沒有了。兩個人很聊得來,年齡相近,也懂得平衡朋友與客人之間的分寸。
“但是果然很奇怪吧。”柳驚蟄猶豫了一會兒開了口,“我們認識的契機太差勁了。”
“是有點。”類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不過挺好的,很特別。你這種性格能這麽快喜歡上他,證明他确實不錯——臉肯定也長得夠好看吧。”
“……別說得我很膚淺。”雖然江知夏确實很好看。柳驚蟄端起杯子,沉默地喝了一會兒,才終于把自己真正的顧慮講了出來,“可是他把我當朋友,我卻對他有這樣的心思……”
“這有什麽?”類不以為然,“兩個gay待在一起,看對眼了不是很正常嗎?”
“可在他眼裏我……”
“在他眼裏你是在下面的,對吧?”類打斷了他的話,“這更沒問題了。你這種彎了十來年還只有過一個戀人的稀有物種,骨子裏究竟是不是個gay還要打個問號。你以前當0,只是因為你老公是1罷了,可塑性強着呢……啊,你是想上他嗎?”
柳驚蟄被類直白的提問憋得一口嗆到。他滿臉漲紅地咳着,腦子裏浮現出了很多不應該出現的畫面。他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些旖旎的美景抛到腦後。
*
“你家看着好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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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驚蟄想明白之前,他又迎來了一個新的挑戰。
江知夏坐在柳驚蟄家裏的沙發上,像個好奇寶寶一樣轉動眼珠。柳驚蟄家裏的确很空,基本沒有什麽屬于他自己的東西,挂在牆上的挂毯與餐桌上小花瓶裏的那朵布玫瑰已經是房子裏難得一見的亮色。
“搬過來之後慌慌張張的,也沒時間好好布置。”柳驚蟄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了啤酒放在茶幾上,江知夏也利落地把他帶來的吃食拆開擺了滿桌。柳驚蟄走去廚房想要不要把梅子酒也拿出來,又覺得明天還要上班、混着喝不太好,最後只是拿了幾罐蘇打水。回過頭,他瞧見乖乖等着他、筷子都沒動一下的江知夏,覺得這只活潑勾人的小貓乖巧的樣子正中了他的心髒。
他低下頭清清嗓子,快步走到江知夏身邊坐好。他正想說什麽,放在桌上的手機卻驟然響了起來。兩人一愣,同時把視線移過去,果然在上面瞧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兩人的空氣一時間陷入了沉默。柳驚蟄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了江知夏一眼,發現江知夏也在看他。兩人四目相接的瞬間,不禁同時笑了起來,那點尴尬剎那間便煙消雲散。
江知夏笑得有點停不住。他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拿起啤酒罐猛喝了一口:“哈哈哈哈,那家夥還沒死心啊!”
他口中的那家夥自然是曲意寒——今天是曲意寒的生日。別說江知夏之前花了那麽多心思為曲意寒準備了那樣的禮物、又親手燒掉,柳驚蟄在發現曲意寒出軌之前也有思考過今年兩個人的生日該怎麽過。他們變成朋友之後,幾乎沒有提起過這個人,但在今天這樣一個日子裏,這個人始終是繞不過的話題。
柳驚蟄拿起了易拉罐:“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現在還有聯系你嗎?”
“我都把他拉黑了。”江知夏臉上帶了點嫌棄,“他也終于不來了,留着只會一遍一遍提醒我,那個時候的我有多笨。為什麽我都沒有發現呢?”
柳驚蟄淺淺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江知夏跟曲意寒不像他們一樣每天生活在一起,可以發現的破綻自然會更少。事實上,他這幾個月痛感着十多年藕斷絲連的聯系。因為擔心自己有什麽東西會落在曲意寒那裏,或是有什麽財産問題還需要拉扯,哪怕是為了保留以前關系的“證據”,柳驚蟄都不能輕易把曲意寒删掉。
他們之間共通的友人時不時會發消息給柳驚蟄,告訴他曲意寒這段時間有多麽痛苦,幫着曲意寒祈求一次獲得原諒的機會。他瞧着那些信息,只覺得好笑,這才感覺自己跟着曲意寒來到這裏之後,他們的交際圈子基本沒有融合到一起過。那些人大多從小跟曲意寒認識、自然更向着曲意寒,而他認識的人喜愛運動的同好居多,跟曲意寒也玩不到一塊去。
如果不是因為江知夏的話,他會比現在消沉很多吧。
“如果不是因為驚蟄的話,我覺得我今天應該沒辦法笑得像現在這麽開心。”
沒有吐露出的真心話被另一個人說出來,讓柳驚蟄微微吃了一驚。他側過頭,只見江知夏的眼眸笑得彎彎的,跟只被呼嚕了毛的貓咪似的,“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沒法那麽快燒掉那件衣服。因為你,我才能一下子舍棄掉那麽多不好的情緒向前看。”
“我也是。”像是害怕說慢了、自己的心意就會被忽略一般,柳驚蟄接得飛快,“雖然我們是因為這種理由認識的,但因為你,我這幾個月過得很開心。”
江知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第一次确實很吓人。突然沖進來說我沒有戒心,說我勾引人……哦對了,還說我是金絲雀。”
他怎麽記得這麽清楚啊。柳驚蟄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團成一團的模樣倒也很像什麽毛茸茸的動物,聲音很小卻清晰:“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唉,對不起。”
“沒事啦。”江知夏重新開了罐酒遞給柳驚蟄,“因為那個時候就狠狠哭過一場,之後就再也沒有因為這件事哭過了。很奇怪,比起‘被三’本身,感覺我其實是因為被你誤會才難過的。”
“我也覺得,好像所有激烈的情緒都在那天發洩完了。”柳驚蟄勾起嘴角。再回憶起來,那好像是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段經歷。不愉快,但是很重要。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開着的電視裏正播放着某個美食綜藝,兩個人瞧着選手們手忙腳亂地料理着,肉接觸油鍋發出的“滋滋”聲在夜晚顯得悅耳又饞人。柳驚蟄伸手想去拿桌上的肉幹,卻剛好跟江知夏的手碰上。他扭過頭,對上了江知夏圓溜溜的雙眼,只覺得自己的手指仿佛被貓咪的尾巴掃了一下,癢癢的,卻能感覺到貓咪在逐漸向他靠近。
柳驚蟄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希望那聲音不要太大,他現在還不想把自己的心思告訴江知夏。他磨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接着說道:“其實之前我就感覺到我跟他之間的感情不太一樣了。他……”
還沒說完,桌上的手機又亮了起來,閃爍的還是那個名字。柳驚蟄面無表情地把手機反扣在桌上,繼續道,“很難形容,感覺兩個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真正的交流越來越少。不僅他是這樣,我也是這樣。最開始不是跟他對峙、而是直接來找你,可能除了不想宣告這麽長的感情以這種形式破産之外,還想親自看看……你是什麽樣的。是一種很奇怪的自戀跟自我懷疑。”
“那種情況下,是個人都會鑽牛角尖。”他們認識這段時間,很少會那麽深入地談論他們上一段那失敗到極點的感情。江知夏拿着肉幹,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卻沒有咀嚼,“我那個時候也很極端啦,滿腦子只有我不是這樣的人,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或許是想到那時的場景,江知夏哼哼地笑出了聲,“在第一次見面的人面前脫衣服、還甩到你身上哈哈哈,普通人不會這麽做吧?”
“确實。”柳驚蟄也笑了。他端起易拉罐,沖江知夏舉了舉,“那麽,慶祝我們的及時脫身,與一鳴驚人。”
江知夏手中的酒罐湊過去碰了碰柳驚蟄的。
電視上的綜藝不知不覺放到了評委宣布結果的時刻。被淘汰的女孩捂着臉哭泣,被其他選手溫柔地抱住。畫面切到了她的個人采訪,她笑了一下,說着自己的經歷。
她有一個喜歡的人,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卻發現他已經有妻子了。她一開始迷茫又憤怒,甚至想過毀掉他的家庭,在接觸他的妻子時,卻發現妻子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人。她舍不得,只能暗自療傷。那段時間,是料理拯救了她。
江知夏不太懂。如果妻子是很好的人,不應該勸她離開那個該死的男人嗎?畢竟就算她主動退出了,那種男人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出軌的。然而江知夏雖然這麽想,心裏其實也清楚,每個家庭的情況不一樣,不同的人即便面對着相同的情境、也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那他跟柳驚蟄呢?
他跟柳驚蟄是不一樣的。初印象糟糕透頂,可之後的日子裏,他發現他是需要柳驚蟄的。或許是需要柳驚蟄來忘卻他的失落,跟他待在一起,江知夏那些難言的傷痛也在不知不覺中煙消雲散——又或者是,柳驚蟄身上本來就有一種吸引他注意的東西。想要多靠近一點,多了解他一點,想要知道他身上的每一道痕跡是怎麽形成的。
想看他笑,想看他不為人知的表情。
他悄悄望向柳驚蟄。柳驚蟄也在看着他,但眼神傻傻的,像是沒什麽焦距。江知夏勾起嘴角,他覺得柳驚蟄很像一種動物。雖然身型高高大大、肌肉結實有力,如果真的生氣了能把別人一腳踹出老遠,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軟軟的一團,骨子裏都是軟軟的……兔子。
嗯,很是帥氣挺拔的一只兔子。
這麽想其實不太禮貌,但江知夏還是被想象中那只歪着腦袋、傻愣愣看着他的兔子給萌得心都化了。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驚蟄,你在發呆嗎。”
“啊……”柳驚蟄打了顫,回過神來,嘴唇微張,還是傻傻的。
“你怎麽那麽呆啊。”江知夏情不自禁地笑開,“其實之前就想說了,你真的很多面。現在整個人都懵懵的,運動的時候又很帥,工作的時候肯定又很靠譜。反正跟你給我的第一印象完全不一樣。”
柳驚蟄咳了咳:“……那個沒有參考性。”
“我知道我知道,”江知夏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大婆打小三嘛。”
“喂!”柳驚蟄紅了大半張臉。他側過頭喝着蘇打水,好半天才放下杯子,有點無措地摸了摸後頸,“我只是覺得……你現在好像需要一個擁抱。”
意料之外的話讓江知夏的表情都滞住了。這下,傻愣愣的那個人變成了他。他望着柳驚蟄緋紅的臉頰,他的眸子裏吐露着羞澀、卻意料之中的正經。
江知夏好像看到了那只不存在的兔子。兔子跟他一樣遍體鱗傷,卻靠近了他,蹭了蹭他的手背,想要告訴他,沒關系的,因為你療愈了我,所以我也想帶給你什麽。
江知夏把目光重新轉回了電視。綜藝已經播完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夜間新聞。江知夏吃完手裏的食物,緩慢地、緩慢地把頭靠在了柳驚蟄的肩膀上。
感覺到柳驚蟄身體的僵硬,他無聲地笑了起來。明明是柳驚蟄主動提出的擁抱,現在慌張的也是他。
但沒關系,這樣就很可愛了。江知夏覺得心底暖暖漲漲的,能在這片溫暖之中很安心地閉上眼睛。
“就這樣……讓我靠一會兒吧。”
柳驚蟄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一片溫熱靠近了他的頭頂,他知道柳驚蟄一定也微微側頭靠向了他。
無言的暧昧包裹着他們,沒有人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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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