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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阿娘,前面那個圓圓的小傘就是三回亭嗎?”沐南安從車窗外探出腦袋,指着前方,轉頭問沐離。
從晨起出城,他們在馬車上差不多待了兩三個時辰,日頭高照,現在已經到中午了。
日光炎熱,沐離也探出車窗看過去,果然看到前方不遠的地方立着一個小小的亭子,頗似山林中的白蘑菇。
“不錯,前面就是三回亭,我們到那裏休息一會兒。”沐離呼出一口氣,整了整着裝,狀似無意地往身後的方向瞥了一眼。
後面沒有攔截的車馬過來,大魏巍峨肅穆的都城也濃縮成天邊的一團黑影。
真的要離開了呀,從此山高水長永不相見。
沐離摸到先前那人随意扔給她的玉佩,咕哝了一聲不再去想。
一刻鐘不到的時間,三回亭已經近在咫尺,綠蘿指揮着車隊停下休整。
然而最前面的馬車裏面坐着的是南婆,她一下車往四周的地勢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綠蘿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來自南婆的重聲呵斥,“所有人立刻退回到馬車上,往前走不準停下。”
沐離在此時跳下了馬車,聽到南婆的話擡頭看她,神色有些別扭,“沒事的,前面的一隊人先到了這裏,如果出現異常她們會發出信號。”
“這裏,不止那麽多人。”南婆的聲音低了下來,向沐離解釋。
“還有其他人在?她們怎麽沒有發出信號?”沐離眼睛睜大,絲毫不懷疑南婆口中的話。
“因為,是爹爹呀!”沐南安伸手讓人把自己抱下來,跑到沐離的腿邊,有些得意地仰頭。
爹爹當然不用害怕了。
“你的壞爹爹在皇宮裏,怎麽可能在這裏,他腦子又沒壞。”沐離低下頭看着腿邊的小人,自然而然地反駁。
莊徽若是在這裏,除非比她們還要早出城。
大魏人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一國儲君,出京城,肯定很多人攔着不讓的。
而且他來幹什麽?和她告別,還是反悔了要來搶走寶貝安安?
沐離哼了一聲,态度立刻變得謹慎起來,緊張地往四處張望。
正前方,青衣男子朝她走來,眉眼清冷,沐離頓時呆住了,半張着粉唇,呼吸放輕。
“吶,阿娘,爹爹來了。”沐南安歡呼一聲,從沐離的身邊跑開,如同一只撲騰翅膀的小鳥,張着手臂撲向莊徽的懷裏。
莊徽動作溫柔地将小人抱起來,走到沐離的眼前,淡淡瞥她,“孤腦子沒壞,倒是你啞巴了。”
他比沐離高出整整一個頭,看她也是由高到低,那種微微嘲諷的意味瞬間就把沐離從呆滞的邊緣拉了回來。
“你才是啞巴,本郡主只是想不到人前光風霁月的太子殿下會蒙騙弱小,偷偷摸摸地跟過來!”沐離炸毛了,尤其是看到他身後恭敬地站着不少的大魏人。
“孤并未騙你,但南疆向大魏稱臣,那裏出現動、亂,孤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必要的時候,大魏會出兵平亂。”莊徽眉間驟然浮現出幾分凜冽的殺意,清淩淩的,炎熱的日頭下不免也令人心中發寒。
沐離有點被吓到,讷讷沒再出聲,腳步急促地往小圓亭裏面走去。
她用手作扇為自己扇風,掩飾一瞬即逝的尴尬。
形勢比人強,現在還是大魏的地界,自然是大魏的太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而且,她才想起之前做了一件讓她心虛的事情,那上百條繡着雪字的帕子扔出去沒有提前和莊徽說過。
原來她以為不會再回到京城兩人也不會再見面,所以根本沒有顧及這位大爺的感受。
要是他知道了……沐離偷摸摸往後瞅了一眼,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瞞着,必須瞞着,能瞞多久就是多久。
“餓了,得吃點好吃的。”飛快地坐在圓亭中唯二的一個石凳上面,沐離裝模作樣地揉揉肚子,只跟綠蘿說話。
莊徽抱着小人坐在另一個石凳上面,與她剛好直面相對。
聞言,他看了一眼随侍的楊福寶。
小太監有眼力勁兒,趕緊張羅着擺了幾盤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好巧不巧,大部分都合沐離的口味。
而綠蘿這邊,拿出了準備好的肉脯和糕點,配着一小瓶蜜水,幹巴巴地擺在沐離面前。
沐南安坐在自己爹爹的懷裏,當然毫不客氣,捧着小碗,嬌氣地指揮莊徽給他夾菜。
“爹爹,安安要吃這個肉肉,還有那個,那個。”他小嘴吃的油乎乎,眼睛微微眯着,可見是十分地滿足。
沐離被香氣吸引,咽了咽口水,往左右看看,發現大家都在顧自休息吃幹糧,沒人往這裏看。
她不安分地伸出了手,沒事人一樣地吃起了楊福寶準備的膳食,嘴巴塞的鼓鼓囊囊。
莊徽看她,她彎着眼睛,露出一個幹淨清澈的微笑。
“太子殿下,吃呀,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點心。”她把綠蘿拿來的點心夾了一塊放在莊徽的面前,大有一種互相分享禮尚往來的意思。
莊徽默不作聲地吃下了那塊滋味過甜的點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
他被齁住了。
沐離毫無所覺,揮舞着筷子吃的很開心,大魏的飯菜是真的很不錯啊,這樣一想莊徽要去南疆也不全是壞事。
“皇帝陛下知道不知道啊?”咽下一口香辣的蝦肉,沐離好奇地詢問。
雖然那日皇帝陛下對她的态度很好,還賞賜她不少東西,但她一聲不吭就帶着小哭包從京城離開,且這位太子殿下還跟着。
皇帝陛下一定會很生氣吧?
“現在,應該知道了。興許以為孤要跑到南疆做贅婿。”莊徽照顧小家夥吃了兩顆肉丸,慢悠悠地又飲了一口茶。
可被嗆住滿臉通紅的人卻是對面的南疆小郡主。
沐離用手捂住半張臉,猛咳了幾下,恨不得整個人立刻閉上眼睛暈過去。
見此,莊徽皺眉,遞過去一杯茶。
沐南安也停下了吃肉,一臉擔心地看着他的阿娘驚天動地的咳嗽,“阿娘不會有事吧?”
“沒事,喝了它,緩一緩。”莊徽前半句和兒子說話,後半句深邃的目光對着沐離。
沐離急急忙忙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擡起頭,眼睛水汪汪,“都怪你,誰要你做贅婿,本郡主才不要你。”
“孤是說,他人以為。”
莊徽态度淡淡,“孤沒有為了你一個女子放棄大魏皇位的想法。”
意思是沐離想多了。可是,他都那麽過了,沐離能不想多嗎?
這分明是倒打一耙!沐離憤憤地吸了吸鼻子,抓着石桌上面的茶壺又倒了一杯茶水。
她抓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喝完了一擡眼才發現對面的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或者說自己手中的茶杯。
她呼吸一窒,動了動眼珠,看向手中的茶杯,霎那間燙手一般扔掉了茶杯,臉頰紅個通透,多餘的茶水還濺在了上面。
“你給我的,不是我。”沐離不自在極了,在那樣平靜的目光下,覺得手腳都沒處放。
“孤沒說什麽,擦擦臉。”莊徽掃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茶杯,手指點了下她的臉頰。
沐離低着頭哼哼唧唧地掏出了一只帕子,全都展開,往自己滾燙的臉上一蓋,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
莊徽輕哂,當沐離聽到笑聲瞪着眼睛看過來,他的笑容又驟然消失,眸光轉暗,深不見底。
“阿娘,你有好多好多的帕子啊。”吃飽喝足的小人一句話打破了有些黏稠的氛圍,他還記得昨天晚上的時候阿娘讓人擡出了足足一個木箱的手帕。
“帕子?什麽樣的?”莊徽垂眸,随意地問懷中的兒子。
卻不想這一句話就把沐離惹急了,她猛地夾了一塊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到莊徽的嘴角堵着他的嘴,然後眨着眼睛拼命地暗示小哭包。
可不能說出來,不然,阿娘就完了。
沐離: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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