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壞人

壞人

宋長寧也打來了電話。

林聰慧還以為他要說秦海的傷勢，接起來的時候他開口就告訴了她林耀華的情況。

最後他苦口婆心的勸她：“慧慧，不管有多大的傷害，可是他始終是你爸。如果這次你不救他，我怕将來你有天會後悔。”

林聰慧輕輕的問：“宋師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覺得我很不可思議？”

宋長寧急忙解釋：“不是，慧慧，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誰給你的權利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指責我？誰給你的權利讓我一定要割掉一塊肝去救一個差點打死我，差點賣掉我的人？就因為他給了我生命？所以他就能對我為所欲為？如果真有道德法庭，那該被審判的，是你們這群貌似正義的人！

當我脾髒被摘掉的時候你們在哪裏？你們不是這個世界的正義力量嗎？你去告訴記者啊，去網上爆料啊！這樣我就會被揪出來了，這樣我就會被你們架在審判臺上，你準備好你的手術刀，剖開我的胸，取出我的肝，去救治一個可憐無助的父親。

宋師兄，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欠你，對不起你，可是現在我覺得我還清了。原來你一直在可憐我，自以為在拯救世界。可我現在不知道，我們誰到底更可憐些？”

林聰慧挂掉了電話。

宋長寧看着手中被挂斷的電話，半晌回不過神，心裏百轉千回，後悔，難過，酸澀，什麽滋味都有。

陸行之一直站在一旁，看她聲音平靜，臉上卻早已流淚滿面。

林聰慧站起來，拉起衣服，撫摸着那道已經淺淡的傷疤，輕輕呓語：“這道傷疤是脾髒破裂手術後留下的。那一次我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月。”

陸行之按住她還要繼續的手，“慧慧，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沒有誰能再傷害你。”

林聰慧恍惚一笑：“長大後我就知道，只有自己變得強大，別人就再也傷害不了你。可是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變得強大了，為什麽那些人還是不放過我？”

陸行之又心痛又難過，再多安慰的語言都顯得蒼白，那些傷口，那些被親人朋友一一背叛的滋味，他都無法替她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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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對聰駿掏心掏肺的好，這些年他的學費，還有生活費，衣服什麽的，都是我在買單。不僅僅是因為他提醒過我，我爸要将我賣給一個老板。只因為他是我弟弟，我們身上有流着相同的血。他是看着我怎麽一步步到今天的，他怎麽也想割掉我的肝去救那個人？”

林聰慧的聲音越來越輕，她靠在陸行之身上，心力憔悴，再也沒了任何力氣。

“能傷害我們的，往往是我們最熟悉最親近的，因為熟悉，所以傷害起來不遺餘力，駕輕就熟。慧慧，那樣的，不能被稱為親人。”

陸行之抱着她，靠在沙發上，兩人就這麽靜靜依偎着。

方昉帶着高天天來看過她，她眼睛紅紅的，沒有過多的勸解，只是讓高天天在她面前賣萌讨好。

林聰慧看着活潑可愛的高天天，心情倒好了不少。

最後方昉離開時，深深的擁抱了她一下：“慧慧，我永遠站在你身邊。”

林聰慧心裏暖暖的，笑着答：“你想叛變也晚了，你都做我背後的女人這麽多年了。”

真正的朋友，不管你怎樣，永遠會無原則支持你。

那些講不清楚的道理，誰要去理會？

所謂幫親不幫理，就是這樣子的吧。

這些日子，林聰慧一直住在陸行之的別墅裏。

陸行之将她保護得很好，秦海的事情都無需她在過問。

連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都被他擋了回去，連一個電話都沒有能打到她這裏。

每天吃吃睡睡，醒來後澆澆花，看看書。

方昉也會帶高天天來與她聚聚，陸行之工作之餘都陪着她，半個月過去，她精神與身體都好了許多。

這天林聰慧正在門廳澆着讓陸行之買回來的綠蘿，客廳裏的手機響了。

她以為是陸行之找她，連忙放下水壺，走到客廳，拿起電話，一看卻是林聰駿打來的。

自從上次打過電話後，林聰駿再也沒有打來過。

她疑惑的接起電話，“聰駿？”

“姐，你快來醫院，爸在樓頂要跳樓，姐，你快來看看，爸指定要見你。”

林聰駿在電話裏哭得嘶聲力竭，“姐姐，我求求你了，姐姐，你來看看吧。”

林聰慧閉了閉眼睛，半晌她聽見自己幹澀的說了聲好。

她機械的出門打車，出租車到了醫院不遠處就再也開不過去了，警察還有消防封鎖住了現場，許多人圍在外面看熱鬧。

她下車，費力的穿過人群，仰起頭，看着醫院住院樓頂上的邊緣站着一個人。

樓下面消防鋪起了厚厚的墊子，樓上有警察，樓底也有警察。

樓上的警察在勸着他，樓下警察聽到樓上警察對講機的話後，對旁邊的警察問到：“病人的女兒到了沒有？”

林聰慧走了過去，看着那個警察，說道：“我就是。”

警察詫異的看着林聰慧，他也看到了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原以為女主是個面目可憎尖酸刻薄的，沒有想到站在面前的她，溫婉清秀，白皙的肌膚，一雙眼睛注視着他，黑漆清亮，怎麽都不像文章中描述的惡人。

不過人不可貌相，警察回過神，指了指上面，對她說道：“你爸在上面，他想見你。他情緒比較激動，他說什麽你先答應他，先讓他下來再說。”

林聰慧答道：“好。”

警察在對講機裏對上面說了句，又對她說道：“走吧，我帶你上去。”

有敏銳的記者已經舉着相機不斷的對她猛按快門，警察擋開那些人，“讓讓，別妨礙公務！”

林聰慧突然站住了，警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也愣在了當場。

整個世界的時間突然被靜止主般安靜，一個人，斜斜的沿着樓頂墜落下來，砸到一旁聽着的救護車上，再從救護車上彈到了地上。

噗的一聲，細細的血線順着地面流淌開來，救護車的警報突兀的響了起來。

“爸！”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身後響起，她茫然的回過頭，林聰駿眼睛通紅，張大嘴，像被傷害的小獸，發出痛苦的嘶鳴。

他看到林聰慧，突然沖了上來，狠狠的一巴掌扇到她臉上，哭喊道：“滿意了！你現在滿意了吧！是你害死了他！你這個兇手！你會遭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