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再見朝暮
一個月後。
君禾從百草堂趕回來,看見君霰正在門口等她。“晚會什麽時候開始?”她脫下的外套交給他,走進廳中環顧一圈後才在沙發上坐下。
君霰挂好外套把口袋裏的請柬遞給她。
“8點。”說完去茶室給她斟上一杯香蘇茶。
君禾擡頭看向客廳的金色大鐘,上面顯示的時間7點,看來已經不能在晚會開始之前趕去了。她喝了口茶,胃裏一下子暖和起來。“父親有交代我必須去嗎?”
君霰是君家收養的孤兒,說是義子實際上是君禾的貼身保镖。這是君禾十五歲那年開口提出的,她希望有一個人幫她做事。
“是,老爺有交代過。”他停頓一下,神情莫測地看了她一眼“我今天在街上看見了許朝暮許小姐。”
确實如他所料,君禾對這個名字有反應。
君禾的身形停頓了一瞬快速審視君霰一番,沒說什麽,往樓上走去。剛走了一半突然停下,轉身告訴他說:“我在城東的教堂裏寄放的東西忘了取,你送我去會場後去幫我拿回來。”說完不理會君霰眼中的探究,冷着臉上二樓左轉進房間。
黑暗中,月光透過薄薄的白色窗簾映照在華麗的大床上。
她沒開燈一頭栽倒在床上,然後在心裏默數30秒後從床上一躍而起,拉開2米高的衣櫃門随意拿出一條裙子換上。換好後她失神地立了許久無意識地摩擦着十字架,好像是感應到她的內心連那層銀光都變得有些暗淡了。
它曾兩度戴在她頸上,可如今她必須取下。
一切就從今晚開始吧。
君禾堅定地睜開眼走出漆黑的房間。
為慶祝顧家仁和堂分店在虞城開業這件盛事,晚會邀請的自然是各界的精英和社會上層人士還有和顧家并駕齊驅的君、簡兩家。
華燈初上,整個會場都金碧輝煌。
君禾一身華紫,手背上飛舞着閃耀的金翼燕尾蝶,金色的翅翼和鳳尾一樣的尾須這才是黑暗中最耀眼的蝴蝶。看着她美麗高雅地邁進會場,紛紛竊語着。
所有人心知肚明,這場聚會是打着以醫會友的幌子在與上層名流們拉關系,只是不知有多少人如意。
“父親。”君承夏正和其他人探讨醫術,聊得甚是高興。見她來了立刻板着臉,斥責君禾晚到,叫她向長輩們賠不是。
她從之,對那些虛僞的長輩們賠不是。
簡真月在不遠處優雅地品着紅酒,将這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她看着道歉道的沒有一絲愧疚的君禾,笑了。
“君伯父,我能邀請君禾跳支舞嗎?”路宵風剛擺脫一群趨炎附勢的人,就看見君禾在向那些人卑躬屈膝地“道歉”心裏頓時一片怒火,幾番壓抑才忍住的。
君父明白他是在幫君禾說話,瞥了一言不發的君禾,眼中一絲不動聲色的厭惡劃過。然後轉過頭看向路宵風,對他點頭。“只要禾兒願意就行。”
沒人看見低着頭的君禾的嘴角,聽到這句話後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路宵風紳士地邀請君禾,并和她攜手走進舞池。
“怎麽來晚了?”他問。
君禾不答,路宵風出現在這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他不喜歡這種場合,于是反問他:“你怎麽會來這麽無聊的地方?”
路宵風說:“因為你。”所以他來了。這一直是他最想說的話,路宵風臉上一直是笑着的,其實他的心裏卻因為君禾的沉默而有些失落,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她用這種形式告訴他不應該說這話,但是面對她他真的不知還應該怎麽說。
兩人安靜地跳着舞,仿佛舞池裏只有他們兩人,不知是不是離得太近的緣故,彼此好像都看不清彼此的模樣。
籠罩在柔和的香槟色燈光中的君禾不知不覺回憶起過去,她和路宵風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君家。那時她不受君家人的待見,一個人整天待在小房間裏,除了她同父異母的二哥會時不時來看看她,就只有經常到君家玩的路宵風跟她說話。
當時路宵風比她大三歲,是一個小大人。她不喜歡路宵風但她只能依賴他,這樣她才能過得好一點。果然君家見她和路宵風走得近,對她也客氣一些,路家混的是黑道他們不敢得罪。
就在君禾出神時,路宵風見到會廳角落裏的安悠然向他招手,還有君白墨也在他旁邊,好像有事找他。
“我有事要處理一下,你先自己走走吧。”說罷離開了舞池。
君禾向那個方向望去也看見了他們,便了然,不過晚說了一步。
“沒關系,你去忙吧。”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小聲說道。
紅燈綠酒,燦若繁華。
從這裏往下望去,街道上的人和車輛至餘下一個黑點。外廊只有她一人,空曠也很孤單但是卻比裏面自由,可真正的自由她在哪兒都沒感覺到。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角餘光裏多出一抹紅色倩影。
她轉過去,看着她。
心知她為了什麽來找她,但是她不知該說什麽,或許應該說她沒資格說,所以在等她先開口。
看着君禾,和自己印象中那個穿長衫的女孩子差別好大,時間真的很無情。她現在也回想不起五年前的情景,因為連她自己也變了。許朝暮一聲嘆息後,問她。“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他出獄的日子。”這個問題君禾根本不用想就回答出來了,因為她每天都在數,生怕自己忘了。輕飄飄的一句話,但是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努力保持平靜說出來,她不希望被別人發現她的難過。
“你不去找他嗎?”
君禾轉身正對着她,輕笑,“你明知道答案為什麽還要問?”
許朝暮拂開遮眼劉海,轉過身看着君禾。風中她豔麗的紅裙搖曳着如迸裂的火花在夜晚中舞蹈,但她酡紅的臉頰卻破壞了這份冷豔。“他身體不好。”
“……”是嗎?
“很不好,……在裏面落下病根了,那裏面很冷很濕的。剛出來那會兒他整個人憔悴到我都……快認不出他了。”
許朝暮臉上的神情很平靜。
那五年裏只有她去看過宿願,君禾從沒去過。每一次他們的談話都避開了有關君禾的一切,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她能為他們做些什麽。
那種無力感,和得知那個人死去後一樣。
“……”是嗎?
見君禾沒要開口的意思,她不接着往下說,而是換了個話題。“我兩年前嫁給了安悠然,沒辦法啊,反正沈越不在了我嫁誰都一樣。”
“……”真的嗎?
許朝暮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就算再提起沈越不會在難過了,誰知到還是會痛,抹掉淚水後又有更多的眼淚往下掉,她怎麽也止不住擦不幹,到最後只能無助的哭喊。
“君禾,我覺得宿願遇上你簡直是他上輩子造的孽!為什麽跟你們扯上關系不是死就是坐牢啊?為什麽我不想跟你們見面卻偏偏又見着了?”她真的很怕他們,真的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遭殃的人。
看着埋頭哭泣的許朝暮,君禾什麽也不能做只能靜靜地看着。
五年前他們從方家逃走沒多久還是被君承夏派來的人找到了,他們以綁架罪起訴宿願。君禾沒有辦法只能跪下求他們放過宿願答應回君家,他們說君家只給她一個機會,只要她答應聯姻就放宿願一馬。
她答應了。
但是君家始終不放心,賄賂法庭判宿願五年牢獄,他們想在這五年裏讓她死心踏地的嫁給簡單。可是誰知每到成親的前幾日簡單就會犯病,這一拖五年也就過去了。
今天是宿願出獄的日子,她根本不敢去見他因為她不能見他,她做了許多錯事根本不敢見他。
她讓君霰殺了那些來抓他們的人。
她知道她已罪孽深重,這五年她總是睡不好生怕噩夢會成真。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着也很不幸的許朝暮,只說了兩個字:“笨蛋。”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但仔細聽能聽出她的語氣中有一絲哽咽。
說完留下抽泣的她走回會場。
顧磊摟着女伴細腰與鄭老板友善地交談着,一身黑西裝,一副完美的笑容,紳士的風度,碰杯,幹盡杯中酒。顧磊的風流人盡皆知,聽說他又看上了路家的養女寧藍天天給人家送花。
慕雲夢也知道,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笑笑了事。有人說她大度,有人笑她笨真以為顧磊只會愛她一個人,其實她心裏知道如果顧磊真心愛她,怎麽會不願意和她結婚呢。
君禾也勸過她幾次,可是她是真的很愛他,不想離開他。所以她努力在忍耐,不想顧磊讨厭她,不要她。
慕雲夢是慕天收留的孤女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她和顧磊交往時慕天根本不同意,最後還是顧家出面搞定的,還給他們訂了婚。慕雲夢住進顧家五年了,顧家卻沒說什麽時候辦婚事,有傳言說顧家要的不是她這個兒媳而是她爹的錢。
這邊,簡真月此時正看着一直在旁邊叽叽喳喳問不停的顧晴,突然勾唇一笑,将杯中剩下的紅酒盡數潑他的臉上。
顧晴呆住,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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