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面子重要

第14章 面子重要

箐。

臺球廳靠角落擺着兩張長條沙發,浸着經年累月的污漬,邊角與扶手已經污得發亮,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顏色。

沙發中間安置着一個茶幾,漆面崩裂透出原木的顏色,上面擺着兩桶剛剛吃完的泡面,燙了卷發的面條挂在筒壁上,新鮮的湯漬落在幹涸的湯漬上,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秦見靠在牆角,心情十分不爽的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兩方人馬。他不知道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姓宋的為什麽成了自己的“家長”,以絕對代言的強勢與酒糟鼻和黃毛對峙。

“我是誰?”宋城南擡起劍眉,“我是秦見他叔兒。”

看熱鬧的秦三眨麽眨麽眼睛,捧着手機湊到秦見旁邊,與他咬耳朵:“小孩兒,你什麽時候有了個這麽能耐的叔兒,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親的嗎?行啊小孩兒,瞧你叔兒那身腱子肉,瞧那身手,看以後誰還敢欺負你?”

秦見心裏窩火,用腳隔開秦三,不耐煩的斥道:“叔兒個屁,就一愛多管閑事的事媽。”

黃毛嗤了一聲,雙手插兜擡起屁股,誇張的說道:“叔兒?你是秦見的叔兒?笑話,你要是他叔兒他能把你往理發店領?”

宋城南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煙的時候翻起眼皮盯着黃毛:“理發店怎麽了,我侄子給我理個發不打緊吧?”

“放屁,你就是他領回來的羊,宰的就是...”

“春子!”酒糟鼻截了黃毛的話,警惕地看了一眼宋城南。

宋城南樂了,吐出一個煙圈,他問黃毛:“你認識我?我們好像沒見過?”

黃毛被酒糟鼻一提醒,氣勢頓時弱了下來,他清了一下嗓子,搖頭:“不認識,沒見過。”

“那就認識一下,”宋城南将煙咬在齒間,伸出手,“我叫宋城南,是秦見兒的叔兒,也是新發社區的社區主任。”

“社區主任?”黃毛顯得有些驚訝,他轉頭去看酒糟鼻見他神情中也有淡淡的吃驚。

“社區主任啊,”初時的驚訝過後,黃毛顯現出顯而易見的輕視,他翹起二郎腿,無視宋城南伸着的手,嘿嘿一笑,“擺這麽大的譜,我還以為是何方神聖呢,就一管雜事的社區主任,怎麽,你今天來是收物業費的?”

宋城南收回手,也不尴尬:“物業費不歸我們管。”他此時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轉頭去找同行的同事。

“主任...”帶着眼鏡的王志鵬在兩米遠的地方蹭了過來,“咱們還普查嗎?”

最近市裏發生幾起入戶搶劫傷人的惡性案件,偵破後發現都是暫住本市的人員所為,因為個別社區對暫住人員管理松散無序,給偵破工作帶了重重阻力。

因而,ZF組織了一次全市範圍內的針對外來暫住人口的普查工作,像新發社區這樣人員混雜、外鄉人聚居的地方,更是重點摸排的區域。

最近,宋城南忙的腳不沾地,社區工作人員少,工作量又大,他已經連續加班四五天了,每天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對門的小鄰居早已熄燈睡覺了。

今天,他與王志鵬一組,對經三街的住戶和商家進行摸排,沒想到剛進了臺球廳,就看見小兔崽子舉着棍子要給人開瓢。

“王哥,你先去走訪下一家吧,我在這兒有點事,忙完就去找你。”宋城南扭頭對身後的王志鵬說道。

王志鵬推推眼鏡,瞥了一眼對面沙發上坐着的兩人,又看看秦見和秦三,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主任...”

“沒事,”宋城南笑笑,“王哥你先去,我随後就到。”

見宋城南面上确實沒有為難之色,王志鵬才猶猶豫豫的下樓去了。

王志鵬走了,宋城南将煙屁股扔進泡面桶裏,潇灑的往沙發背上一靠:“您二位和我們家秦見這是有什麽過節啊?逼得一個小孩兒都動了怒,瞧把人氣的,我要是不及時趕到,小孩兒不得在您二位手下吃多大虧呢。”

秦見确實氣,而且鼻子都要氣歪了。什麽叫“我們家秦見”?您他媽誰啊?臉怎麽這麽大?真他媽天大地大不及您臉大!

男孩兒氣得夠嗆,卻只能暗诽,他不傻,現下的形式他只能和姓宋的綁在一根繩上。

“呦,你這叔兒夠能颠倒是非的啊,你都要給人開瓢了,他卻替你委屈上了。”

秦見扒開肩膀上的腦袋,沒好氣的低語:“三哥,別那麽好事,打你的游戲去吧。”

秦三搖搖頭繼續歪歪扭扭靠着男孩兒:“不耽誤,哥能一心二用,你這叔兒看起來真他媽屌,咱新發鎮好久沒這樣的人物了。”

這邊秦見氣得慌,那邊黃毛也氣得差點背過氣,他指着秦見:“我欺負他?他連打我三拳,還差點給我開瓢,還我給他虧吃?”

宋城南輕飄飄的遞了一個“真沒用”的眼神過去,二次傷害了頭發亂顫的黃毛。

“秦見,因為什麽事啊,氣着兩個哥哥了?”他轉頭問秦見。

“哥哥”一出,秦三又撿了個笑:“草,他是你叔兒,李峰他們倆是你哥,這輩分,平白大了一輩兒啊,牛!”

顯然酒糟鼻也聽出宋城南故意奚落的話音兒,面色更加陰暗了。

秦見雙手抱胸,歪歪扭扭的靠在牆上,聽了宋城南的問話沉吟的片刻,才緩慢的說道:“我原來在峰哥和春子哥那裏做事,最近學校和家裏事多,就沒過去,今後也不打算去了,可峰哥和春子哥不同意,就...發生了點口角。”

“口角?你那是口角嗎?”黃毛憤恨的站起來就往秦見身上撲,可還未邁開腿就被宋城南一掌壓了回來。

宋城南的動作看起來輕柔,只是輕輕按了一下黃毛的肩膀,但只有黃毛自己知道,那拇指扣到了自己的鎖骨中,從骨肉中泛起的酸麻覆蓋了半邊身子。

“有話好好說,畢竟那還是個孩子。”宋城南還是那副悠哉的神情,看起來挺好說話。只是黃毛的表情卻變幻莫測,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城南,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此時酒糟鼻終于說話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真切極了:“宋主任,我們無意與一個孩子計較,我們店裏等着學徒的人多,也不是非秦見不可。只是,我們培養了秦見這麽久,剛剛學了本事就撂挑子,到哪裏也說不過去吧?”

“本事?”宋城南嗤笑一聲,歪頭問秦見,“什麽本事?”

他也沒想要出個答案,率先問道:“秦見是肯定不能回去了,李先生如今打算怎麽辦?”

酒糟鼻看了看沉默異常的黃毛,眉頭蹙了起來。以黃毛的脾氣,聽了社區主任的話必定炸廟,但如今他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像是怵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加之秦見不惜與黃毛動手也不肯再回店裏,又有這麽個不好惹的叔叔給撐腰,看來今天必定事與願為了。

他雙手交叉起來,做出了個為難的表情:“既然秦見沒時間,那我們也不勉強了。但當初他是說過要在我們店裏長做的,我們才培養他這麽久,将剪發染發的技藝傾囊相授,花了不少精力和錢,現在他不做了,我們又要去培養別人,實在是麻煩。”

酒糟鼻的眼裏放出精光:“要不這樣,這學徒費和違約金就适當的賠償一點吧,不用多,五千就行。”

秦見剛想發飙,被宋城南一個手勢制止住了。

“哦?秦見你們店裏學的是剪發、染發的手藝?”

酒糟鼻看了一眼秦見,坦然的說道:“是。”

“聽你這話,他是出徒了?”

“是。”

“他剪發的手藝咋樣啊?給別人剪過嗎?有人花錢找小孩兒剪頭嗎?”

急性子的黃毛終于按捺不住自己,搶着說道:“我們教的手藝能不好嗎?賺錢,當然賺過錢,你知道他曠工的這些日子我們損失多少錢嗎?”

“哦,清楚了,那你們這是雇傭童工啊,我們家秦見今年才...13。”

宋城南站起身來,看着張着大嘴木楞的兩張臉:“既然我們雙方都有錯,這官司咱們自己肯定斷不清,要不就到派出所,請民警給咱們斷斷是非,到時候只要民警說我們曠工該賠錢,二話不說我們一定賠。”

“哦,對了,我怕到時候到派出所說不清,就錄了音。”宋城南掏出手機,“你們要聽聽嗎?”

“你!...你...”黃毛驚覺自己失言,‘你’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轉頭求助酒糟鼻。

酒糟鼻的面色更加暗沉,稱得他那顆鼻子更大更紅,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起身笑道:“鄰裏鄰居,鬧到派出所沒必要,這幾個月我們與秦見也有幾分情意,再說他家裏困難,剛剛說的賠償也就那麽一說,沒真心想要。”

他強擠出個笑,教養良好的微微欠身:“既然說開了,那我們就先走了。”言罷,他眯起眼睛看男孩兒,“秦見,好,挺好,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

宋城南颔首,又抽出根煙叼在嘴裏:“那就不送了。”

黃毛氣憤的起身,經過秦見的時候,用手指點了點,壓低聲音狠狠地說道:“你給我等着。”

秦見依舊面無表情,全當有人放屁。

酒糟鼻和黃毛離去,看熱鬧的人也呼啦啦的撤了,這一隅只剩一大一小幹瞪眼,宋城南指指對面的沙發:“來,我們談談。”

秦見沒動,他心裏五味雜陳不知是個什麽滋味,氣還是氣的,但又沒那麽氣了,像一只飄蕩了好久的氣球,就快癟得落到地上。

“談個屁!”

談就是挨訓,誰他媽給自己找罪受?他轉身就走,覺得還是先撐住面子,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當然是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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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一點秦小見就被吃定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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