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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言初在溫氏的工作開展得愈發順利,同時,七月底帶容父容母去夢雲縣,見蘇溪溪家人的計劃也正式确定了。
期末考試結束的蘇梧,一心惦記着半年未見的妹妹,六月中旬帶着這消息就回去了。
家裏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放假了。
現在的大山村不比以前,去年就通電了,今年五月份剛把路修好。雖然是坑坑窪窪的石子路,但進城着實是方便了很多。
自打蘇明家和蘇明建冒着風險幹上去沿海進貨的活兒,蘇家這個偌大的家庭就逐漸分裂了。
貧富差距慢慢的顯露了出來。看着有錢的,沒錢的多多少少會眼紅。強拖着這個大家,無疑對哪房都不好。
閨女要畢業了,學校包分配工作,容言初又是個靠譜的,秋槐花和蘇大強不強求那麽多了。
兩口子為這個家勞碌了一輩子,對幾個兒子不偏不倚,自覺對得住他們。
于是,在今年年初,年一過完,蘇家就分家了。
蘇大強和秋槐花誰都不跟,老兩口自己種地吃飯。幾家一合計,将蘇家老房子一分為二。
房子有部分是近些年修的,給老兩口住。
蘇明家沒要房子,說去縣城租房住,好經營他的包子鋪。他兩個閨女上大學去了,他一個人占着也沒意思。
蘇明遠本就有分配的房子,先前是兩孩子上初中,習慣了在老家自由自在的生活。再者,搬到縣城裏,蘭福英找工作不容易,就留在老家幫着下地幹活。分家了,孩子去了外面讀書,索性就住進了分配下來的房子。
已經在縣城生活了多年的蘇明建,就更不用說了。
這個家分了,孩子們大了,房子空了。也就寒暑假的時候,才熱鬧些。
蘇梧到縣城的那天,在本省上大學的蘇桐早就到家了。
蘇明家做飯的手藝一般,包的包子勝在個大餡兒足,用的食材新鮮幹淨。
熱氣騰騰的包子,白生生的面皮,輕輕一掰開,包子浸滿了餡兒的湯汁。一口下去,又軟又鮮,一點都不噎人。
包子鋪地址在住宅區的門口,價格也不貴,路過的老老少少聞着味兒就來買了。
“姐!你總算回來了,你們放假比我們晚诶。”還在剁白菜的蘇桐,瞥見到家門口熟悉的人影,興奮的放下菜刀就往外跑,一邊幫着拿行李,一邊叽叽喳喳的說着話。
仰頭沖在後廚忙碌的蘇明家喊:“爸,姐回來了!!”
“姐,路上累不累?餓不餓,爸剛蒸好了一籠包子,我去給你拿兩個?”
“你不知道我天天幫爸剁餡兒,爸還嫌棄我包的包子面皮多餡兒少,說這樣賣都賣不出去。”
蘇明家端着溫水和一碗剛出鍋的包子出來,笑着罵道:“阿桐,你那不叫包子,叫饅頭了。之前你包的包子你自己都不吃。”
蘇桐氣鼓鼓的說:“所以,這幾天賣的饅頭都給我做了。姐,我睡覺做夢都在夢着我做饅頭。”
蘇明家看出了大閨女的疲憊:“你就少說兩句吧,等你姐好好休息一下。剛回來連口水沒喝上,就聽你在邊上像麻雀說個不停。”
在桌上的包子,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蘇梧聞着,胃裏來了饑餓感,喝了一口水,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看着爸和阿桐拌嘴,空氣中彌漫着包子的味道,蘇梧神情說不出的放松:“沒事的爸,我回來了就能幫着做點活兒了。”
蘇明家樂呵呵的說:“沒什麽活兒,阿梧你慢慢吃,阿桐去把你和你姐一起住的屋子打掃打掃,亂的跟豬窩似的。”
說歸說,鬧歸鬧,蘇桐本就懂事,脆生生的應下:“好嘞,這就去。诶,爸,白菜我還沒剁完呢。”
蘇梧接話:“吃完了我去剁,坐着也是閑着。”
吃晚飯時,蘇梧把小姑姑交代的事說了。
“七月底?這麽急啊,半個月都沒有了。”蘇桐驚訝的問,“姐,你見過容老師的家人嗎?小姑姑會不會被欺負呀?”
蘇梧:“見過一面,挺好相處的。”
蘇明家表情凝重:“這事不能光看表面,你倆還小。要趕緊和你們爺奶說一聲,好做準備。容家人是大城市的,來了我們這裏,問題多着呢。阿梧阿桐,明天你倆帶上衣服那些回去一趟,幫着做些活兒。”
蘇梧清楚利害:“好。”
“這幾天買的白菜和肉放不得,明兒提一些回去。剩下的包包子,等賣完了,就暫時先不賣了。”
次日,蘇梧蘇桐大清早就離開了家。等到晚上包子鋪收攤,蘇明家拎着裝好的兩袋包子,分別去找了三弟四弟。
蘇溪溪是他們從小疼到大的妹妹,這麽大的事兒不能少了他們的參與。
他們雖都有家庭有孩子,但依舊是妹妹最堅實的娘家人。絕不能讓容家的人看輕了。
三家孩子得了自家爸媽的叮囑,提着肉、菜和一些營養品,像脫了缰的野馬,回到了生長了十多年的地方。
這兩年條件上來了,攢了不少錢。為了出行方便,幾家都咬咬牙各買了一輛自行車。
空蕩蕩的蘇家老屋,在兩天內就變得人來人往。
對孫子孫女的回家,蘇大強和秋槐花是高興的。
對大山生産大隊的人家來說,蘇家這幾年是發達賺錢了。孩子們一個個的上了大學,大人們搬進了縣城。不少人拐彎抹角的詢問秋槐花,有什麽賺錢的路子。
秋槐花嘴閉得緊,愣是一點消息沒透露出去。
蘇梧這幾人的回來,引得大家蠢蠢欲動,心裏紛紛打起了小算盤。有的更直接,第二天就讓媒人上門給他們說親了。
把秋槐花氣得拿起掃帚将人攆了出去。
更多的人是有賊心沒那膽兒,但在蘇成越和蘇成星兩兄弟面前晃悠的小姑娘絲毫不減。
煩的他們待在家裏,幫着清理屋子,将角落裏、房梁上等地方的陳年老垢清理得幹幹淨淨。
蘇溪溪提前一天回到家,安慰擔憂不已的老兩口。
雙方家長的第一次見面,是在蘇家這座小小的院子裏。
一如預料中的順利,雙方都很滿意,并趁此敲定了結婚的日期和部分流程及細節。
婚禮在大山生産大隊辦一次,在京市辦一次。
蘇溪溪本人是拒絕的,但看到容言初懇切的面上,還是同意了。
兩家父母在屋子裏商量事情,蘇溪溪和容言初對視一眼,悄悄的溜走了。
村子的變化不大。
遠遠望去,藍天白雲好似畫卷,蜿蜒青山依舊翠綠,潺潺溪流流淌而過。
溪水邊的老柳樹,垂着細細長長的柳枝,在水面上落下随風搖曳的倒影。
“時間過得好快啊。”蘇溪溪眺望遠方,忽然有絲絲感慨,低聲喃喃自語,“來時15,快十年了。”
上輩子的記憶盡數模糊,她已經記不得多少了,仿佛那不是親身經歷的人生。
細細想來,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容言初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安靜的站在她身邊。
蘇溪溪側頭看他,開玩笑的問:“容言初,你說要是我們身處的世界是一本書,你有什麽想法?”
容言初很認真思考了下:“沒想法,即使世界是一本書,但生活是我們自己過的。對我們而言,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鳥雀在林間歌唱,知了在樹梢鳴叫。
腳踩大地,頭頂藍天,這再真實不過了。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才不是一本小說。
蘇溪溪釋然的笑笑,過了一會兒,語氣平淡的說:“言初,陪我去一趟Y市吧。”
或許是該真正和上輩子告個別,她要徹底告別過去,開啓嶄新的生活了。
容言初沒問為什麽:“好。”
有去Y市的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
容言初很早之前就發現,蘇溪溪的關注點總會不由自主落在南方的一座城市上。
雖不知道她為什麽對Y市那麽關注,但應該是想去看看的。
大學四年,兩人各自忙着,寒暑假要回蘇家,沒多餘的時間去構想這一趟遙遠的行程。
Y市是沿海城市,不管是離京市還是老家,都很遠。
來回一趟行程遠又麻煩,兩家商量後決定這幾日就把鄉下的婚禮辦了。
鄉下的婚禮簡單純樸,容言初提前做了功課,和蘇家人辦起事來順順利利的。
結束後,蘇溪溪執意要帶秋槐花和蘇大強去京市住十天半個月。要是老兩口願意,住一輩子都行。
将爸媽安頓好,容言初那邊迅速處理好了手頭的工作。
兩人踏上了Y市之旅。
路上,蘇溪溪好奇的問什麽都不問的容言初:“你不問我為什麽要去Y市嗎?”
容言初淡淡的笑了:“你不說,是有你的顧慮。我相信溪溪總會有願意說的那一天。”
蘇溪溪:“萬一我一直都不願意說呢?”
她曾有過和容言初坦白她的來歷的沖動,但最後都敗在了害怕下。
容言初輕輕摸摸她的頭,似在安撫她慌亂躁動的心:“不願意就不願意,沒什麽大不了的。溪溪,有小秘密是很正常的事。不過,我還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完全的相信我。”
蘇溪溪不再說話,低着頭看着手指發呆。
到Y市時,天色漸晚。夏日的黃昏,燥熱悠長。
蘇溪溪沒和容言初透露到了Y市後,要去哪裏。只說一切聽她的安排。
上輩子她的家,在Y市的一個小縣城裏。距離市中心有兩個小時的大巴車車程。
在Y市休息一晚上,次日一早就坐上了去小縣城的大巴車。
快抵達她上輩子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時,她忽然明白了近鄉情怯一詞。
八十年代的小縣城,規模不大,大多都是低矮的房子。
她的家,現在還是一片荒廢的土地,上面荒草叢生,腳印滿地。
全然沒有模糊記憶裏的樣子,只有縣政府廣場建築的形狀,依稀有着大致的模樣。
這近乎陌生的一切,蘇溪溪恍惚間看到一群面容些許模糊的人,在揮手和她一一道別。
有爸爸媽媽,有朋友,有老師,有同學,有鄰居……
鼻尖酸酸的,眼淚莫名的掉了下來,重重的滴落在這片土地上。
似乎在述說着重逢,亦或是再見。
容言初用紙巾擦了擦她臉頰上的淚水,嘴唇動了動,到底什麽都沒說,默默的陪着她。
當天下午,蘇溪溪和容言初踏上了離開小縣城的大巴車。
随着大巴車的啓動,矮小的縣城漸漸被抛在了身後,直至消失不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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