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驚喜

出行的這一天,花寶幾乎是被攆了出來。

“老爸, 別傷心哈, 惹事精走了, 空氣都會清新起來。”花寶特有自我覺悟地開導着花愛國, 指着正跟申莽交代的方書梅, 悄聲道:“你瞧瞧人家方女士,臉上的笑掰都掰不下來。”

花愛國的傷感被花寶三言兩語地清掃幹淨, 仔細想想,閨女再好,也不得不承認他有時候也會被鬧騰的想念南方療養時清閑安靜的小日子。

這趟飛機趕的巧, 正是留學生開學之際,客艙裏有一大半的人是去上學,姑娘美小夥俊。

花寶拽着她老哥的衣角, 在後面左看右看,看得眼花缭亂。

申莽身後溜着花寶, 在前面利索地找到位置規整好背包, 轉頭看花寶, 眼睛發亮,兩腮通紅, 就差流哈喇子了。

“還沒看夠?”申莽把花寶摁到座位上,順手送了一個腦嘣。

“嗷!!嗚!!!”

不可思議,驚天的疼。

花寶捂着額頭, 眼神無辜迷茫地看向申莽, 看清他臉上的嘲笑後, 炸毛。

二話不說,花寶抓住申莽的胳膊開咬,胳膊肘上一圈隐隐約約疤痕的外圍多了一圈清晰的牙印。

申莽“呲”了一聲。

花寶松口,眼冒血絲地瞪過去:“再惹我,給你咬出血!”

不同尋常的沉默在兩人中間蔓延,花寶轉回頭,把後腦勺留給申莽,仿佛在專心致志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申莽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了半晌。

花寶偷偷摸摸地眼角的餘光看了一樣申莽,自言自語道:“額頭怎麽現在還疼,要不抹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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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的聲音比平日放大了三分,顯然是刻意說給某人聽得。

申莽深吸了一口氣,把雜亂紛繁的心事放下,捏着花寶的下巴把她的小臉蛋扭向他,青腫一片的額頭映入眼中。

從來自負到沒有做過任何後悔事的申莽頭一次有了這樣難熬的後悔情緒,他的大拇指輕輕地摸着花寶的額頭。

暗啞的道歉聲音在花寶的耳邊炸裂。

花寶瞠目結舌地看向申莽,結結巴巴道:“老、老哥,我、我”。

申莽遞過去一杯水。

花寶三口灌完,噼裏啪啦地驚嘆道:“人生的第一次道歉呀,老哥,你突破了你自己。”

腦海裏回蕩着申莽剛才的道歉,越想越覺的自己忒的偉大,竟然讓萬年霸道自負傲慢的人道歉了!

“哥,我剛才的耳朵有點幻聽,你再來重複一下剛才的話。”

花寶滿臉的興奮激動,什麽額頭痛,她現在一點都不痛!

申莽滿身心的憐惜被咔嘣咔嘣地敲碎。

“沒聽清?”

“嗯嗯。”花寶歪頭嘟嘴眨眼,撒了一整套的萌元素。

“過期不候!”

申莽食指壓向花寶受傷的額頭。

“呀!”花寶擋住自己的額頭,控訴:“你都不知道你現在的手勁有多大。”

申莽從口袋裏掏出快要化了的巧克力塞到花寶嘴裏,繼續給她擦藥。

花寶猜測着巧克力的口味,這個口味的巧克力她頭一次吃,一時半會嘗不出來是巧克力裏面夾了什麽。

直到巧克力都融化在嘴中,只在牙縫裏留下甜甜的印記,花寶還是沒有猜出來。

“哥,這個味道好奇怪,想不出來。”

申莽眼含笑意地問道:“好吃嗎?”

花寶的表情糾結了那麽一瞬,不能辜負美食的心思占了上風:“不大好吃,能再嘗一塊嗎?也許我這次就能喜歡了,你不知道,喜歡一個東西前還需要有個适應的過程。”

花寶的小心思,明晃晃的。

申莽滿臉遺憾地看向花寶:“沒了。”

花寶:!!她剛被這個驚奇的味道所折服,就沒了!

花寶癱軟在座位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需要多吃點來縫補我受傷的小心靈。”

“但願你吃的下。”申莽無可無不可,他估算着再過一個小時,花寶也該暈機了,她的身體極限就這三個小時。

果不其然,花寶開始了昏天暗地的暈機反應,肚子像是着涼似地疼着,頭仿佛被勒住一樣,胃裏冒酸水。

申莽不緊不慢地拆開暈機藥片讓她含在嘴裏,看着她難受的樣子,罵了一句“該!”。半個小時前,他讓她采取一些防暈機的措施,她義正言辭地拒絕,站在制高點上,批評道:“不要門縫裏看人,我的身體素質是有目共睹的。”

是的,她的身體素質是有目共睹的,還是暈機了。

後來的八個多小時的飛行,她都在昏睡中度過。

申莽享受了八個小時的自由時間。

飛機一落地,花寶原地複活,積極地收拾背包,精力充沛的樣子與剛才的半死不活就隔着三分鐘的時間。

等下了飛機,花寶變的比搬家的螞蟻都忙,對着機場的工作人員手腳并用地比劃着把超出她英文詞彙範圍的事情給辦妥了,咧着大嘴,對着申莽比了個“OK”的手勢。

申莽一出飛機,就被調到了全身放松悠閑自在的休閑模式,坐在行李上,笑看着花寶忙前忙後。

花寶屁颠屁颠地跑過來,随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歡欣雀躍地把自己剛剛套近乎打聽到的消息說給申莽:“哥,咱再等等,二十分鐘後有明星下飛機。”

申莽點點頭,付了些小費讓飛機廣場中的服務員照看着他們的行李。

消息走漏,接機口的粉絲越來越多,金發碧眼,大個頭,大骨架。花寶默默地靠到申莽胸前,危機意識空前爆發。

“咱們退出來吧,粉絲瘋狂起來很吓人,萬一發生踩踏事故,我覺我将是她們腳下的人肉板磚。”

申莽揉了把花寶的頭,知道這些陌生環境和人群已經開始讓她不安。

花寶抱着咖啡杯正等着申莽付錢,安靜的飛機場突然變的嘈雜,花寶拉着申莽拔腿就跑。

“快,快,一定是到了!”花寶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拉着申莽,兩條腿搗騰的飛快。

申莽快步着跟上去,滿臉的無奈,付的咖啡錢還沒找錢。

花寶站在高處,扶着欄杆探着頭,看着粉絲分成一撥一撥的,滿眼的茫然:“哪個是明星?”

申莽手裏拿着花寶的咖啡杯,斜靠在牆上,聽了花寶的話,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樓下:“被圍在中間的。”

花寶扁了下嘴,她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被粉絲圍在中間的就是明星,“他們估計是一個四胞胎組合。”

申莽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花寶後面,看着身形相似卻明顯不是四胞胎的人,低頭對着黝黑的小腦瓜,暗自笑了起來。

“寶。”

“嗯?”花寶仍然皺着眉頭把注意力放在樓下的“四胞胎”身上。

“冰淇淋。”

冰淇淋?花寶“唰”地回頭看向申莽。

“你仔細看看賣冰淇淋的大肚子老人和站在對面店門口的聖誕老人,像嗎?”

花寶仿佛發現了新大陸,驚嘆道:“這兩個人也是雙胞胎嗎?”

申莽笑着拍拍花寶的腦門,說道:“輕微臉盲。”

随後又不走心地安慰:“還有的救。”

花寶後知後覺地知道了她問題出在了哪裏。

“哥,他們長的真有區別?”

“你看看樓下的這些粉絲,她們都能準确地找到她們想要簽名的那一個。”

花寶使勁地觀察樓下的“四胞胎”,還是長的一樣,一樣的高鼻梁,一樣的深眼窩,一樣的薄唇大嘴,一樣的臉部輪廓,一模一樣啊。

事實勝于雄辯,她覺自個沒救了……

還看嗎?”申莽笑問花寶。

“不看了。”花寶整個人都被一朵烏雲籠罩,渾身都散發着幽暗氣息,“哥,我一直以為我是完美無缺的。”

申莽心裏悶笑,言不由衷地點點頭,等着花寶說出“本質”。

“算了,瑕不掩瑜,這只是小問題。”花寶裝作大方,心情還是沮喪的。

申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花寶默契地踮起腳尖,爬到他的背上。

申莽背着花寶到冰淇淋車前,買來兩個冰淇淋。

花寶兩只手各拿着一個,左舔舔,右吸吸,美的冒泡。

時間還早,兩人不趕着回去,找了地方坐下來吃完冰淇淋,又在機場附近找了家中式餐廳來解決午飯。申莽點了大盤雞,花寶點了雞蛋西紅柿蓋飯。就如這個人口稀少的國家一樣,這個中式餐廳裏的客人寥寥無幾。

“也許能碰見自己人。”花寶來這個餐廳的初衷很快就被實現,餐廳老板和服務員都說着一口流利的東北話。

“大妹子,剛來吧,想吃點啥?今兒個廚師罷工,老板親自下廚,友情建議,吃泡面會更順心。”

申莽充分了解一個不會做飯的大老爺們去下廚将是怎樣一種複雜口感,明智地舍棄了大盤雞,點了一個菜單上沒有的老壇酸菜泡面。

天真的花寶仍抱有幻想,點了她現在最想吃的西紅柿雞蛋蓋飯。

花寶吃了一口,抿着嘴沉默了良久,“哥。”

“我拒絕你接下來的任何請求。”申莽說的毫不留情。

“浪費糧食是不對的。”花寶盯着蓋飯,給自己心理暗示。

即使是泡面,看着對面苦大仇深的臉,申莽覺嘴裏的味道是極好的。

“米飯中間是生的,雞蛋西紅柿難道都是不加鹽只加糖的?”花寶嘀嘀咕咕地懷疑着是不是她少見多怪了。

申莽跐溜跐溜地吃的忘我。

花寶端着碗跟在服務員身後進了廚房,再出來時蓋飯改頭換面成了炒飯。

花寶沒吃完剩下來的炒飯進了申莽的肚子。

申莽一邊吃一邊嫌棄:“知道自己的胃有多大,就把吃不完的分到另一個碗裏,非得抱着一個大盤子吃的亂糟糟地剩下來給人。”

花寶就當沒聽見,餓的時候她覺得的她都能吃下一只牛。

離開餐廳前,花寶被餐廳的絡腮胡老板攔住,給了一袋子的瓜子,不客氣地說道:“都是自己人,多來幫幫忙。”

花寶頭一次被人肯定廚藝,心裏挺美的,追問:“大廚總是罷工?”

“每逢周一周三,你這兩天來幫忙,給你雙倍工資。”

花寶舉着大拇指贊嘆:“闊氣!”

“那必須的!”

申莽就眼睜睜地看着花寶就這麽跟餐廳老板在大門口侃大山。

餐廳老板頭一次碰見這麽志同道合的小青年,站的累了,就地坐在正門的臺階上,跟花寶分享他年輕的時候做過的瘋狂事兒。他年輕的時候跟三個哥們一塊弄了一個搖滾組合,賴着一首怪異的洗腦神曲掙了一筆商演錢,後來的幾首歌都沒啥人氣,他就跟着妻子來到了這個國家,妻子在這裏讀博繼而做研究,他就定居到了這裏。現如今,他的三個兒子都已經成家立業,他的妻子去年也從研究所退了下來,他就想帶着妻子找到老朋友落葉歸根。

“所以,我推薦他去參加夢想秀。”花寶坐在私家車裏,跟申莽解說老板痛哭流涕的原因,太思念了。

“即使報名參加了,也不見得能登上電視,找到他的老朋友。”

“這是他傳給我的歌。”花寶在手機上點開傳輸過來的歌曲,帶着點爵士味道的嘻哈歌,歌詞很有感染力。

其他人不知道是否被感染,反正花寶和紮着小辮的司機大叔跟着叨咕。

“好聽,咱們回家繼續放。”小辮大叔跟花寶說着口氣奇怪的中國話。

花寶和申莽要借居的地方正是小辮大叔一家人住的大別墅。

“有品位!咱們回去用大喇叭單曲回放,肯定特別嗨。”花寶随着動感的音樂搖頭晃腦,時不時的壓着節奏嚎叫一聲。

幽默的小辮大叔也跟在花寶後面仰着脖子嚎叫。

申莽揉着不停跳動的太陽穴,他現在已經确定接下來這些借居日子裏的基本畫風了。

小辮大叔有上千畝的農場,這上千畝的農場裏有大片的草地可以去放牧,也有大片的麥田果田需要去照料,而花寶幻想的童話故事裏城堡一樣的大別墅,只是一個三層小樓,再加上一望無際的大院子。

花寶轉了一圈,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定位,調整了自己的風格,走的不再是麻雀變鳳凰的奢華風,而是知青下鄉的田園淳樸風。

花寶把裹身華麗的長裙壓到箱底,翻出來棉麻闊腿褲換上,再套上布鞋,頭發一左一右地編成兩股小辮,輕輕松松地從樓上走下來。

樓下沙發上,申莽還是千篇一律的黑褲子黑鞋黑背心,在他對面多了幾個人。

這些人正是小辮大叔收養的孩子,剛放學坐班車回來。

在出國前,花寶就簡單地了解了小辮大叔家的基本情況,這四個收養的孩子在學校是一個比一個厲害的風雲人物。

只是……

她以為厲害優秀的人物都會像暴央央一樣陽光燦爛。

可這四個人,一個像不修邊幅躲在黑暗陰潮地方的巫師,一個像容貌瑰麗眼神疏離詭異的吸血鬼,一個吊兒郎當滿身紮滿釘環的非主流,一個眼神死寂像馬上自殺的抑郁症患者。

花寶:呃……

問題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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