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溫暖

花寶實話實說, 她公司出土的大蘿蔔賣到了十倍金蘿蔔的價格。

除了申莽和見多識廣的M,其他人都認為花寶是在撿牛皮大的吹, 奧斯賽更不相信, 看花寶的眼神就像在看江湖騙子, □□裸的鄙視和嘲笑。

花寶拍了奧斯賽一腦袋,一臉的痛心疾首,“奧斯賽,我與你相處那麽長時間,你還不相信我的為人?我是那種說胡話的人嗎!”

“你是。”奧斯賽很上道,迅速地收斂自己渾身懶散的樣子,鎖緊眉頭,忍辱負重。

申莽抿了一口紅酒, 安靜地看着花寶飚戲。

花寶食指點點吧臺,擺出小學數學老師缜密嚴謹的氣質, 諄諄教育道:“在市場上,純度40%的精油每克40元, 純度80%的精油每克100元, 而純度100%的精油每克8000元。同理,味道差的蘿蔔每千克1元,味道一般的蘿蔔每千克2元,味道好的名牌蘿蔔每千克100元, 請回答:味道絕佳的蘿蔔每千克多少錢?”

M舉手搶答:“十個金蘿蔔。”

花寶背着手, 眼神慈祥, “孺子可教也。”

在吧臺上休息的小青年舉手, 花寶點名,

“老師,蘿蔔沒人去偷嗎?”小青年捏着嗓子,努力地營造出奶聲奶氣的童音。

花寶表情認真嚴肅,誇贊:“這位同學提的問題很好,奇貨可居的珍品,會有很多人眼紅,養條狗就好。”

“老師,誰照顧這條狗?”紅頭發的小夥子被花寶點了名。

花寶仔細回想,大狗好像是門衛大叔栓上去的,“門衛大叔十項全能,抓賊、修車、收快遞、看孩子、記名字、……養狗。”

“老師,我也有十項全能,我能當門衛嗎?”紮着小髒辮的方臉姑娘湊熱鬧。

花寶眼含鼓勵:“你的十項全能包括什麽?”

“敲鼓、彈吉他、搖呼啦圈、紮辮子、修耳機……跳舞。”

花寶認真思量,”門衛不适合你,你可以申請後勤部或者宣傳部職位。”

一頭披肩長發的肌肉男插話,“老師,我也十項全能,我力氣大、會搖滾、霹靂舞、……打架。我可以申請什麽職位?”

花寶語氣溫和:“生産部。”

“老師,我十項全能,……”

花寶耐心十足:“嗯,人事部。”

“老師,我十項全能,……”

花寶面無表情:“嗯,工程部。”

百號人都湊過來詢問,花寶一個個地回答,沒有的崗位她也能捏造個出來。

花寶軟趴趴地看向她老哥。

申莽毫無同情心地揶揄道:“自己做的妖,再累也要圓回來。”

花寶擠到她老哥懷裏,把臉埋着。她已經退休辭職了,拒絕回答任何的問題。

申莽悶笑着揉了把埋在懷裏的小腦瓜,跟M打聲招呼,扛着不肯露臉的花寶離開。

三個人一走,廢舊廠房裏傳出此起彼伏的大笑着。

申莽低頭看着懷裏一無所知的花寶,笑着搖了搖頭,一群人認真地陪着她玩,也是熱鬧。

花寶腳不沾地地被她老哥扛到拖拉機上,她直接頂替了克裏的座位,開着承載了四個人的大紅,一路慢突突地回農場。

路過野樹林,花寶從拖拉機鬥裏拿出早就藏好的鏟子,乖覺地看着她老哥。

申莽揉揉額頭,讓克裏和奧斯賽在路邊稍等片刻,扛着花寶去找她心儀的花叢。

回去的路上,拖拉機鬥裏放了半車的植物,有不知名的藤蔓,也有各色各樣的野花。

剛到家,花寶就從車上跳下來,抓緊時間把她親手挖的寶貝圍着她大閨女的精致小木屋栽了一圈,正拍拍手完工的時候,花寶感到腿上一熱,點頭看,一個不到三歲的小矮瓜抱着她的大腿,流着哈喇子沖她笑。

小矮瓜的養父母站在不遠處給花寶招了招手。這對中年夫妻剛搬到距離農場不遠處的小別墅裏,小別墅閑置的久的,需要大整修,整修時需要的工具都從克裏大叔這裏借用,送還時總會捎帶上女主人制作的果醬,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起來。這對夫妻不知道,早在他們收養Amy之前,花寶已經與Amy有過一面之緣。

花寶抱着小矮瓜走過去,“你們房子整修好了嗎?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

“已經整修好了,家具和地毯都添置了,有空來我們家裏玩。每次看見你,Amy都特別興奮。”

說話的人是Amy的養母Molly,有一頭漂亮濃密的棕發,臉上的皺紋很多,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老。

花寶颠颠小矮瓜,小矮瓜咯咯地笑着,笑聲不像別家孩子的清脆軟嫩,反而帶着點粗粝沙啞。花寶不動聲色地看來看小矮瓜的脖子,沒多問。

繼續逗了一會小矮瓜,花寶就把她還給了Molly,笑道:“一天不見,就感覺她又重了一點。”

Molly辭職在家待了一年,身上還留着女強人的爽利勁兒,一只手抱着Amy,笑道:“從德戈那裏學來了幾個中國菜,Amy胃口越來越大,稍給她吃的少點,她就耍脾氣。”

Molly嘴裏嫌棄着Amy胃口大,眼裏的高興卻騙不了人。

花寶牽着她大閨女,目送着這一家三口走遠,心緒有些雜亂,長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大閨女的脖子。

申莽擦着汗,把上衣脫掉,光着膀子,走過來,敲了下花寶的腦袋,“這是怎麽了?”

花寶捂着鼻子,離她老哥遠點。

申莽笑着,抓着花寶的胳膊箍到懷裏,越嫌棄他,他越要讓她好好地聞聞味。

“你的劣根性真應該讓老媽看看,什麽穩重踏實,全是摻水分的。”花寶憋氣憋的臉通紅,沒憋住吸了一口氣,汗臭味讓她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申莽大笑把額頭上的汗擦到花寶的身上。

被蹭了一身汗臭味的花寶:生無可戀.jpg

兩人都洗漱完,花寶抱着大水果盤坐在卧室地攤上,黑漆漆的眼睛暗沉沉的沒有一點亮光,很明顯的發呆症狀。

申莽從衣櫃來找來大毛巾扔到花寶的頭上,坐到她後面,蒙着她的頭給她擦頭發。

花寶的頭順着她老哥的力道前前後後地搖晃着。

申莽的手插到她的頭皮裏,沒了潮濕的感覺,把大毛巾扔到床上,給了花寶一個大力腦嘣。

花寶神魂附體。

“老、哥!下一次招魂的時候,你可以換個更溫柔的方式。”花寶捂着腦瓜,呲着牙建議。

建議被申莽一個不溫不火的眼神駁回,其他方式要是管用,她就不會發呆到現在了。

“在想什麽?一臉的苦大仇深。”申莽把花寶轉過來,正對着他。

花寶習慣性地擠到她老哥懷裏,申莽洗完澡後肥皂的清香味讓花寶的鼻子動了動,她甚是舒服地用臉蛋蹭了蹭他的脖頸。

申莽捏着她的腮幫子把她的臉從脖子上捏出來的。

花寶乖順地坐好,說道:“你去幫克裏大叔卸貨的時候,我看見小矮瓜了,她脖子上的燙傷已經不顯眼了,但聲帶受到影響了。每次聽小矮瓜笑聲,就有點心疼。”

花寶臉色的神色變得灰暗,“怎麽會有這樣的親身父母,為了吸那東西就舍得傷害自己的孩子。虎毒還不食子呢。”

申莽揉了揉花寶的頭,她一生順當,心底的善良和柔軟被小心翼翼地暖着護着,猛然看見看着這樣灰色的世界,心底受到的震蕩讓她無法忽視。

花寶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當年小愛來花寶零食公司應聘的時候,老爸讓我記住她的眼神,老爸告訴我,如果以後再遇見這樣的眼神,要給予最大的善意。我當時不懂,只是按照老爸叮囑的去做。前天,小愛抱着我發瘋似大笑轉圈的時候,我心裏不知怎麽的就酸酸的。今天看見Amy後,我就想,如果我是Amy,如果我是小愛,我會怎樣。”

“哥,我現在讀懂那個眼神了。”

申莽捂住了花寶的眼睛,她現在的眼神讓他心驚。

掌心的溫度滾燙,申莽喟嘆着把花寶摟到懷裏,他的寶貝啊。

睡過一覺後,花寶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她坐在餐桌行,乖乖地等着投喂。

渾身粉紅泡泡的小愛坐到花寶面前,開始細數她把結婚消息投放到公司消息欄後收到的紅包。

“一瞬間就成了大款。”

花寶給了小愛一個鄙視的眼神,“這是份子錢,都要還回去的。”

小愛還回去一個同樣鄙視的眼神,“全公司領導層沒有比你吝啬的了。”

“1314,一生一世,多好的寓意。”花寶認為她統一發放的這個份子錢很有心意。

“我跟本森是‘山無陵,天地合,才敢與君絕’,一生一世哪夠,要九生九世。”小愛為了從花寶的小金庫裏多扒拉點錢出來,把自己跟本森的小戀愛硬生生地擡高了好幾個逼格。

花寶為了守住自己的小金庫,強勢拗出了借口:“我祝你一生一世,其他人再祝福你個一生一世,N多個人,就能有N生N世。”

“切。”小愛不屑。

花寶心平氣和:“既然不稀罕,那就太好了,我也不用出份子錢了。”

小愛淡定:“你不出,莽哥也會出,都一樣。”

花寶沖她老哥做了個鬼臉,跟小愛說正事,“胖哥要種紅杉樹,攔不住,工程部的正在挑地方。”

小愛不明所以,胖哥要種紅杉樹的事兒全公司都知道,怎麽突然說起來這個事兒。

“你不是每年都去看你的弟弟妹妹們嗎?他們住的地方周圍都是荒郊,你可以跟工程部提提。”

小愛臉色沉靜下來,眼神有着忍耐下來的認真。

“紅杉樹不是一年兩年就能長成的,沒人照看着也不行,幾個孩子就夠。”

小愛抿抿嘴,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有點抖,“雇傭孩子,會給公司招來是非的,甚至可能會有輿論壓力。”

花寶不在乎道:“偷偷來呗,反正孩子們也需要個玩耍的地方。”

小愛低着頭,沉默。

花寶喝了口牛奶,輕松道:“正巧你在輪崗,回去後去工程部任職一個星期,再去財務部掃掃地整理一下衛生,這事兒也就妥了。公司既能省下一大筆人工費,又能讓孩子們攢個小錢,雙贏。你知道的,咱們的大蘿蔔種出了金蘿蔔的價格。”

也許花寶的語氣太輕松,小愛放松地笑了起來,她現在渾身都充滿了幹勁,想立馬回國去工程部輪崗。

花寶轉頭看向申莽。

申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小愛笑着吃完早餐,回到卧室,鐵铮铮的女漢子,眼眶裏全是淚花。

本森皺着眉,用袖子給她擦淚。

小愛粗魯地把眼淚抹掉,笑道:“本森,你懂嗎?”

本森沉默,都是被遺棄的人,他又怎會不懂。

“本森,等你來到我們花寶零食公司,你會愛上她。”小愛臉上的笑燦爛奪目。

正如每一次,這一次她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大寶貝那份輕柔的溫暖。

紅杉樹十年長成,十年希望,十年依仗。

她的寶是真的溫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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