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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十二章
江漉漲紅臉,眼神閃躲,不敢與許暮生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對視,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師兄,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許暮生看着他:“我像是會用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
好吧,确實不像。
江漉腦子更亂了。
還是許暮生終于大發慈悲退開一步,輕笑着看向他:“我知道對你來說,有點太突然,我給你時間考慮。”
江漉讷讷道:“是……有點太突然。”
許暮生又淡聲說:“去洗澡吧,我們早點睡。”
江漉猛得看向他。
在剛剛之前,兩人一起睡這件事,對他來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現在許暮生忽然假戲真做。
再睡一起就怎麽都不正常了。
許暮生看着他笑了笑,邊轉身往客廳走邊道:“你睡卧室,我睡沙發。”
“啊?哦。”江漉跟着他走進去,反應過來,趕緊道,“不不不,我睡沙發就好。”
許暮生轉頭看向他,輕笑道:“江漉,現在是我想要你愛我,你得給我表現機會不是嗎?”
江漉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該再說點什麽,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了,一溜煙逃離事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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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暮生望着他消失在衛生間門口的背影,搖頭輕笑了笑,又重重舒了口氣。
他原本覺得江漉對自己不設防,在感情之事上心思單純,自己可以徐徐圖之,讓他毫無壓力地接受自己。
但群狼環伺,他再忍下去,那就是千年王八了。
外面的許暮生松了口氣,浴室江漉卻是如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所以許暮生這些日子以來,與自己的親近,讓自己搬來他房子,是因為他喜歡自己?
他腦子裏車轱辘一般不停冒出一句話:“怎麽可能?”
許暮生喜歡他?
萬人迷男主角喜歡一個路人甲?
這世界仗着作者太監,劇情就這麽離奇發展了?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
他喜歡這個萬人迷男主角嗎?
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江漉又毫無經驗,思來想去到底是沒辦法一下确定自己心意。
唯一能确定的是,許暮生對他來說肯定是特別的。
一個澡磨磨蹭蹭洗完,他是剪不斷理還亂。
因為無法直面許暮生,出門時,幾乎是貼牆根兒悄悄溜回的主卧。
坐在沙發看手機的許暮生,餘光瞥到他做賊似的動作,又見他輕輕關上房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然後忍不住低低笑出聲。
這家夥還真是個活寶。
回了房,躺在大床上,睡肯定是睡不着的,又想着人家的房子,自己占着主卧,怎麽都說不過去。
輾轉發側半晌,最終還是起身下床,悄咪咪打開房門,瞥了眼躺在沙發的許暮生,小聲試探道:“師兄,要不然你還是進來睡吧,沙發太不舒服了。”
阖着眼的許暮生,慢悠悠撩起眼皮看向他,淡聲道:“我進來睡,你能睡着嗎?”
江漉:“應……該沒問題。”
許暮生輕笑:“你睡吧別管我,我暫時就當廳長,等你想好了再說。”
江漉抿唇想了想:“好吧。”
複又回了房內。
什麽時候睡着的,江漉已經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這夜做了個夢,夢裏他和許暮生這樣那樣不可描述。
“江漉,醒了嗎?”
翌日早上,還是被許暮生的敲門聲喚醒的。
他睜眼望着天花板,明明開着調,一覺醒來,還是發覺自己汗濕了一背,仿佛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劇烈運動,掀開被子看了眼身下,頓時忍不住低低罵了句髒話,趕緊鑽進了洗手間。
洗漱好出來,許暮生已經做好了早餐。
昨天是西式,今天是中式,豆漿配煎蛋和蔥花餅,煎蛋完整,蛋黃略帶糖心,蔥花餅香味撲鼻。
“吃飯吧,吃了繼續去幹活,堅持完這兩個月,咱們就能解放了。”
他語氣自然而然,仿佛昨晚完全沒投下那顆炸彈。
而江漉就很是不自在了。
不自在不是因為昨晚他的表白,更多是自己做的那個羞恥的夢,
以至于目光不經意瞥到對方微微滑動的喉結時,都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他低着頭甕聲甕氣道:“師兄,你以後別這麽麻煩,每天早上做早餐了,我們去食堂吃就好。”
許暮生道:“一天三頓都在食堂,你不嫌膩啊?”
江漉道:“我從小就吃食堂,習慣了。”
“這個習慣可以改改了,等忙完這陣子,我讓你嘗嘗我正經做菜的手藝,以後我們經常在家吃。”
家?
對江漉來說,這是一個幾乎稱之為陌生的詞。
因為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從未有過真正意義的家。
因此,這個詞對他也充滿了誘惑力。
他看了眼許暮生,又環顧了下這座新豪宅。
心髒撲通撲通跳起來。
如果自己和許暮生假戲真做,是不是這就是他們真正的家了?
他默了片刻,才道:“我也會做飯。”頓了下,又補充一句,“就是做得一般,主要實踐機會太少。”
許暮生笑:“嗯,你學什麽都快,要真想做,肯定比我擅長。不過做飯對咱倆都不是必須的,就是一種生活情趣而已。”
這話說的,好像兩人已經開始過日子了一樣。
江漉沒再說話。
吃過飯,兩人像往常一樣去研究室。
今天宋之南沒來,研究室氣氛很輕松,就是幾位師兄時不時拿兩人打趣。
以前江漉是心虛,現在則變成了心虛加羞赧。
他自認從小是個厚臉皮,沒想到也有這麽一天。
傍晚準時收工,江漉因為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麽面對許暮生,卻又不好說自己回宿舍,便借口孤兒院有事,要回孤兒院。
許暮生也沒多問,只讓他有什麽事及時告訴自己。
回到福利院,孩子們正在院中玩耍,看到他立馬湊過來,他給大家發了零食,又去跟周媽媽打招呼。
“最近不是在忙麽,怎麽有空回來了?”周媽媽笑眯眯問。
江漉道:“今天沒什麽事,就過來看看大家。”
周媽媽看了看他身後:“今天一個人來的?你那朋友沒跟你一起?”
“沒有呢。”說着江漉道,“我先回宿舍了,今晚就不走了。”
“好嘞。對了……你那朋友是叫許暮生吧?”周媽媽忽然叫住他。
江漉點頭笑問:“您還記得人名字啊?”
周媽媽道:“之前不是說一直有個好心人匿名固定給福利院捐款麽?前天會計去銀行對賬,無意間查到了捐款人名字,也叫許暮生,不知是不是你那朋友,還是單純同名?”
江漉微微一怔:“捐款人叫許暮生?”
周媽媽點頭:“是啊,已經捐了快兩年了,加起來兩百多萬。”
江漉回神:“行,我回頭去問問他。”
周媽媽道:“如果真是他,你可得替福利院好好感謝他。”
“明白。”
江漉狐疑地回到自己那間小小的宿舍。
如果這不是書中世界。
他可能還覺得只是重名。
但現在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捐款人就是許暮生。
兩年前,許暮生才二十歲,兩人也還不認識,他就已經開始給福利院固定捐錢。
對方支持母親做慈善都能花一個億,給福利院捐兩百多萬,看起來好像也挺正常。
但問題是,在得知自己是這個福利院長大的,甚至還跟自己來過一次,為什麽他對捐款的事只字不提?
無論怎麽看,這事兒都透着蹊跷。
像是對方刻意對自己隐藏了個大秘密。
不出意外,許暮生和福利院一定有着某種了聯系。
可到底是什麽呢?
江漉冥思苦想,可聰明的小腦瓜怎麽都想不出根結所在。
他只得去想許暮生這個人的特點。
喜歡摩托車,喜歡排骨,喜歡兔子……
他驀地意識到什麽似的,打開書桌抽屜,拿出相冊,放開童年那張和小夥伴的合影。
年代久遠,照片已泛黃,兩個孩子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他皺眉盯着上面那瘦瘦小小的孩子看了半晌,終于叫他瞧出眉眼間一點熟悉的模樣。
他放下相冊,趕緊跑下樓去找周媽媽。
“怎麽了?”周媽媽見他氣喘籲籲的模樣奇怪問道。
“周媽媽,我問你一件事。”
“問吧。”
“我六歲到八歲那兩年,不是有個叫樂樂的小夥伴嗎?他後來生了重病,再沒回來,你告訴我是他親媽将他接走去治病了。你還記得嗎?”
周媽媽笑說:“記得啊,怎麽不記得?那孩子來的時候已經懂事,膽子很小,誰也不願親近,就整天黏在你身邊,你倆那時候好得能穿一條褲子。”
江漉道:“周媽媽,我再問你一次,你不要騙我。他是真的被親媽接走嗎?不是病逝?”
周媽媽一愣,繼而又笑了:“你現在還以為我以前是騙你呢。他确實是被親媽接走了,當年他病得很重,要動大手術,國內這個手術不成熟,只能去國外。孤兒院哪裏有這個能力送他去國外,好在他媽找到了他,他媽據說是燕城豪門太太,找到孩子就立馬送去外國治療了。至于治沒治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有錢的話,應該不是問題。”
江漉點頭喃喃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
江漉說:“他治好了,而且活得好好的。”
“你見到了他?”
江漉沒回他,只一溜煙又跑了。
這回沒往宿舍跑,而是直接跑出了福利院,打上一輛車,直奔許暮生的房子。
在他的催促下,出租車一路飛奔疾馳。
一個小時後,抵達小區門口。
江漉匆匆下車,兩條腿跟踩了風火輪一樣,呼呼往單元樓跑去。
上了電梯,正伸手按大門密碼。
那現代感十足的深灰色大門,驀地從裏面打開。
江漉一時猝不及防,手凝滞在半空,氣喘籲籲擡頭,對上許暮生一雙疑惑的眼睛。
許暮生看到他滿頭是汗的模樣,蹙起俊美的眉頭,問道:“怎麽了?”
江漉道:“師兄,你是樂樂嗎?”
許暮生微微一怔,然後嘴角彎起,蕩起愉悅的笑意:“你終于發現了?”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江漉原本那點怕自己弄錯的擔憂終于放下。
他如釋重負舒了口氣,又有些喜極而泣般一把抱住許暮生,語無倫次道:“太好了!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不僅活着,還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原來他這個路人甲的命運在很久只見就與主角有了聯系。
許暮生反手抱住他,輕笑道:“是啊,我還活着。”
也不知抱了多久,江漉終于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過了,趕緊将人松開,摸摸鼻子道:“師兄,你是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嗎?”
許暮生挑眉:“一開始?你是指我們在酒吧認識那會兒?”
江漉點頭:“嗯。”
許暮生道:“比這個早很多。”
“啊?可是……”
許暮生:“可是我沒來找你對不對?”
江漉用力點頭。
許暮生:“因為之前我們在打照面,你眼神從來沒在我臉上多停留,我想着你應該把我忘了,再加上你過得不錯,我就沒去打擾你,直到你自己主動送上門。”
十六歲從燕城來江城上大學,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當年的孤兒院,然後找到了彼時還在按部就班上高中的江漉。
對方跟孩童時期的模樣很像,他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很可惜,他幾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完全沒認出他。
他想着對方可能已經把自己忘了,就只先默默關注着他。
這一關注就是兩年,等到他與自己上了一所學校一個專業,有了更多打照面的機會,但對方目光始終都未曾在他臉上停留。
而在兩年的觀察中,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心理的變化,從對兒時好友單純的思念,變成了一種黏黏糊糊暧昧不清的情愫——簡單來說,他喜歡上了江漉。
這個發現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無論社會如何開放包容,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感情,總還是會充滿坎坷,他自己坎坷可以,但他希望陽光上進的江漉,往後餘生的路都能順遂,不要經歷任何風浪。
于是他選擇繼續默默關注他,沒去與對方相認,因為怕自己無法壓抑感情,将陽光開朗的江漉卷入驚濤駭浪中。
畢竟對自己來說,對方過得好,比自己愛情的圓滿更重要。
這一默默又是四年。
他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然而千算萬算,沒算到對方會主動撞上來。
江漉聽他這麽說,就更不好意思了。
自己到底是個什麽豬腦袋,竟然沒認出曾經最好的朋友。
話說回來。
也不能怪他吧?
當年那個樂樂膽小內向,不愛說話,還是個病秧子,誰能想到他長大後搖身一變成了萬人迷男主角呢?
他嘿嘿笑了笑:“師兄,我能看看你的後腰嗎?”
許暮生好笑地轉身,将褲腰往下拉一點,露出一截淺淡的傷疤。
江漉伸手輕輕摸了摸,笑嘻嘻道:“嗯,你确實是樂樂。”
這個疤痕是當年他帶着樂樂偷偷鑽進廚房玩火,不小心被火鉗燙傷。
燙了個大水泡,差點沒吓壞他,但小孩一聲沒哭,還安慰他一點不疼。
“江漉,你還記得我當年說過什麽話嗎?”
江漉咦了聲:“什麽?”
許暮生道:“我說這個傷疤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印章,我以後屬于你了。”
江漉一愣:“好像是有這麽一出。”
許暮生轉過身看着他:“江漉,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江漉對上他的眼睛,耳根子又開始發熱。
許暮生繼續道:“我沒有與你相認,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我不希望你因為我們兒時的情分才将就我,我希望你喜歡上的就是我許暮生這個人。”
“師兄……”江漉捏了捏手指,“我很喜歡你,但我沒談過戀愛,不确定這種喜歡是不是愛情,你給我一點時間想清楚好嗎?”
“當然,你慢慢想。如果覺得你的喜歡跟我一樣,那最好不過,不是也沒關系,我繼續努力就好。”
江漉:“……”
這是一點不給自己拒絕的機會啊。
“對了,你怎麽知道是我的?”許暮生轉身朝屋內走,随口問道。
江漉跟着他在沙發坐下,和盤托出:“周媽媽說福利院這兩年一直匿名捐款的人跟你同名,我就覺得不對勁,後來翻出小時候咱倆那張合影辨認很久,覺得和你有點像。然後又問周媽媽當年你是不是真的生母接走,然後基本上就确定了。”
許暮生笑:“所以是靠你聰明的腦袋推理,而不是認出來。”
江漉撇撇嘴:“誰叫你和小時候長得完全不一樣了呢。”說着上下打量他一番,“話說,你小時候明明比我矮,怎麽現在比我高一截了?小時候瘦瘦小小像個女孩子,現在也一點不像了。”
“那你覺得是小時候的我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那當然是現在。”
畢竟是萬人迷男主。
許暮生看着他輕笑道:“你倒是現在和小時候都一樣好看。”
江漉心髒頓時漏了一拍。
這家夥平日裏沉默寡言冷冰冰,說起甜言蜜語來倒是一套一套。
江漉看了看他,猶豫片刻,道:“師兄,再我想明白自己感情之前,還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你說。”
江漉深呼吸一口氣:“我之前去酒吧,其實是為了故意接近你。”
許暮生微微挑眉,等他繼續說下去。
“陸睿給我錢,讓我幫他盯着你,阻止顧年和盛況接近你。再後來又陸續收過顧年盛況甚至你哥的錢,幫他們制造機會或者阻止其他人接近你。簡而言之,我之前接近你,都是為了利用你賺錢。”
許暮生淡聲問:“你賺了他們多少錢?”
江漉聲音低下去,心虛道:“幾百萬吧。”說着又趕緊補充一句,“不過從燕城回來,我就沒幹了。”
許暮生蹙了蹙眉:“看來他們也沒有很大方嘛!”
江漉:“啊?”
許暮生:“換做是我,肯定給你比他們加起來都要多很多。”
“不是,師兄,我利用你賺錢,你不生氣?”江漉眨眨眼睛不可思議道。
“哦,我早就猜到了。”許暮生輕飄飄看他一眼,一派的氣定神閑,完全看不出半點生氣的跡象。
江漉驚愕:“你早知道?”
許暮生點頭:“是啊,為什麽要生氣?既能讓你主動接近我,又能讓你利用我賺錢,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麽?”
江漉木着臉道:“師兄,你腦回路真是與衆不同啊!”
許暮生嘆了口氣:“不過我确實應該一早就阻止的,如果一早阻止,就不會給自己招來這麽多情敵了。”
江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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