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

看着自己的大女兒，萊特眯起眼：“但他現在并不在，而且——”

很可能只身對上了幻影旅團的人。

“是的，但若酷拉皮卡能夠活着回來，就證明他有足以與幻影旅團周旋的能力。”

妮薇并不慌張，而是不緊不慢地敘述着自己推薦少年的理由。

“這樣，對父親您也有益。”

“哦？”

“十老頭現在發布了懸賞令，并不想放過這群盜賊。”

妮薇的視線逐個落在屋內的每個保镖身上。

“若父親身邊的護衛有能夠對付旅團的實力者，想必高層也會對您另眼相看吧。”

大女兒的這番話，确實說在了萊特心上。

“那如果酷拉皮卡沒有回來，隊長之位又該給誰？”

“可以按照資歷分配。”

妮薇看向多奇諾與義瓦列夫，他們是資歷較老的二人，也會念能力。

“不過屆時我們的首要目标，應該是離開友客鑫。”

“這又是為什麽？”

妮薇十指交叉，雙手放在膝蓋上，垂着頭：“因為諾斯拉家沒有能夠與幻影旅團對抗的實力者，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耗在這裏。”

“我認為那個時候，比起拍賣會和所謂的維護尊嚴，自己和家人的命還是要更重要些。”

說着，她擡起頭，不輕不重地看向妹妹的卧室，輕輕勾起嘴角。

“不是嗎，父親大人？”

萊特·諾斯拉沉默了很久。

“那麽就按照你說的做吧。”

最終，男人松口了。

“十老頭之後會發布新的命令，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待在酒店裏不要輕舉妄動。”

“另外，若天亮之後那個新人還沒有回來，就按照第二個方案行動。”

“是。”

萊特與部下和大女兒開完會，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各種事情接連轟炸，加上連續幾日的舟車勞頓，他也有些累了。

“這裏有我看着，父親您也去休息吧。”

眼前的大女兒倒是看上去還挺有精神，但萊特心裏卻有些複雜。

達佐孽活着的時候就曾向他通報過，能力測試時，那名叫做酷拉皮卡的新人救過妮薇的命。

想來推薦那名少年上位，除了他能力确實出衆之外，也有這層原因在裏頭。

妮薇現在需要一個更偏向自己的新人做隊長，才能更好地控制護衛團。

他不是不知道大女兒的私心，不過這回情況确實危險。若是沒有妮薇，諾斯拉家的損失可能會更大。

既然如此，分點權力給她也無妨。

送父親回屋休息後，沒有打擾還在房間裏拉着大家玩牌的妮翁，妮薇無聲無息地出了門。

此時已經是淩晨四點，還有兩個小時天就要亮了。

妮薇并未離開酒店太遠，只是站在一樓大門外，眺望着空曠街道。

即使是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友客鑫城，在這個時間點，也難得露出了寂靜的一面。

酒店旁的大道上空無一人，遠遠地能聽見零星的，汽車引擎的發動聲。

沒了車水馬龍和來來往往的人群，街道看上去寬敞了不少，一陣風吹過，卷起了地面上零星的紙屑。

唯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還在堅守着自己的崗位，無聲地閃爍着。

妮薇揚起頭，夜空濃重的墨色也被燈光照亮，在這個城市，同樣看不到星星。

她在酒店門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漸明，夜空逐漸變為淡淡的淺藍。

伴随着鳥兒的清脆的啼鳴聲，妮薇看到了那個自道路盡頭出現的身影。

酷拉皮卡回來了。

少年看上去很狼狽，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他換上了那身有着窟盧塔族民族元素的服飾，藍色的外套被拿在手中，一只袖子已經破了，臉上還沾着些血跡。

妮薇注意到酷拉皮卡胸口的衣服上殘留着一些污漬，并不是血跡。

即使看到了妮薇，少年也只是停頓了一秒鐘，接着便繼續目不斜視地向前走着。

曾經結了冰的水面被火焰燃燒至幹涸，只留下了漆黑的，深不見底的坑洞。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妮薇甚至有一種，少年已經死去了的錯覺。

“等等。”她叫住了他。“你打算就用這副狼狽樣子去見我父親嗎，新任隊長先生？”

酷拉皮卡終于還是産生了一些反應，緩緩轉動眼珠，看着妮薇。

他顯然經歷了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處于一個臨界點。

“是我的估算失誤，他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到了酒店。”

對方還是沒什麽反應。

妮薇皺起眉：“屋裏現在都是人，你不能就這麽回去。”

語畢，她索性抓住少年的胳膊，将他拉進了酒店。

這個樣子別說彙報了，明眼人看到都會覺得不對勁。

妮薇也不想讓別人看到酷拉皮卡如此憔悴的模樣。

淩晨的酒店一樓只有零星幾個工作人員在值班，妮薇拉着酷拉皮卡暢通無阻地穿過了大堂。

她在冷風裏站得久了，手很涼，但抓着的少年手卻更加冰冷。

他就這麽一聲不吭地任由妮薇牽着，整個人都很僵硬。若非皮膚尚且是柔軟的，妮薇甚至以為自己牽了個假人。

二人徑直來到了一間幹淨的新客房。是克裏斯蒂娜用她那邊的名義訂的房間。

妮薇一進屋就直奔洗手間，拿了條打濕了的毛巾出來。

她走到酷拉皮卡面前，剛擡起手，毛巾還沒碰到，就被對方直接抓住了胳膊。

這次的力道比上次揭破他窟盧塔族遺孤時還要大，但面對劇烈的疼痛，妮薇也只是皺了皺眉。

“你臉上有血跡。”

那雙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晌，少年松開手，奪過毛巾。

“我自己來。”

平日裏酷拉皮卡雖然和她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距離，但也不像現在這般，渾身上下散發着異常強烈的拒絕感。

仿佛她再走近一些，他就會徹底碎掉一樣。

“你先在這休息一下，狀态調整好了再上去。”

妮薇沒再啰嗦什麽，離開了房間。

她往回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克裏斯蒂娜訂的這間屋子裏并沒有換洗的幹淨衣服，站定在原地，有些懊惱。

平日裏，根本不會出這樣的小纰漏，今天居然一口氣犯了兩個。

不對，應該是三個。

想起拍賣會遇到的事，本來已經散去的怒火又有點往上冒，妮薇連忙搖了搖頭。

酷拉皮卡現在狀态不好，她再自亂陣腳的話就不妙了。

回到諾斯拉家那邊，屋子裏并沒有多少人。萊特已經去休息，妮翁玩了一會兒牌也和侍女一同回房了。

護衛們忙了一晚上多少都有些疲憊，妮薇回來的時候只剩下芭蕉和旋律在值守。

二人看到她回來，都站起身。

“大小姐，酷拉皮卡回來了嗎？”

“嗯，讓他一個人安靜地呆一會兒吧。”說着，她看向芭蕉。“請問酷拉皮卡君的行李在哪？”

“放在他房間裏了。”芭蕉指了指左邊的一扇門，“就是那間屋子。”

“謝謝。”

兩人眼睜睜地看着妮薇進房間，拿了一些衣物後又頭也不回去出了門。

“嗯……大小姐對酷拉皮卡是不是有點過于關注了？”

旋律看了一眼正在摸着下巴沉思的芭蕉，對方還在推測。

“因為救過她的命嗎？不過那個時候大小姐與其說是被吓傻了，我覺得更像是——”

更像是故意站着沒動。

她并不害怕自己被槍擊中。

是因為有防護措施？還是說，真的不怕死呢？

“而且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大小姐。”芭蕉抓了抓胸口。“……在哪呢？”

想了半天沒什麽進展，男人果斷放棄回憶。

“旋律，你耳朵那麽好，應該也聽出來了點什麽吧？”

早已知曉妮薇情況的女人垂眸。

不光是芭蕉，她其實在那天，就已經注意到大小姐了。

不管是入侵者出現，還是自己遇到危險即将被子彈打中，妮薇·諾斯拉的心跳聲都非常平穩。

唯獨酷拉皮卡沖上去的那個瞬間，旋律捕捉到了她心音中的變化。

那是一個很奇妙的聲音，并不像是驚訝。

在看到火紅眼的時候，旋律再一次從妮薇那裏聽到了類似的心跳聲。

帶着強烈的情感，卻又與酷拉皮卡懷揣着憤怒之情的心音不同。

“……我認為大小姐并不是個像她外表那般柔弱的女孩子。”

直覺告訴旋律，妮薇·諾斯拉還瞞着他們一些事。

妮薇帶着幹淨的衣物回到樓下，進屋的時候卻發現酷拉皮卡并不在。

她環視了一圈，看到洗手間的房門虛掩着。

走近了，能聽到少年的低語聲從裏面傳出來。

似乎是在誦念什麽。

妮薇一聲不吭站在門口，下意識抱緊了手裏的衣服。

手腕傳來一陣鈍痛，她抖了一下，好歹是沒讓拿着的東西掉在地上。

女人拉開袖子，剛才被酷拉皮卡抓住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了一道淤血。

但妮薇卻半點氣都生不出。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第三場獵人考試，第一次看到少年時的場景。

透過主考官的監控器，她在陷阱塔中看到了身着窟盧塔族服飾的金發少年，也看到了他在面對僞裝成蜘蛛的囚犯的挑釁時失控的表現。

加試賽中，面對孤島上心懷鬼胎的其他玩家，他是最早猜出犯人的身份牌在自己手上的人之一，即使在自由活動的時間內也沒有選擇向其他考生下手。

然而今天，為了複仇，少年殺死了幻影旅團的成員。

妮薇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有些想笑。

第一次殺人，而且還是仇人，他如此痛苦，和自己當初完全不一樣。

是正義感作祟？還是……只是她和別人不一樣而已？

妮薇沒有打擾酷拉皮卡，将衣服放在門口的櫃子上，又在桌上留了紙條，安靜地離開了屋子。

拍賣會的風波尚未結束，蜘蛛也只斷了一條腿。

她相信少年會很快調整好自己。

卡得欲仙欲死的一章

唉，酷拉啊，雖然窩金是因為戒律死了，但他的狀态真的……

他真的不喜歡殺人。

芭蕉以前在獵人協會見過妮薇，不過也就是一閃而過，所以他記不得了，只是隐約覺得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