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回

第七回

申荀發的誓，跟他申公豹又有什麽關系呢？

姬發和殷郊對視兩眼，心照不宣。殷郊将比住申公豹的劍刃收回鞘內，挑眉道：“既然如此，本太子便姑且信你。”

申公豹大概能猜想到他被放過的原因，不是因為天打雷劈的毒誓，而是因為四人間複雜的感情糾葛。之前在床榻邊上，他聽了殷郊和姬發之間的争執，知道這兩人的戀情并不如表面看上去情比金堅。

若姬發真娶了蘇妲己，他與殷郊還有得拉扯。不過現在橫空出現一個申荀插足三人之間，打破穩定的三角關系。他們留他不死是謂所圖長遠，若申荀與妲己情比磐石，也就能使他們兩人不再互相猜疑、徒耗感情。

“妲己謝太子殿下，謝二少主。”妲己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嬌弱。

申公豹也立即跪在一旁，與妲己一起向這對被他在心裏吐槽了千百遍的狗男男道謝。

“便罷。”姬發不露聲色，心思深沉，言語間大度慷慨，“便任你做西伯府的一員家兵，準你護衛蘇小姐安全。明日，你尋那衛隊長韓升，他自會給你安排。”

韓升？申公豹對這個名字印象不深，但大概記得韓升好像的韓榮之子，韓榮是未來的汜水關總兵官，是殷商戰功顯卓的武将。他的兒子，怎麽來這西伯府做了家兵衛隊長？

不過，這種小人物的劇情，應該不重要吧？

申公豹聽了姬發的吩咐後面露尬色，并沒有立即應下，反而是說：

“謝過二少主，但申某武功欠佳，怕是難以做好家兵之職。安全的護衛必然重要，健康的護衛也不容忽視。申某不才，廚藝刀工還算尚可，想求請二少主許申某于竈頭謀事，為二少主和蘇小姐的日常膳食效勞，必不負恩情。”

姬發略有訝異，“你想去廚房當火頭？”

比起做保安，申公豹更樂意做屠夫，他已幾日未動刀，有些手癢。他應道：“請二少主準允。”

“也好。”姬發瞥過妲己，又掃他一眼。

如此，這番鬧劇便告一段落。

上半夜過去，打更将近四更，申公豹由西伯府出來，心下煩躁憂慮。世界線魔改得如此混亂，以他一己之力怕難以完全複原。

系統知曉他的擔心，貼心提示：

【宿主您好，世界線崩壞程度以必要事件點為基準，您只需根據要求完成任務即可，對于支線任務可依據難易程度擇優進行，不會對主線有太大影響】

“哦？那任務失敗會怎麽樣？”這是申公豹最想問的一個問題。如果任務失敗是讓他回到現代，那他就打算什麽都不做，等到一個月後任務失敗回去躺平算了。

【任務失敗将由上一個必要事件點完成時刻為錨點，讀檔重來直到任務完成為止】

得了，他沒完成任務，會被永遠困在這莫名其妙的世界線裏循環往複？這簡直比把他發配到北海的那三千年還要難捱！

申公豹無奈至極，想着暫時先去城牆區附近找獎勵提及的民居一所。他還未走兩步，手腕被銀镯子絞痛，惹得他含了怒意拍銀镯一掌，罵道：“你這臭蟲！”

摩昂委屈巴巴，支棱着腦袋吐信子，發出嘶嘶嘶的聲音，尖尖的尾巴指着驿站的方向。

經他提醒，申公豹才想起白額虎傀儡還遺落在驿站。他便先返回，把驿站房間裏的小虎子拿上，又給值守的小二兩枚文銅貝退房，才出發去找民居。這兩枚文銅貝，是他僅剩的財産，如今是真正空無一物。

申公豹抱着懷裏的虎子，掂着空空的錢袋，嘆道：“這裏不比昆侖，樣樣都需花費。你這銀蛟現在還迷你如線，就能吃兩盤黃魚，等再大些一頓能吃一頭大象，我可供養不起。”

白額虎表情愉悅地被撸着肚皮，聽到申公豹的嘆息，立即睜大眼睛搖頭否認，表示自己吃得不多，絕對養得起。

“這個虎傀儡做得逼真，尋常人決計看不出來，也就是楊二郎那家夥開了天眼能洞察本質，連我都差點被糊弄過去。”申公豹一邊說一邊走，撓着白額虎的小下巴，“你這模樣招人喜歡，不如白日裏上街賣藝，自己給自己掙吃的花用，不要全賴我資助。”

白額虎“嗷嗚”一聲點點頭，表示願意接受這個安排，軟乎乎地窩在申公豹的懷裏作乖乖虎狀。

申公豹設想着怎麽利用白額虎賺錢，很快便到達系統獎勵他的民居。說是民居也不确切，完全就只是一座茅草屋，擠在衆多瓦磚房屋之間，寒酸磕碜像是八十年代鄉下路邊的公共廁所。

去他豹的。申公豹在心裏問候系統祖宗十八代，這叫獎勵嗎？好歹給他張床也行啊，不給床也至少也給個地鋪啊。完全家徒四壁，啥啥都沒有。

來都來了。

申公豹深呼吸好幾口氣，将屋頂上的茅草勻出來一些，鋪到地面上，不情不願地躺下。還不如住驿站！至少能有床睡！早知道就不退房了。哎，我申公豹真是命苦啊……他這樣想着，倒也快速入夢。

夜色深沉，已是四更。

那白額虎本躺在他的身後，見他呼吸規律，便張開嘴滑出銀蛟。銀蛟慢慢從他脖子處滑過，沒有驚動他的夢境，停留在他的口鼻之處，拿蛇信子試探着輕輕觸碰兩下。

他大概是覺着癢，處于半夢半醒之中，閉着眼睛伸手揉弄鼻尖，翻身又睡去。

銀蛟怕擾他香夢，又往下滑，鑽進那緊致的內襯裏，貼住他火熱熱的胸廓，置身于淺溝之間，吧唧舔上兩口，香香地睡了。

申公豹倒是做了個好夢，他夢到他豬肉檔大賣，成為市場的網紅景點，天天賺得盆滿缽滿。他退了簡陋的租房，全款買下一棟豪宅，單自己一個人住顯得空空蕩蕩寂寞難耐，便去相親找對象，準備給豪宅尋一個女主人。

他到了那古香古色的相親地點，琴瑟悠揚，泉水細留，花香撲鼻，薄紗後是位看不清模樣的絕色美人，笑聲如鈴，令人神魂颠倒。他急不可待，朝美人撲去，竟抓了空。

噗通。他往聲響處去看，發現美人躍進泉水之中，露出一條長長的尾巴。那尾巴白得發光，粼粼閃耀，将他的眼睛刺痛。他火熱難耐躁動萬分，幸而那尾巴濺起的泉水澆在他的身上，讓他重獲新生，如淋甘雨。

原來，這種事情确實如登極樂，怪不得殷郊和姬發……

申公豹醒來後，發現躺着的茅草已被他的熱汗打濕，褲子上出現某種不可名狀的印跡。白額虎窩在他的懷中，舔着他的手背。

無語！

母單豹完全想不通，他單身這麽多年一心搞事業，雖說事業不太順利，但他苦修道法清心寡欲幾千年，怎麽會做如此不堪的夢呢？

他立即銷毀罪案現場，心裏再一次痛斥殷郊和姬發那對狗男男，必是沖擊性畫面在他弱小的心靈深處留下陰影，才讓他夢到這種離奇的不端。

申公豹整理好衣衫，見時間不早，留白額虎在家，獨自前往西伯府。管家昨晚便接到二少主姬發的交代，等申公豹一來，便領着他去廚房安排工事。

西伯府在飲食上不怎麽注重，廚房也就與尋常大戶人家同等規模，沒有到侯府的高層次水平。

“申荀，冀州人士，屠宰切肉尚可，燒菜煮飯不行。”申公豹自我介紹，言辭間毫無下人的卑謹，态度冷傲倒似主人家。

廚房管事的人姓王，府裏的幫傭和兵衛都叫他王叔。他見來人形貌不俗，倨傲冷酷，怕來歷壓人，便有些拘謹不知道如何溝通，還是管家見他支支吾吾才出面給申公豹介紹清楚了廚房的人事。

這王叔是從西岐大侯府那邊跟到朝歌來的掌勺大廚，手下有兩個男夥計，一名叫阿黃，一名叫阿蘭，兩人負責食材采購、烹前準備、飯後整理。平日裏的女婢閑下，也偶爾會來廚房幫襯。若是遇到賓客或舉行宴席，便會外請或向別的府裏借幫工。

廚房不僅要負責主人家的夥食，還要給府上的仆兵備好日糧，工作量不可謂是不大。所以這又入職一人，阿黃和阿蘭表示熱烈歡迎，以為自己肩上的擔子能夠輕松幾分。

王叔卻不這麽看，他是從西岐跟過來的老人，知道自己家二少主的脾性。這位新人申荀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又長得俊俏無雙，二少主卻如此折辱于他，必定是結下了什麽梁子。但他又知若是二少主真厭惡誰，決計不會放在身邊，所以這個中深意怕是難估。

尤其是近來，二少主與蘇氏小姐有意結親，又與宮中王子往來密切，怕不是有什麽情愛糾葛。這申荀一來便直言只會屠宰切肉，便是給他們警醒。

王叔越想越深，覺得他們小小廚房淌不得主人家的渾水，便沒有安排申荀給阿黃和阿蘭幫忙，而是領他去西伯府的菜園。

西伯侯重農，養殖蔬菜頗有心得，便在朝歌的侯府上也搞了片田地。他回西岐之後，這片田地無人照料，竟是荒廢了。

申公豹對田地什麽的不甚在意，反而是被畜棚吸引住，卻遺憾地發現這裏只養了兩只羊一只牛，讓專業殺豬的屠夫申公豹很不滿意。

“為什麽沒有豬？”申公豹的不悅都挂臉了，“豬肉這麽好吃，為什麽不養豬？”

王叔撓頭解釋道：“我們西岐盛産牛羊，二少主也愛吃，但牛羊珍貴，這幾只留着準備過節的時候再宰殺。我們人手不夠，養它們仨都顧不過來，平日裏是去市場買肉。”

“原來如此，我建議可以養幾只小豬，自己養的，吃着也更香些。”申公豹提議。

“這就要再問過管家賬房才行。”王叔聽他這語氣，愈發肯定自己的推測，更是不敢得罪，“申小哥你看這裏荒廢，無人管顧，不如就交予你來？”

“甚好。”申公豹應道。

如此他這工作的事落實了。

他去賬房說要買小豬，管家拿不定主意說要請示二少主，讓他等上了兩刻鐘。管家收到應允，回來後直接支給他一筆款項，還預付半月工錢十文銅貝。

申公豹将所有款項用完，在市場精挑細選了五只乖乖豬仔拉回侯府。他又對牲棚打理規劃了一番，将豬圈和牛羊分隔。他看着棚裏的八只家畜甚是滿意，想想就覺得可愛美味。

養養牲口他還可以，可惜對種菜卻一無所知，這田地大概率是不得不荒廢了。

作為西伯府的職工，申公豹本可以吃住都在府上，但他何等人也？怎麽可能住仆從住的通鋪。所以他還是住那茅草屋，日日通勤去西伯府上班。

兩日內，他用工錢置辦好了簡單的家具，讓簡陋的房間裏至少有了床、桌子、椅子和燭火，還有個可愛的白額虎做裝飾，勉強算是一個溫馨的家。

上班給小動物們喂喂糧食，清理排洩物，沒啥辛苦，混到下班就逛逛集市，喝喝小酒，聽人閑談。他自覺這日子不如現代方便快捷，但也算安靜平和，算是有點他希冀的樣子。

又過了兩日，他下班在酒肆喝了酒，回家時随便給白額虎帶了半只烤鴨。那白額虎沒兩口便把烤鴨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顯然是食量大增。他探了銀蛟出來，發現已有十來寸長，比之前粗壯兩倍。

“你這大小，虎傀儡怕是快容不住你。”申公豹把銀蛟挂脖子上，覺着冰冰涼涼能解夜裏夢熱。

銀蛟嘶嘶兩聲，乖乖做他的挂件。

申公豹正要微醺意醉躺下睡覺，驚覺清風吹來，仙霧缭繞，一只飄然白鶴由他窗臺而進。

“你怎麽來了？可是師尊有事？”申公豹慢悠悠起身問道。

白鶴變作童子模樣，朝申公豹行禮，“見過豹師叔，弟子打擾，勿見怪。非師尊之事，不過是弟子間的私事罷了。”

“什麽私事？”

這白鶴童子為元始天尊的跟屁蟲，此前從未私下裏找過他。現在竟深夜造訪，讓申公豹不免好奇。

“弟子受楊二郎所托。”白鶴童子将一封信遞出，“他知師叔你下山，日日挂念，便央求我途徑朝歌之時若是能碰見你，便将信件交予。”

申公豹挑眉，略有驚訝，楊戬竟然寫信給他？奇事。

他接過童子遞來的信，覺如燙手山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