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磨損是很可怕的

磨損是很可怕的

“那個，八重宮司大人，我能不能說句話呢？”真舉起手，欲要發言。

八重神打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什麽都不必說了，先跟我來一趟，來了你就知道。”

真點頭，跟随八重神子進入到神社之中。

再往裏走，兩人走到神社祭臺的高處，那裏盛開着一棵巨大的櫻花樹。

真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歪了歪頭，又擡頭看了看樹，只覺得新奇。

先前她也有聽過鳴神大社裏，有關于神櫻樹的傳言。

據說在民衆的印象中，這棵神櫻樹幾乎是憑空長出來的，當時誰也沒在此地種植過任何樹苗，卻在一夜之間出現，十分神奇。

“看來，你是回憶起了美好的事呢，真姐姐。”見到真一動不動地盯着神櫻樹看，八重神子以為她想起來了什麽。

“沒看出來，我只是覺得好看。”真老實巴交道。

八重神子萬般無奈，扶住頭疼的額頭，“可憐我也才一百多歲，就要承擔這個年齡不該承擔的責任，真麻煩。不過你回來了就好，那個影太過死腦筋了，一點也不會變通，害我好多想法都做不成。”

真：“……”

八重神子左右看了看，向就近的巫女揮了揮手，吩咐她們好好招待正在側邊那棵櫻花樹小子，不能讓他偷聽到對話。

巫女答應下來照做，而後八重神子又遣散周圍祈福的人和巫女們，确保沒人在之後，就給真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觸碰這棵神櫻樹。

真按照她的意思，手放在神櫻樹樹幹上面，閉上了眼睛。

一閉眼，她就仿佛在一片虛空中看到了紫色的影子，那紫色漸漸地，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真把手縮了回來，剛才出現的景象似乎被刷新了一番，一睜開眼就什麽都記不住了，腦袋白茫茫的一片，她迷惑不解地看向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給出的答複是：“你是不是在疑惑，為什麽自己什麽都沒想起來，而我們卻對你那麽熟悉？”

真點頭：“該怎麽說呢，确實有這個感覺。”

一路上真已經說累了，她說她是雷靈，就沒有一個相信的，原本渴求想要見神明的心情，尋找真相的心情，都被慢慢磨沒了。

八重神子嘆氣：“唉，這下難辦了，連神櫻樹也喚不起來記憶。這或者就是你們神明所說的「磨損」吧。”

“磨損？”真又接觸了一個全新的詞彙，便豎起耳朵認真聽。

“是哦，在提瓦特大陸裏，任何生命和事物都會有「磨損」的一天。人類的生老病死，繁衍生息以及代代相傳的品德智慧，恰好可以很好地對抗「磨損」。”

八重神子耐心解釋。

“作為魔神的你們，本身就具有強大的力量，在漫長的歲月中「磨損」就不可避免了，等某天「磨損」到一定程度，說不準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來呢。”

原來是這樣嗎，磨損真有那麽可怕的話……真陷入了沉思之中。

似乎她也不算是磨損吧，反倒算是一種轉生，從一種形态變為另一種形态，意識是不變的。

而且，那塊砸到她的地脈碎片，非常有可能是來自前代雷神巴爾，加上母親又那麽湊巧地給她起了個“神賜之名”，這麽一來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變成真正的雷電真了？

如果成為神明的話……

啊，不行不行，雷靈又怎麽會成為神明？！真不敢癡心妄想。

沒有力量，更也沒有統領一國的能力，轉生後甚至連雷靈都算不上了，大概率這一生就要做個普通人了吧。

逃離了自我意識的混戰後，真清醒了過來，八重神子說：“那八重宮司認為，我是經歷了「磨損」後才變成這樣子，且自己毫無察覺？”

八重神子彎腰，直視真清澈的目光：“可以這麽說，「磨損」有随機性，真姐姐的「磨損」是變小，還不記得我們了。不過，好在感情的連接還在，否則你也不會主動來找影吧。”

“但我真實是——”

還沒等真說完，八重神子就把手指按在自己的唇瓣上：“噓！等見到影時，你就知道了，記憶中真實的你，也未必是真的你。”

現下不能別人說什麽，自己就承認什麽，真是十分堅定心中所想的。

為了預防萬一，她得想想辦法在他人一再逼迫的情況下，該怎麽全身而退。

須臾，她就有了法子：“我不敢确認，現在我打算改變主意了，不能去見雷神。”

八重神子看出了對方也在耍狡猾，順着對方的話來問：“這下麻煩了，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能說說原因嗎？”

真說：“比「磨損」更可怕的事情，是讓人有了希望，又陷入絕望的過程。如果我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前代雷神巴爾，現如今的神明，又會如何處理我呢？”

聽完，八重神子抿着嘴笑，瞧真的樣子，考慮問題的角度，更難以讓人不去相信了。

“能有這種覺悟的，硬說你是普通人類的話，我可不信，何況你的氣質也很像呢。”八重神子擺出一副無比懷念的神情。

“哪怕确有其事……”真依舊堅持加上某種條件，才肯罷休。

“好啦好啦，不會有危險的，就算到最後查到你是假的，我也可以擔保你安然無恙，這麽說總該可以了吧？”八重神子承諾道。

真就是要這句話。

在确定自己不會因為身份的不妥而被處理的情況下，真總算大大地緩和了心情：“好吧，我答應你過去，還是得有擔保證人才行。”

一瞬間，八重神子也有些無語了，真怎麽連自己人都防備，不夠意思。

不過嘛，這恰恰也是真的做事方式，八重神子最多埋怨一句：“真讨厭，你總是那麽謹慎。”

真笑道：“那就拜托你了，宮司大人。”

“讓我想想……說到公證人，當然要找這片國土上最有原則，最有權威的人。”八重神子靈光乍現，“就讓将軍來為我們擔保，如何？”

這一次，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的，真爽快地答應了：“好的，是将軍的話，我接受。”

在跟雷電将軍短暫的見面中，真唯一确認的就是，将軍真的很堅持原則，找她一定沒錯的。

在那之前，八重神子口中的“影”，也就是現任雷神巴爾澤布，真已經能夠參照将軍的模樣，想象出她的樣子來，至于性格……大概跟将軍一樣的嚴肅吧。

她又興奮又害怕，一遍遍在肚子裏打好了接下來需要交談中的草稿。

當然，也不能忘記阿浪，他既然是神造物，一定也渴望與造物者再次相遇吧！

真帶着這個消息，來到神社招待的地方，她正看到阿浪在巫女的安排下坐在一個角落中，安安靜靜地喝茶。

“阿浪，我們有辦法可以去見到神明大人了，要一起去嗎？”真飛奔過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神子也跟在後面。

“你去就好了，我很累，想歇息一會兒。”顯然阿浪并不信任這只狐貍，不考慮跟真一起過去，而是要留下來，免得被這只狐貍一網打盡。

話說，人偶是不會累的吧？

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并沒有揭穿他。

“嗯！你休息吧。有機會的話我會在神明面前提起你的，你的願望總會實現的。”真仍舊記得他的心願。

被人摸透的感覺并不好，阿浪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這樣就夠了，不需要勉強，反正已經習慣了。”

八重神子瞟一眼：“真，我們走。”

回到僻靜處，八重神子拿出了神樂鈴：“接下來我會使用一些小妖術，把我們一起傳送到天守閣。”

“有勞你了。”真是第一次見這新奇玩意，正在想到底怎樣的妖術才能進行不同空間的躍進。

“還跟我客氣呀，別忘了這是狐齋宮教給我的哦。”八重神子語氣溫柔了起來，伸手道，“來吧，先把手給我。”

真毫不猶豫把手搭過去，只聽一聲清脆的鈴響，一晃眼，猶如被漩渦吞噬，接着眼前就完完全全換了一個場景。

妖術什麽的，也太方便了吧！就是不知是否有時間能量和範圍的限制。

天守閣裏，正在批閱文件的雷電将軍差走了左右随從，目視突然出現的真和神子。

“神子？有什麽事？”将軍的狀态看起來比上次好，至少在狐貍面前表現得稍微有人情味一些。

“将軍大人，別來無恙。”八重神子先打招呼，再開門見山地說，“這位是真，是影的親姐姐，麻煩讓我們去見見影。”

将軍想起來了，就說：“是嗎，我記得她才來過不久，你是對我的處理方式感到不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