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4

chapter4

路邊，卷着積水的車子輕輕駛過，帶走一串水流。

周圍的招牌燈又滅了幾盞，面前的他的臉又暗了幾分。

雨還在下，傘骨邊緣滴着水，一顆一顆的，晶瑩剔透。

他輕柔的聲音融進這般雨聲裏，淡，又不淡，像是琴弦，輕輕撥動她的心窩。

――“仲老師。”

她喊。

女生的聲音稍稍有點啞，有點澀。

這聲仲老師跟記憶裏一個聲音重疊了，有一瞬的恍惚。

“嗯。”仲澤言收了笑容，從鼻子裏悶出一個單音。

一陣風吹過來，女孩長發飄柔，拂過嘴唇。

談姝伸手，将頭發卷在耳後，露出一個笑臉，平常地說：“好久不見了。”

仲澤言看着她，眼神平靜清澈。

“在這裏上班？”他問。

“嗯。沒事過來兼兼職。”

仲澤言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擡起頭來，“每天都十二點多才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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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姝摸摸後頸，有點不好意思，“火鍋店，沒辦法嘛。”

仲澤言點點頭。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突然安靜。

有同事從店裏出來，鎖了門，見談姝還沒走，剛想打招呼，看到站在她對面的男人，一邊往車旁走一邊喊：“二姝，男朋友來接你啦！”

“啊？不不是男朋友！”談姝吓一跳，連忙解釋。同事擺擺手，只道：“我先回去了！拜！”然後坐上車就走了。

談姝覺得尴尬，正想說點什麽，仲澤言忽然開口，“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啊？”

“……”

“這個，不用麻煩了，我等一下打車回去就好。”談姝連連推脫。

仲澤言依舊不鹹不淡地看着她，談姝瞬間覺得有些窘。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見外。”仲澤言無奈地笑笑，平調的語氣依舊不變，“走吧。不麻煩。女生晚上一個人走不安全。”

“……我那時候是因為太小沒輕沒重。”談姝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仲澤言側下臉，将耳朵湊近了一點。

“沒。就――那謝謝仲老師了。”談姝沖他眨眨眼睛。

仲澤言直起身來，将傘舉高一點，道：“進來吧。車在那邊。”

談姝點點頭，走到他旁邊，雨被隔絕在傘面之外。

距離近了，她輕輕碰到他的肩，也聞到淡淡的酒味。

仲澤言将傘往她那邊傾了傾。

銀白色的私車停在路邊。仲澤言給她打開車門，示意她坐上去，接着，自己收了傘，也跟着坐了進去。

談姝一愣，駕駛座上有人。

那人見他倆上來，随後就問道：“請問去哪裏？”

仲澤言把傘放到副駕，坐下以後看向談姝。後者反應過來，很快報了目的地，車開上路。

“我喝了酒，不能開車。”他解釋說。

“哦。”談姝點點頭，內心狂吠快說點什麽，可半天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她暗暗咬舌，只覺得如坐針氈，尴尬尴尬。

“在錦大上學？”仲澤言忽然問。

“對。今年大三了。”談姝轉頭，習慣性盯着他的下巴。

仲澤言點點頭，又問：“學的什麽？”

“編導。”談姝抿唇，想到什麽，忽然問道：“你是過來這邊玩的嗎？”她記得他不是錦城人。

仲澤言搖搖頭，說：“在這邊工作。”

“還是老師？”

“不是。”仲澤言搖頭。

也是，他那麽厲害的人，光當老師好像是有點暴殄天物了。談姝想。

餘下無話，車廂裏十分安靜，能聽到車輪碾過減速帶的聲音。

為了掩飾尴尬，談姝側身盯着窗外的街景發呆，只期望學校早點到。

談姝無聊地玩起指甲。

相比她而言，仲澤言則要安靜沉穩得多。他好像沒覺得有什麽奇怪尴尬的地方，挂了電話以後，頭枕在靠背上，閉眼休息。

很快到了校門口，代駕停車。

同一時間，仲澤言睜開眼睛。

“謝謝仲老師，那我先回去了。嗯，你們路上注意安全。”談姝轉過頭來，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然後迅速下車。

雨還沒停，只是變成了毛毛細雨，撒在臉上癢癢的。

“傘拿上。”仲澤言把傘遞過去，示意她接住。

“不，不用啦。回宿舍很快的，我跑回去就好了。”談姝不好意思，細雨很快蒙在她頭發上。

“拿上。”他又說，沉靜的語氣十分輕柔，像在勸她。

再不拿就矯情了。談姝只好接過，感謝地說：“那我先走了。”

仲澤言點頭。談姝關上車門，撐開傘，朝校門走去。

直到看不見女生的背影，代駕才回過頭來，問後座的男人，“走了嗎？”

仲澤言敲敲膝蓋，點點頭。車輛轉彎，錦大的校門從窗邊擦過。

仲澤言望着後視鏡，沉默地笑了笑――

小姑娘長大了啊。

*

最後一段路幾乎是跑回去的。

假期的原因，最遲晚歸時間要比平時晚一些，剛好碰到宿管阿姨關門，見到她跑進來，不免碎碎念了幾句，談姝一句也沒聽進去，電梯都懶得等，一口氣直接沖上五樓。

他還記得她。

假期最後一天，大家都回來了。

宿舍人都習慣晚睡，見她回來，許昕開心地叫她，然後說：“桌上給你帶了零食，你最喜歡的。”

談姝低頭道謝，摸摸她的後腦勺，“來吧唧一口。”然後放下傘去洗漱。

謝雨意下來上廁所，她剛跟她男朋友煲了一個小時的電話粥。

“二姝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外面還下雨嗎？”

“店裏有點忙。雨倒是下得小了，吹點風還有點冷。”

“終于要降溫了，幸福呀。”

“是啊。”談姝吐了一口泡沫，打開水龍頭清漱口杯。

談姝把明天上課要用的東西都放進書包裏，做了一個眼保健操，瞥見那把黑傘，心頭思緒萬千。

仲老師。

她掰開手指數，心裏感嘆，這一晃居然已經過去八年了啊。

可是完了，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要怎麽還傘啊！

又在機房待了一上午，剪了一個勉強還行的片子。

按照老師的說法，做編導的，你首先的有創意，有點子，你們沒事就該多出去轉轉找感覺；但光聯想又不夠，像這種剪輯拼湊，不多練就手生，就不知道到底怎樣才剪得好看。

總結一個字，就是累啊。

中午和許昕兩人去學校外面的小吃街吃飯。下過一場雨，連樹葉都清新不少，空氣中還有泥土的清香味。

兩人點了份骨頭飯，一份牛肉咖喱，坐在位置上埋頭就吃。

“啧，味道果然不如第一次吃的時候了。”許昕癟嘴。

談姝：“是這樣啦。記住最初的味道就好了，習慣吧啊。”她嚼着骨頭飯，身邊忽然走來一個身影。

“同學，可以借張紙嗎？”是個清秀的男生的聲音。談姝拿起右邊的手帕紙遞給他讓他自己拿。

“謝謝你。”男生把紙還給她，談姝接過，搖着頭說不用謝，頭也沒擡一下。

男生靜站了一秒，然後去後桌坐下。

“诶，二姝，是個長得挺好看的男生耶。”

“唔，沒注意看。”談姝又扒了一口飯。

“廢話。你頭都不擡看什麽看。”許昕擡擡下巴，“人坐你後面呢，快看看，長得真不錯，白白嫩嫩的。”

“你是不是跟Chris待久了，形容詞亂用啊。”

“啧。我這不是為你終身大事操心嗎！你看你這無欲無求清心寡欲樣，唉罷了罷了，吃飯吃飯。”

“你啊，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談姝拿紙巾擦嘴。

“操心什麽，我男朋友就是游戲，我愛他的很呢。”許昕哼氣，趕緊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