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枉死

錢德順愣了下，笑道：“有什麽要求，你盡管說！”

趙朗道：“是這樣，城隍廟拆可以，但是你得先找個地方建個小廟，把塑像移過去，再來拆這座廟！”

錢德順道：“這個沒問題，你就是不說，我也有這打算。我看最近想進去上香拜神的市民挺多，總得給他們找個地方不是！”

錢德順應的痛快，趙朗這邊也算去了件心事，笑道：“上次我跟貴公子說的條件，你們想的怎麽樣？”

錢德順苦着臉，哭窮道：“城隍大人，一個億實在太多了，說句不好聽了，我們爺倆身家都沒有一個億啊，你別看我們開發的樓盤價值多少億多少億，那其實都是從銀行裏貸出來的！”

趙朗臉色沉了下來，道：“我說錢老板，您這是跟我哭窮啊，還是懷疑我這城隍是假的？”

錢德順忙擺手道：“不是哭窮，是真沒那麽多錢啊！”

錢長興再旁道：“就算你是真城隍，也不能這麽勒索治下的百姓吧？”

趙朗被問的一愣，旋即道：“我這怎麽能是勒索治下百姓呢，這旁人拆遷都有征地補償，我這麽大一個廟宇擺在這，你總得給我一些補償吧！而且以後城隍廟的運營收入肯定不少，不能都被你們拿去啊？”

錢長興搖着頭道：“不對，不對啊！城隍爺，您看，我們呢，是拆了你一座廟，可在原來的基礎上會給你蓋座更大的。至于你說運營收入，我們是能收到一些，可您收到的香火更多啊！您怎麽不在意香火，更在意錢呢？”錢長興一臉疑惑，就差說你是不是假冒的了。

趙朗被說的臉色一囧，忙道：“《西游記》的故事，你們看過吧？”

錢德順父子對視一眼，道：“看過啊！”

趙朗說道：“《西游記》中佛祖說經不可輕傳，亦不可以空取。當初比丘聖僧下山在舍衛國趙長者家誦經，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脫，只要了三鬥三升米粒黃金，佛祖還說他賣賤了，教後代兒孫沒錢用。這城隍廟是靠我顯靈聚攏人氣，縱然不收你三鬥三升黃金，三千萬你總要給吧！”

“城隍大人，真的沒有那麽多啊！”錢德順繼續哭窮。

趙朗冷笑道：“我聽說貴公子在孫仲雄家的酒會上，一場賭局下來輸幾百萬眼都不眨一下，怎麽這會談正事的時候，卻沒錢了呢？”

這話一出，錢長興吓得臉色都白了，急道：“你胡說，哪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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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德順則低聲吼道：“你個兔崽子，當真輸那麽多？”

趙朗繼續道：“我身為松江都城隍，監察松江一省，很多事都不出我的法眼。我記得那晚在賭桌上的，除了貴公子，還有曾戊、孫采薇等人。哦對了，贏光錢公子的，是一個叫趙朗的人！”

這些話一出，錢長興驚懼交加，表情極為難看。錢德順也是悚然心驚，憤然道：“老子回去再跟你算賬！”又忙對趙朗說：“城隍大人，這三千萬我們認了，只是這支付方式能否商議下？”

趙朗道：“你想怎麽商量？”

錢德順道：“我們呢，可以先給您一千萬，剩下的等城隍廟建好之後，再分期支付如何？”

趙朗聽了，略加思索，便道：“好吧，那就按這個來，量你們也不敢貪了我的錢去。至于那一千萬，我要現金，你們籌集之後，就送到這座廟裏！沒什麽事的話，就去吧！”

卻說錢德順父子剛剛離去，城隍宋焘、判官，還有夜游神張生便紛紛現身，鼓掌道：“趙大人好本事，讓我們的城隍廟保住不說，自己還平白得了三千萬啊！”

趙朗忙謙虛道：“哎，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又問：“對了，你們說的陰司考試，籌備的怎麽樣了？”

城隍宋焘嘆道：“正常死亡的人，魂魄直接被拘到地府，唯有那些枉死的人，才會來我城隍廟處報道。當今天下治安尚好，枉死的家夥還真不多。看來只能去地府，挑些合适的鬼魂來用了！”

判官道：“也不是沒有收獲，今天傍晚廟門口剛來個小女孩的幽魂，倒是可以給城隍大人做生活秘書！”

城隍宋焘手撚長髯，笑道：“這，不好吧！”

判官痛心疾首道：“我的大人啊，現在全國的都城隍中，就屬您的排場最差了，太有失體面了！”

城隍面色凝重，道：“判官所言甚是，那就按你說的去辦吧！”

“好嘞，大人！”判官說着話要往外走，趙朗卻忽然厲聲道：“慢着！”

屋內幾位都望着趙朗，滿腹懷疑，卻聽趙朗說道：“幾位大人，你們剛才說，只有枉死的魂魄，才會來城隍廟報道，是麽？”

城隍爺面色不虞，沉默不語。夜游神張生臉色驚懼，判官倒是面色如常道：“趙大人有什麽吩咐？”

趙朗道：“你說的這枉死的女孩，是什麽情況？”

“這！”判官遲疑一下，看了眼城隍。城隍宋焘咳嗽一聲，手撚長髯道：“我知趙大人初次為官，古道熱腸。只是這陰司裏自有陰司的規矩，就不勞趙大人費心了！”

趙朗沉默半晌，才嘆道：“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只是希望這世間行善有報，為惡有罰。不能讓好人有冤無處訴，惡人逍遙天不罰。”

城隍爺道：“這個趙大人盡管放心，本官能做到今天這位置，靠的就是秉公執法。”

見城隍爺如此說，趙朗也不好跟他争論下去。将幻化的官服收了，出了廟門準備回家。走出沒多遠，忍不住向廟門口望去，只是黑漆漆一片。

趙朗将額頭處第三只眼睜開，才看到一個女孩蜷縮在城隍廟的窗戶下。

“也不知她父母要傷心成什麽樣！”趙朗心中嘆道，卻也知人死不能複生，搖搖頭準備離去。忽見前面有個人影，自遠處走來。

在靈異事件發生的最初幾天，市裏派了武警駐守。不過等決定重建一座更大的城隍廟後，這裏的武警就撤離了。那之後常有市民來這裏祭拜求神，這麽晚來的，倒不多見。

趙朗跟那人擦身而過，忽聽身後撲通一聲，卻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哭腔道：“城隍爺，您行行好，顯次靈吧，您救救我女兒。只要能救回我女兒，我願意為您重塑金身，就是傾家蕩産，我也願意啊！城隍爺，求您了！”

趙朗回頭望去，見那人距廟門還有十多米，就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更讓他驚訝的是，原本在城隍廟窗下蜷縮的女鬼，站了起來，哭着沖向地上跪着的人，口裏喊着“爸，爸！”

奈何人鬼殊途，小女鬼雖能到父親近前，哭的泣不成聲，老爹卻是一句也聽不到。那人依舊向前，要去推城隍廟的門。

趙朗忍不住，上前幾步道：“我說這位大叔，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那人并不理會趙朗，一把把廟門推開，叩頭道：“城隍爺，你顯靈吧！”

趙朗用第三只眼向廟裏看去，發現這一會的功夫，城隍爺、判官、夜游神三個全都不見了。也不知是去哪逍遙，還是故意躲着這人。

趙朗一把将那人攙起，道：“我說大叔，到底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別在這哭啊！”

“我，我，我女兒不見了，綁匪要30萬，我錢也給了，可一天過去，也不見女兒回來。他們也關機，我女兒，我女兒，怕是不在了！她可不能死啊！”一個近兩百斤的漢子，這一刻哭的猶如淚人。

“我是真沒辦法了，聽說城隍顯過靈，求他一定要保佑我女兒平平安安，只要我女兒能回來，城隍爺，我願意給您重塑金身！”那人說到這，掙紮着要往廟裏爬。

小女鬼則伏在那人背上，哭道：“爸，爸，我好想你，好想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我好害怕，我想媽媽，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外面，你帶我回家吧！”

趙朗看到這一幕，覺得心裏一酸，受不了這催淚場景，拉起那人道：“大叔，你別拜了，你女兒的事，包在我身上！”

那人來到這裏，顯然是病急亂投醫，聽趙朗說能為他做主，眼前一亮道：“你，您該不會就是城隍顯靈吧？”

趙朗怔住，心中盤算道：“我要是跟他說我是廟裏的城管，他肯定聽不明白！”點頭道：“嗯，我就是！”

“城隍大人，你可要給我做主啊！您一定要救下我家姍姍啊！”那人身子一軟，又跪了下來。

趙朗揪起他的脖領子，将其提起道：“你還想不想救你的女兒，想的話就給我站起來好好說！”

“想想！”那人抹了把眼淚，說道：“那還是前天夜裏，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我女兒落在他們手裏，要我準備50萬。那時候我們已經在外面找我女兒兩個多小時了，我們開着車到處轉，發朋友圈，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就是找不到我女兒！”

那小女鬼伏在老爹身上，聽到這一段，哭的肝腸寸斷，道：“爸，我在這了，我回來了，我不要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