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陰風

這鬼魂一聲嘆息，讓趙朗生出一絲恻隐之心，喃喃道：“濱城跳樓的國企老總？”只是他從前對這些并不關心，一時也沒想起哪位。

聽那鬼魂說：“不用想了，我生前是松江油氣集團的老總楊文瀾！”

趙朗想起來道：“哦，對，我聽我哥提過，說他當初考你們單位，沒考進去！”

楊文瀾問道：“你哥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吧？”

趙朗點頭道：“不錯！”

楊文瀾笑道：“普通人家沒背景的也能進去一些，不過比例很低！”

趙朗冷笑，道：“你當初要是不弄這些黑幕，能有今天的下場？”

楊文瀾苦笑，道：“不錯，果然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我當初一狠心跳了樓，老婆很快帶着錢改嫁，還有個兔崽子在國外，老子這些年給他那麽多錢，供他在國外潇灑，這兔崽子可好，也不知燒些紙錢過來，害的我在地下沒錢用，日子過的慘不忍睹。”

趙朗笑道：“也未必是他沒燒，或許是在國外燒的，寄不到這裏！”

楊文瀾嘆道：“也許吧，其實我在地下沒有紙錢用沒什麽，反正都這樣了。我就怕他在國外沒錢用，他這些年揮霍慣了，既不會賺錢，也不知節省，也不知日子過得怎麽樣。”

趙朗疑惑道：“你媳婦改嫁，總不會連兒子也不管吧！”

楊文瀾苦笑：“他媽死的早，改嫁的是我後娶的小老婆，你說她會管我兒子嗎？其實我現在就一個心願，就是想去再看看他，知道他過得怎麽樣，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啊！”

楊文瀾說到這裏，那塌了一半的腦袋在趙朗看來，似乎沒那麽醜陋猙獰。此刻的他不再是個惡鬼，而是一個死了許久還挂念異國兒子的孤魂。

趙朗聽的有些不是滋味，心裏莫名酸楚。楊文瀾生前不是好人，死後不是好鬼，就算做父親，十有八九也不合格。可他對兒子的這份念想，還是讓趙朗動容。

“或許，我有法子讓你在看他一眼！”趙朗沉吟半晌，忍不住說道。

“你，真能讓我再看他一眼？”楊文瀾神色激動，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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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朗頓了下，說道：“應該沒問題！”他的微信可以聯系到漫天神佛，楊文瀾的小小要求，總該有法子吧！”

“那，那，什麽時候能看啊？”楊文瀾搓着手，就像高考考場外，焦急等待的學生家長一般。

“等我把陳姍姍的魂魄救出，就幫你實現這願望！”趙朗淡淡道。

“哦，那，也好，也好！”楊文瀾低聲道，情緒有些失落。

一人一鬼繼續前行，走了約半個小時，才登上小山崗。趙朗站在山崗上向下望去，隐隐約約能瞧見一個古時村寨的輪廓。因為幽冥界總是灰蒙蒙的一片，趙朗看的也不大清楚。

“我能多嘴問一句，你跟陳姍姍那丫頭，是什麽關系嗎？”楊文瀾忽然說道。

趙朗腳步不停，說道：“之前素不相識！”

楊文瀾忽然攔在趙朗面前，神色猶豫，半晌才說道：“要是這樣，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趙朗停下腳步，望着這塌了半邊腦袋的鬼魂，笑道：“怎麽，怕我到了那什麽紅眼鬼那，他治你帶路黨的罪？”

楊文瀾惱道：“我是可惜你小小年紀，要死在這不見天日的幽冥界。”頓了下又說道：“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年紀，死了怪可惜的！”

趙朗笑了笑說：“我突然覺得，你死了也蠻可惜的！”

楊文瀾眼睛亮了下，旋即苦笑：“你恐怕是第一個這麽說我的人，自從我出事後，身邊的人都急于跟我撇清關系，更有好多人出來檢舉揭發，說我一堆飯要吃一萬塊，每天晚上換一個女人，一場輸幾千萬眼睛都不眨。”

趙朗道：“國人向來如此，你也不必介懷！”

楊文瀾點頭道：“不錯，但我覺得你這孩子真是不錯，死在這就太可惜了。”

趙朗自覺本事已經不差，這次幽冥界之行，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只是見楊文瀾說的鄭重，問道：“你說這裏危險，是指紅眼鬼？”

楊文瀾冷笑道：“那紅眼鬼只是個久貧乍富的小人，雖有些本事，但我估計他想傷你也不容易。這幽冥界裏真正厲害的是陰風。”

趙朗好奇，道：“陰風，這話怎麽講？”

楊文瀾神色凝重道：“我也不知這陰風是從何處來，只是聽說這陰風一旦刮起，吹到凡人身上，肉消骨散。吹在魂魄上，灰飛煙滅。整個幽冥界裏，只有地府不受陰風侵襲。像我等陽壽未到便枉死的，進不得地府，在幽冥界裏，只能躲在像紅眼鬼占據的村寨中，每次陰風過境，都苦不堪言。若是待在陽間，又受陽氣侵灼，好不痛苦。”

趙朗聽了，心中惴惴，面色凝重道：“有這種事？”

楊文瀾道：“千真萬确，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還陽吧！就算是骨肉至親，也不值來這裏冒險，何況是素不相識的人！”

趙朗聽罷心中猶豫，可事情都做到這一步，就這麽回去又有些不甘心。說道：“你讓我考慮下！”當下拿出手機，發信息問城隍爺道：“城隍大人，我想問你幽冥界陰風的事，您可知曉！”

也不知是這裏信號的緣故，還是城隍怨趙朗把他的小秘書弄沒了，一向回信息很快的城隍爺，這次竟然沒有立刻答複。

趙朗等了約三分鐘，見那邊不見回複，翻開微信群的成員表，在想可以問誰。孫悟空自然是最熟的，趙朗想了想，發信息道：“大聖，我想問您，幽冥界中的陰風，你可熟悉？”

“哦哦，你說陰風啊，自然熟悉。那小風涼的緊，有時花果山酷暑逼人，我不是去東海乘涼，就是到幽冥界吹風。”孫悟空回的到是很快，不等他問，又見回道：“話說你不會是想去幽冥界吧，我告訴你，凡人若是到了那裏，只要被那陰風輕輕一吹，便肉消骨散。普通的鬼魂被那陰風吹上一吹，立時就要魂飛魄散。”

趙朗聽得悚然心驚，忙道：“我有天庭賜下的官服，被陰風吹了會如何呢？”

“哦，你小子倒是好福氣，當年俺老孫第一次上天，得封弼馬溫，也僅僅是授了仙箓，賜了身官服。你一個小小的下界仙吏，居然也有官服，這玉帝老兒也太偏心了！”

趙朗聽了，心中歡喜，繼續問道：“大聖，這麽說這官服是能保我在幽冥界無憂了？”

孫悟空發了一個挖鼻孔的表情道：“性命之憂自是沒有，只是那遭罪的滋味，嘿嘿，你到時就能品嘗的到了！”

趙朗見孫悟空不想再說，忙回了句謝謝，又說過一陣給他送些煙酒，這才把手機收起。對楊文瀾說道：“走吧！”

趙朗剛才發信息的時候，楊文瀾在一旁遠遠的站着，過來說：“那我送你還陽！”

趙朗楞道：“我沒說還陽啊！我要去紅眼鬼的村寨！”

那楊文瀾急道：“你，還要去？你不怕死嗎？”

趙朗笑道：“我自有保命之法，你就不用擔心了！”

楊文瀾聽了，表情有些怪異，哼了聲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我真是多餘攔你！”說罷腳尖點地，已經是十米之外。

趙朗忙跟了上去，一人一鬼眨眼間就跑出一裏多地。只可惜這幽冥界實在太廣袤，走了半個小時，才到那村寨前。但見寨前豎了根高高的杆子，上面挂着一面杏黃旗，上寫“紅顏寨”。向寨子裏望去，見裏面高搭臺子，到處都紮着紅綢，一派喜慶之像。

寨門口有兩個鬼卒穿着陽間保安服般的衣服站崗，見楊文瀾過來，其中一個笑道：“老楊，你怎麽回來了？聽說你立功了，等會鬼王肯定得賞你啊！”

楊文瀾忍不住瞄了趙朗一眼，笑道：“我那點功勞，能有什麽賞賜啊！”

“也是，鬼王對女大方，對咱們向來是摳摳搜搜的，等下能喝上一口酒，吃上一塊冷肉就不錯了。”另一個抱怨道，“對了，他是？”

這鬼卒上前嗅了嗅鼻子，忽然退後一步警惕道：“他是生人，怎麽會來這？”

楊文瀾忙笑着說：“他是牛衡請來的一個法師，特意來給鬼王賀喜的！”

這些鬼卒都知鬼王和牛衡關系匪淺，相互扶持，不疑有他，便道：“既然是牛衡介紹來的，那就進去吧！”

趙朗跟着楊文瀾進了村寨，向四周張望了下，發現這裏也就一個三十幾棟樓的小區大小。用黝黑色的木頭建的房子，都是二三層樓的樣子。唯有村寨中心的那棟最大，有五層樓高。

“這裏的房子都是用陰沉木建的，陰沉木能防陰風，要不是有它，我們這幫孤魂野鬼，早就死了。”楊文瀾望着最大的那棟房子出神說道。

“這些都是你們建的？”趙朗好奇道。

楊文瀾搖搖頭說：“當然不是，這幽冥界，有很多這樣的村寨，都是之前的鬼魂建的。若是能有幸熬到陽壽盡的日子，便能去地府報道。所以這樣的村寨，都是萬年違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