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除了你
除了你
靈沛微愣:“你願意放我?”
慧照抿唇點了點頭,表情很平靜,看着并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真的?”靈沛拉好身上亂糟糟的衣服起身,“你……功德不要了嗎?”
他說完又怕對方改主意,張口想道個謝把這件事确定下來,便見慧照伸出手,在他帶着傷的下唇抹了抹。
靈沛覺得有些奇怪,但自己剛剛被對方救下,還被幫着逼出了體內作亂的妖氣,心中一時半刻難免有些感激,便沒有閃躲。
下唇咬出的傷痕在對方指尖溢出的白光中得到愈合,等傷好全,對方将手往下,握住了他戴着佛串的手。
那手上還沾着妖藤分泌出的滑膩液體,靈沛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
慧照也沒多停頓,往靈沛腕間摸去。
佛珠一顆顆脫落下,被慧照收攝着納入胸前的長串,等最後一顆除下,靈沛只覺渾身一輕,好似與這個秘境的聯系——
靈沛下意識伸手去抓對面的慧照,輕易便抓住了他的手:“我……我怎麽沒出去?”
慧照皺眉,将手從靈沛手中脫出:“換個地方再說。”
靈沛還陷在沒有脫出秘境的疑惑不安中,喃喃道:“不應該啊,我已經捏碎傳送符令,他給我的東西也全丢了……”
“別想了,”慧照打斷他,手搭上靈沛肩膀,提着他禦空往來時的路飛去,“我找個地方安置你,到時你靜靜呆到秘境關閉便可脫出。”
“秘境關閉?什麽時候?”
“左右不會超過半月,此次進來那麽多合體、煉虛,秘境承載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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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沛這才稍稍放寬心一些,側過臉去看他:“哦。”
慧照表情很淡,微斂的目望着前方,沒看他。
秘境對空間術法有限制,即便修至合體期,在這兒也要乖乖用飛的,兩人過了好一陣,才回到當初呆過的那個水潭邊上。
潭面無波無瀾,慧照看了看沒有其他修士來過的痕跡,帶着靈沛下到潭底。
靈沛被安置在早前趴過的水草窩裏,默默看着慧照在周圍畫陣。
禪修布陣手法與道修不同,基本不需要借助道具,一邊念一邊畫便行了。靈沛見他低斂着眉,嘴巴無聲地開開合合,竟莫名從那表情上讀出不高興來。
靈沛有些疑惑他怎麽了,但想想又沒有發問。
等陣法終于布成,慧照褪了袈裟丢給他:“你在這兒呆着,有事出去便穿我的裟衣——也就幾天時間,能忍最好還是別出去。”
靈沛抓着袈裟:“那你穿什麽?”
慧照拾起禪杖,将其往下一頓,便見金光從那杖尖淌出,凝成一件全新的華麗的袈裟披在了他的身上。
這袈裟是正紅色的,鑲嵌金邊,倒是一瞬間便将這和尚寡淡的面容映得精致又莊嚴,顯得寶相十足。
靈沛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對方一轉身,往外走去了。
就這樣,慧照走了。
這些水草早在妖蛟還在世時被蛟身碾來碾去,碾得很平整軟和了,靈沛取了蒲團坐在這上面打坐,累了便卧在水草上歇息,日子倒也過得飛快。
慧照臨行前布的禪陣效果很好,靈沛藏在此處修行了大半月,也未見任何人或妖獸前來打擾。
只是數數日子,再過幾天,便距離入秘境有一月之久了,秘境始終好好開着——靈沛等得起,但他肚子裏的混元珠未必等得起……
靠着剩餘的赤精丹又熬過大半個月,靈沛披上袈裟,離開了這個水潭。
大概因陣法緣故,他在潭底修煉時,只覺安安靜靜,等出了潭,才覺天地昏沉,整個秘境與初進時完全換了個模樣。
靈沛對氣息敏感,能很明顯感應到整個空間的充裕靈氣中潛伏着與之截然相反的魔氣,且随着一路推進,魔氣更是濃烈到無法忽略。
他雖是靈修,但因秋水訣與雲知非雙修多次,體內走過無數遍魔力,對這魔氣倒是并不反感。邊行邊試着汲了些魔氣入體,靈沛發現,魔氣的化用速度慢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修煉,便放心繼續行下去。
他倒是能适應,沿路那些妖植妖獸,卻個個被這驟然混亂的環境搞得修行不成,在靈沛出潭前暴走了許久,如今大都蔫在巢穴裏,也不敢出來。
靈沛抓了只修出元丹的紫電狐,用了些辦法,發現若無煉丹之才,根本沒辦法從它身上提取出精元,接下去一路便行得非常快。
找不到人修,混元珠一餓,他便要痛死在這兒了……
好在一路上都沒什麽妖獸攔路,他行得非常順暢——可也沒有人修——靈沛都忍不住懷疑入境的修士都出去了,就剩下他一人莫名其妙滞留在內。
終于,在靈沛用盡最後一枚赤精丹時,他碰到了一個人修。
巧的是,兩人還認識——靈沛碰到的人,正是當初欲輕薄他的華明真。
對方渾身裹在凝膠狀的寒玉髓中,微睜着眼睛,像是正要醒來的樣子。
“玉京前輩?”
靈沛喚了兩聲,又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都不見反應。
寒玉髓算是個寶貝,與青玉髓齊名,但用起來比青玉髓更耗,可鎖人精氣及魂魄不外逸。通常修士傷重将隕時,用這東西把人一裹,等準備好靈藥再打開救治,便可續上一命。
靈沛仔細看了看,華明真身上并無半點傷處。他輕輕撕開了些對方面上的寒玉髓,伸指隔着薄薄的一層膜去感受,對方呼吸尚在,且能聽出其內肺腑應當是正常的。
奇怪……
靈沛有些猶疑地收回手指,思考着要不要将這寒玉髓打開,也好問問當前情況。
兩人關系并不好,甚至是交了惡的,靈沛猶豫再三,最終一用力,将對方面上的寒玉髓撕了個精光。
“嗬!”
剛打開,對方便是一口驚喘,随即半阖的眼瞬間睜到最大,瞪向前方。
過了好一會,他才好似剛回過神一般,轉動眼珠望向靈沛,開口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對方周身還裹在寒玉髓裏,脖子也是,渾身上下能動的,也就眼睛和嘴巴了。
靈沛沒答他這個問題,只說:“晚輩一路行來未見其他修士,還以為衆人都出去了只餘我一人……玉京前輩,入秘境至今已差不多快兩月了,這秘境怎還未關?”
他因有求于這華明真,比起第一回與對方冷漠厭惡的樣子,明顯恭敬許多。
華明真這時候倒也沒有想要調戲他的念頭,聞言便道:“秘境出入被一人所控,如今不止你我二人,所有人都被困在這兒——”
靈沛驚愕萬分:“所有人……”
華明真繼續說道:“目下也只能等境外修士發現不對,合力再破一次境,我們才有機會出去。”
他正常說話時倒顯得還算可信,靈沛點點頭,心裏稍稍放下一些。
“倒是你,”華明真語氣不太好地說道,“清雲也不知怎麽想的,你才築基,将你帶進來做什麽?”
靈沛也覺郁悶,他完全不願意,是淩霄非要帶他進來的——但這時候說這些也沒意義,他想了想,問華明真:“前輩,我幫您将這寒玉髓都去了吧?”
“不必,我天生靈體,此處靈魔氣共存……”華明真解釋到一半打住,探究的眼神掃到靈沛面上:“奇怪,你在此處呆着不覺難受嗎?”
“難受,”靈沛下意識說了謊,“但尚在可忍受範圍內。”
華明真“唔”了一聲,想起對方修為也才築基:“想必是修為低下,周身靈竅未開……你将我面上玉髓覆回去,只在右掌少府穴留一孔洞。”
少府在掌根附近,靈沛照着他說的做好,問:“前輩,其他修士呢?”
他這時候問其他修士的動向,也是迫于無奈,赤精丹已經用完,他必須得找一名修士——叫他吸這華明真,自是萬萬不可能的。
華明真傳音道:“你将我收小。”
靈沛莫名其妙,但還是将手擡起放在對方身子上空,以收攝之法将他縮成一枚令牌大小,吸入掌心。
“太小了。”
靈沛将他又放大些。
“把我放到肩上。”
華明真直挺挺躺在他手心,右手動了動:“我帶你去尋清雲。”
這是去找淩霄……靈沛自是不願意,但想想若與對方直言不願去找淩霄,難保對方面上應下,暗裏還是把他往淩霄跟前帶,便問:“前輩,您認識一個禪修嗎?”
“什麽禪修?”
靈沛将儲物戒裏的袈裟拿出來:“這是他曾用之物。”
“這是無上禪宗的……”華明真語氣有些詫異,“那和尚持的是杖還是缽?”
“是法杖,”靈沛有些高興,“前輩,您知道他在何處?能否帶我去尋他?”
華明真默了默,才道:“我跟那死禿驢有仇。”
靈沛心中郁悶,正努力思索着如何打聽其餘修士動向,便聽華明真又道:“如今上了化神的基本都在大殿那兒困着,那禿驢想必也在其中。”
“何處大殿?”
“往東,我帶你去。”
靈沛點點頭,這次倒是不用對方提醒,把人掰了掰放到自己肩上坐好,才禦空往東面飛去。
因為擔心混元珠喊餓,靈沛這一路趕得很急很快,好在沿路妖物都沒出來作亂,翻過幾座山,又在華明真的指點下繞過幾處陣法,終于趕到了他口中所言的大殿。
所謂大殿只是一個平頂,頂下數百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粗壯石柱,四處也無什麽牆壁擋風,簡陋得跟“殿”完全搭不上邊。
入口處歪斜着不少修士,靈沛上前看了看,都是陷入昏迷的化神修士,氣息微弱,但還留着一口氣。
到這時,事情才算按他預想的進行,靈沛精挑細選,扯了一名化神初期的年輕修士扶起,帶着他往內走。
“你帶他做什麽?”
靈沛沒答他,只說:“我入內看看,若幫不上忙,便帶你跟他一塊出去,在外等人援救。”
華明真坐在他肩頭,傳音道:“你将人放下,按我說的去殿後。”
靈沛扶着那修士行了幾步,覺得不方便,将人背上:“你不是說殿後便是那控制秘境的神秘人,我才築基,去了尋死嗎?”
“那神秘人既留布了那麽多大陣卻不現身,自己恐怕也是受何物所制,無法出手——你一不受此地靈魔氣并存的影響,二又可憑空過陣,不需怕他。”
靈沛頓了頓:“什麽憑空過陣?”
華明真被那修士腦袋壓着,也沒叫他搬走:“大殿入口有兩道陣法,我解了一道,剩下一道來不及解你便進了。”
說實話若不是他早與靈沛接觸過,确定他修為确實只有築基期,大概早将他當做這控制秘境的神秘人了。
靈沛愣了會兒,一頭霧水:“你的意思是,我可随意過此地陣法?”
“是,剛剛你扶着人那幾步,便又過了三道陣法。”
華明真神識借由寒玉髓的孔洞探出在外,一直密切關注着靈沛,因而很快便感應到對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問道:“你怎麽了?”
靈沛松開手,背上那修士往後倒去,摔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
他沒有理會華明真的話語——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聽到他這句話,他心中被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充斥,只一味往前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出這殿,甚至禦空飛了起來。
他沒花心思去穩固華明真,華明真便只能依靠自己的神識牢牢附在靈沛肩上,一時連傳音都倉促不已:“往左,你飛錯了!”
這句話倒是讓靈沛聽到了,他一個撤步,直接點地用了蓮步無蹤,改換路線往左飛去。
沿路所見修士比起外圍修為更高,他們閉目盤坐于地上打坐,并不如外圍那些修士一樣毫無所覺,靈沛飛過,他們紛紛睜眼去看他,露出滿目的詫異。
“道友!”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都被靈沛甩下了,靈沛目的明确,穿過一道稀稀拉拉的水簾,鑽進較為狹小的一處通道。
華明真察覺到靈沛狀态不對,控制神識鑽入他耳內,沒再出聲。
通道狹長,但在靈沛不停步的行進中,很快到了盡頭,是一處籠着瑩瑩寶光的小石室。
慧照便在石室門口坐着,他新凝成的袈裟已經黯淡無光,面孔蒼白,唇無血色,但睜開的眼睛又沉又黑,望着靈沛時,讓靈沛心頭一顫。
“大師。”
對方身前身後都坐着不少修士,他們都與慧照一般虛弱,但神色與他一樣肅穆,打量着靈沛的目光帶着明顯的重量與厚度。
慧照張了張口,正要說話,石室瑩光突而一閃。
靈沛心有所感,擡頭往石室望去——
無限柔和的瑩瑩寶光之中,走出來一名男子,那男子通身都裹在黑色鬥篷裏,披散的黑發從鬥篷裏漏出許多,靜默地流淌在他胸前……
靈沛順着那胸口往上看,對方因法術而模糊的面容逐漸清晰,顯出一張讓靈沛朝思暮想的臉——雲知非的臉。
神思恍惚了一瞬,靈沛想探手去觸對方是否真實,但身體比他想得更直接與急切,沖上去便将人用力摟住了。
他在對方懷裏仰面,數不盡的話想吐出口,卻被對方一按腦袋,捂在了胸口。
有什麽東西從他耳朵裏抽出去,靈沛晃了晃腦袋沒去管,便聽對方呢喃着喚了他一聲:“靈沛……”
所有對真假未知的惶恐都在這一聲柔情的叫喚中消失殆盡,靈沛拱了拱腦袋擡起,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對方:“雲知非!”
他深情的目光、急切的叫喚,真是叫人心醉又心碎,雲知非克制自己不去想兩人分別後對方的遭遇,只緊了緊攬着靈沛腰的手,轉身帶人往石室走去。
“這位小友!”
靈沛回身去看,說話的并不是慧照,而是慧照身後一名修士。慧照靜靜在那坐着,見靈沛望來,也沒開口說話。
“那個禪修于我有恩。”
雲知非擡了擡手,沒說什麽便将人送出了通道。
其餘修士見此紛紛望向靈沛——但靈沛早在過來時便掃過,當中除了慧照是熟人,其餘都不認識,便沒接他們目光,只動手催促了下,要雲知非快點帶他進石室去。
雲知非攬着靈沛一個瞬移,進到石室。
剛站穩,靈沛便轉身攀上雲知非雙肩,仰面獻上自己的雙唇。
他晶亮的眼神裏透着急切和渴望,雲知非看着他嘟起的嘴唇,一時什麽都記不起去思考,只俯下去與他接吻,舌頭又兇又狠地長驅直入。
兩人唇舌一經相交,便好似回到了早前的親密時候——雲知非循着習慣去掐靈沛的腰,以及揉向他的背與臀,才不過幾息,便将靈沛吻得似一汪春水,站也站不穩了。
“啊等等……”靈沛捧着他的臉往後撤,水潤紅腫的嘴唇比春花還要嬌豔動人。
雲知非側過臉,在他手上吻了一口,理智稍稍回來一些,問他:“你——”
“我——”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熟悉的親密感重新籠上二人,兩人笑着互望許久,還是靈沛先開口,問他:“我們分開後,你便一直待在這秘境裏麽?”
“差不多,我被困此地數百年,近來才想到辦法出去。”雲知非摸他的臉。
數百年?靈沛莫名其妙:“我們分開才不過幾個月啊。”
雲知非一頓,掃了掃他骨齡——
“忘記你是半葉道體……”他似乎想到什麽,面容忽而煥發出光彩,湊前咬了靈沛一口。
靈沛輕呼着将人推開:“你怎麽了,好高興的樣子!”
雲知非道:“我知道你赤精丹只夠一兩月,原想着将人甩脫便來尋你,卻不慎入了這秘境……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怕你被人騙走,怕你被人關起來……”
他怕的事情遠不止這兩句,靈沛體內長着混元珠,又身懷那樣天縱的絕頂功法,騙他之人是真心喜愛靈沛倒也還好,若是只想着将靈沛豢養起來作交-合修煉之用——每每想到這個,雲知非便覺焦躁難安,心境也難穩下,修行更是磕磕絆絆難以為繼。
任何正道修士怕是想都不敢去想,他在這秘境短短數百年內能修至合體大後期,靠的都是每每憂心靈沛入了魔障,在心魔境內九死一生斬了心魔,突破升階,才有了如今修為。
靈沛從他話裏聽出後怕的顫意,忍不住主動去勾他後頸,又将自己送了上去:
“除了你,別人騙不走我的……”
抱歉昨天寫着寫着睡着了,今天發的時候,覺得誠意不夠,又趁上班摸魚多寫了點,才拖到現在發出來……希望大家原諒我。我晚上再寫一章,可能(有可能)是發wb那種程度的,還在思考什麽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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