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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座位上,米冉深深嘆了口氣,她可算知道同事們為什麽此刻還若有似無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了,還有,柳溪小姐姐為什麽會突然給她發信息,邀請她一起吃午飯。
都是因為季岩。
大家想必早就看到了那些八卦,說不定都讨論過幾輪了,她這個八卦中的人才回來,反而對這些一無所知。
這種感覺,實在是說不上愉快。
同事對她主動示好,是因為另外一個人,上司對她态度慈祥,也是因為那個人。
這個世界上存在着我們雖然不認同但确實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人們更傾向于趨炎附勢而不是雪中送炭。
米冉想了一下,狐貍借着老虎的威風走那麽一遭,還真是挺風光的,但是,她明顯不是狐貍,估計永遠也夠不到狐貍的思想高度。
地中海辦公室的門猛然打開,一副全城戒備的樣子,“大家快收拾一下,大概十五分鐘後季總就到了!”說完,看了米冉一眼,米冉不适時地,剛好打了個噴嚏,擡頭看着地中海。
果不其然,他大步走過來,“小冉啊,不是說讓你提前告訴我嗎?”語氣中雖然極力抑制着不滿,但聽起來還是大有責怪的意思。
“……我不知道……”米冉對這幾天發生的各種變化根本消化無能,更別提能好好處理,她最多只能做到對周圍的變化采取心如止水的策略。
“唉,下不為例,知道嗎?”地中海強忍不滿,佯裝慈祥,米冉扯着嘴角咧了咧,實在是笑不出來。
地中海沒有在她這裏浪費過多時間,轉身就去安排別的事情,其實季岩過來,能安排什麽呢?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看了看周圍,米冉覺得自己大概是全公司最冷靜的人了,不為所動,也不知道有什麽工作好做,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刷刷網頁,思考着中午吃什麽,腦子雖然被一大堆事情堵着,但還是不能虧待了肚子。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周圍霎時間靜了下來,等米冉察覺,擡起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挺拔的身影,她發現周圍的人都正襟危坐起來,雖然沒有大膽地看,但都在假裝無意識地小心瞥着季岩。
就連原本應該在外面的柳溪,都假裝有什麽中腰事情一樣拿着幾頁紙跟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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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迎了上去,“歡迎,歡迎,歡迎你啊季總。”
季岩不着痕跡避開了他試圖握手的動作,林晖迎了上去,握住地中海的手,“唐經理,你好,我是季總的助理林晖。”
撒開手後,畢竟是見過小小風浪的人,地中海瞬間明白季岩大概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笑着對林晖寒暄了幾句,眼神卻大多數時候都在季岩身上。
全程,季岩和林晖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米冉身上哪怕一秒。
三人進了大會議室。
“來,小冉。”
米冉正暗自慶幸,就被地中海點了名,當着全公司人的面,她在心裏問候了地中海族譜上的某些親戚,假笑走過去,進了會議室問道:“經理,什麽事?”故意沒有看季岩。
“哎呀,小姑娘還挺羞澀,不是和季總已經很熟了嘛,放自然就好。”
米冉又問候了他的祖宗一遍,咬着牙低頭抑制着怒氣,“經理,到底有什麽事?”
地中海像是全然沒有發覺似的,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來來來,你跟季總談得來,和人家介紹一下咱們公司的情況。”
說罷,還一副投其所好的樣子看着季岩,米冉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突然很想辭職。
在這樣的領導面前,她覺得自己不是公司職員,而是用來讨好上級的工具,更何況,他特麽的根本不知道季岩願不願意接受這個工具。
難道尴尬的只有她自己嗎?
“在北京我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正憤怒着,一旁的季岩卻突然平靜開口,在場的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他,後者似乎沒有察覺般地繼續說道:“原本以為,你們公司……哦,不對,我們公司的工作人員都那麽嚴謹負責,兢兢業業,現在看來,也只是一點不負責任的假想罷了。”
季岩一句接一句,米冉聽得清清楚楚,心如鼓動,可地中海還是一臉茫然,看起來真的沒聽懂。
“作為上司不把自己的下屬當做下屬,反而好像當做貢品一樣一直往上級送,難道不會覺得這樣的公司理念很廉價并且肮髒嗎?”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地中海總算全部明白了,臉色瞬間煞白,“季總,你誤會了……”
米冉感激的看着季岩,她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感動過了,完全忘了上次熱淚盈眶是什麽時候,現在雖然沒有眼淚在眼眶打轉那麽誇張,但鼻子酸到不行,季岩的一字一句都戳在她心上。
作為朋友也好,作為上下級也好,這個人正直善良,敢做敢說。
更驚訝的是,明明他的那些話是自己幾分鐘前的所有想法,這世界上真有思想和自己契合度那麽高的人嗎?
季岩冷笑一聲,“誤會?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麽誤會了?”
米冉強忍住自己的激動,一聲不吭站在一邊,也看熱鬧似的等地中海接下來的解釋。
“哎喲,你看看,這不是讓我為難了嗎?小冉,你說說,我本來根本不願意攙和你的事兒的,要不是你說了那麽多讓我為難的話,也不至于讓季總像今天這樣誤會我呀!”
“?”米冉像是被一盆冷水潑了,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
“季總,事到如今我沒其他辦法了,只能跟你說實話,其實啊,這次去北京也是,今天也是,這小丫頭呢,就跟其他小姑娘一樣,特別崇拜,也特別喜歡你,得知有那麽個出差的機會,千求萬求非讓我安排她去,就是為了見你一面,有個接觸你的機會,今天知道你要來公司,又特意跟我說一定要給她個機會讓她能在你面前好好表現表現。”
她站在一邊,從心底裏傳來的寒冷幾秒鐘內遍布全身,米冉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但也不是純粹的菜鳥,她并不是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想不到,但是,她真的從來沒有料到會面對今天這樣的場景。
職場的昏暗曲折她在網上看過很多,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光明正大的栽贓陷害。
悲極生樂,竟然還有一絲絲想笑。
“小女孩兒嘛,那些心思我們都懂,本來這些話我是不該說的,但是今天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如果我不說清楚,擔心會給季總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季總你也別在意,她呢,我會好好教育的,以後肯定不會再讓她騷擾你了,你放心。”
話說的真是漂亮,一氣呵成,一句磕絆都不打。
剛才季岩那些話讓米冉心情激動,鼻子發酸,但是并沒有哭出來,現在這些刺耳的話聽了,她卻好像有些忍不住的想哭。
不能哭,米冉,現在你要是哭出來就太丢人了。
太他媽的丢人了!
米冉默默深呼吸,哪怕眼中噙滿了眼淚,也死活不讓它們掉下來。
她想通過深呼吸讓自己平複下來,想找借口出去,但是又怕一開口情緒繃不住,只能直愣愣低頭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
雙手下意識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掐得手心很疼,她試圖用這些疼痛讓自己保持冷靜,讓自己保留一些尊嚴。
“米冉。”一直沒開口的季岩突然向她走了兩步,米冉驀地擡起頭,睜大眼睛,透過自己眼中的淚水模模糊糊地看着他。
“告訴我,他說的是真的嗎?”季岩認真地看着她,語氣和剛才說那些嚴肅的話的時候判若兩人,像是循循善誘,引她會正途的老師,“跟我說實話,我只想聽實話。”
“季總,沒必要讓小姑娘為難,她是有點過……”地中海趕着說道。
“閉嘴。”季岩淡然的開口,語氣前後降了好幾度,“讓她自己說。”
地中海沒再開口,怯懦不安的站在原地。
米冉最後深呼吸了一次,認真地擡頭看着季岩,“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他說的都是謊話,我不是那樣的人。”
話畢,眼淚瞬間落下來,米冉別過頭,擡起手背擦了一下,再次看向季岩,眼中帶着堅定。
季岩睫毛緩緩垂下來,片刻後,又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沖進了米冉的心裏,她覺得這個人是信她的,她覺得這個人是了解她的,她覺得這個人,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米冉看着季岩幹脆利落地轉身,随意靠在辦公桌旁,對着林晖下達指令。
“唐磊從此時此刻開始,不用再來上班了,你看着他收拾好該收拾的東西。”季岩帥氣的擡起手腕看時間,“十五分鐘之內把一切交接手續辦完,明白了嗎?”
林晖有短暫的錯愕,但是随即低頭回答:“明白。”
之後不顧地中海的激動控訴,季岩随手拉住愣在原地的米冉就往外走,米冉看到門口一哄而散看熱鬧的同事才回過神來,她能感受到胳膊上來自季岩手心的溫度,那溫度似乎給了她無窮的安全感,有史以來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她卻沒有掙開。
直到走到電梯口,季岩才放開她,米冉立刻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臉上還挂着眼淚。
季岩低頭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經歷了剛才的一切,米冉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
“有紙巾嗎?”季岩率先開口,“擦擦眼淚,出去被人看到,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聽了這話,米冉的眼淚忽然又止不住的掉下來,她摸到外套口袋裏有餐巾紙,趕快拿出來一張。
雖然擦了眼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哭,就是停不下來。
幸好電梯此刻沒有人,米冉跟着季岩進了電梯。
季岩看了她兩秒鐘,伸出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怕,像電視劇裏安慰小孩子的大人,明明笨拙卻又故作豪爽。
想到這個比喻,米冉心情突然變得輕松起來,哭也哭過了,季岩還幫她懲罰了那個壞人,實在是沒什麽好難過的了,她平複一下,帶着哭腔開口,“季總,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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