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寒夜火焰(8)
寒夜火焰(8)
計劃是這樣的:十二點半楚一潛入配電房斷電,将制造半小時的電路故障,并借口有病人騷動把賈院長叫到病區去,江湖則趁機潛入賈院長的辦公室進行調查。
之前在研究平山的建築圖紙時,江湖就提出賈院長辦公室裏的空間布局有問題,她懷疑房間內部設有暗室,蛛絲馬跡很有可能都藏匿于其中。
平山的備用電路自動切換的啓動時間是異常斷電之後半小時,留給江湖調查院長辦公室的時間最多也只有半個小時。
楚一表示,他會盡可能在西區拖延住賈院長,同時再三叮囑江湖,無論如何一點之前都要從院長辦公室裏脫身,千萬不能被人發現。
楚一反複核對着計劃中的每一步,謹慎而嚴密,可一旁江湖卻有點心不在焉。
楚一拉住她的手:“別緊張,有我在呢。就算出了什麽岔子,交給我處理。”
江湖點點頭,視線看向別處,似乎有了什麽心事。
“剛才......你牽着的那個男孩,之前認識?”
楚一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
他心裏很清楚,0420十多年前就來平山了,江湖不可能認識他,可就是沒來由地十分在意。
沒想到的是,這居然問到了點子上,江湖的表情明顯有了變化,迅速轉移話題催促他別分心了。這個瞬間的細節讓楚一心頭不好的預感又強烈了幾分,礙于時間緊迫,便也沒有繼續追問什麽。
兩人對好每步計劃和時間點之後分頭行動。
楚一前往配電間拉閘,經過樓層中間的護士站時,他故意找前臺的值夜護士陸寧聊了幾句有的沒的,陸寧昏昏欲睡,敷衍着沒講幾句話就打起了哈欠,與此同時,江湖則在他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從護士站背後閃過,從西區潛入到院長辦公室所在的東區。
每逢雨雪之夜,人都會睡得比平時更沉,楚一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否有科學依據,但這天午夜的平山的确寂靜無聲,只剩下窗外的風聲呼呼作響。
他很順利地在配電室裏破壞了兩根主線,人們大多已經在夢中游蕩,瞬間降臨的黑暗并沒有在平山引起太大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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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趕去西區四樓,值夜護士正急急忙忙打着手電查房。
“小楚?怎麽停電了?”
黑暗中,刺眼的手電光背後傳來的是周巧有點茫然的聲音。
“巧姐,是電路故障......”楚一強裝鎮定,簡短地說,“我剛去配電室看過,線路好像是被老鼠咬壞了。”
周巧疑惑:“老鼠?平山這環境,多少年沒見過老鼠了。”
“可能是天冷,就鑽到房子裏來了。”楚一硬着頭皮回答。
周巧點點頭,似乎是信了他的說辭。
“不是有備用線路嗎?”周巧又問。
“對,半小時之後就會自動啓動。”
周巧無奈嘆氣,開始擔心電子鎖的解除導致還沒睡的病人會四處亂跑,便拉着楚一一路在病區裏繼續巡查。
四樓的病人比其他樓層更加危險,果不其然,今晚新入院的何煦已經開始焦慮,還好值班的警衛和護士迅速趕到,還在他的病房門外加了一把普通的大鐵鎖。
經過404的時候,楚一透過門上的小窗朝裏瞥了眼,沒想到窗內一團漆黑中,一雙充滿怒氣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把楚一吓了一跳。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刑法第238條規定......”
何煦身處幽暗病房之中,扒在門口提起嗓子絮絮叨叨背誦着法條,卻無人在意。
楚一這才想起之前聽江湖提到過,何煦在大學裏就是學的法律,殺死的正是H大法律系最知名的導師。
總之,他對此人沒有任何好感。
何煦這一吵,讓很多本來已經入睡的病人紛紛醒過來,西區頓時陷入一團混亂。
明明已經走過了404,楚一突然停住腳步,打着電筒回到何煦門前,沖着小窗裏的人狠狠呵斥了幾句,何煦被吓得瞬間不敢吱聲了。
“小楚!別吼病人!”
周巧拉住他,又小聲說:“這是今晚剛入院的小何!何老板的兒子啊!”
楚一心有不悅,黑着臉表示,這些病人吵吵鬧鬧,就是被你們給慣的。
“好了好了,一哥巧姐,都別吵了!”
四樓值班的小護士跑來拉開了周巧,楚一便拿起對講機通知警衛隊的兄弟們都過來幫忙。他的目的是要把所有人都引到病區這邊來,好讓東區院長辦公室裏的江湖更加安全。
周巧繼續火急火燎對楚一說:“小楚,賈院長今晚好像沒下山,要不你去趟呗,到院長辦公室把他叫過來看看,這種時候不能沒有管事的啊!”
楚一點點頭,正合他意。
東區二樓的走廊裏因為停電一片漆黑,手電筒的光掃過每一個角落,并沒有看到江湖。情急之下,楚一只得先按計劃敲門把賈院長支走再說。
“院長。”他敲了敲門,對門裏說。
門裏立刻響起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又過了一會兒,賈院長終于把門拉開了一道小縫。
他穿着睡衣,眉頭緊鎖地盯着楚一,仿佛是在熟睡中被他吵醒,心生不悅。
楚一趕緊說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臺詞:“院長,平山突然斷電,西區那邊好多病人都被吵醒了,麻煩您親自過去一趟,安撫一下......”
正說着,賈院長身後閃過一個人影,趁二人交談時突然推開了賈院長,猛地拉開門縫破門而出。等楚一意識到是誰的時候,人已經倉皇地跑遠了。
“0420?”
楚一不解地看着背影迅速消失的那片漆黑,轉頭盯起賈院長問:“他怎麽在你這兒?”
“這個嘛,”賈院長張口就答,“孩子要出院了,所以跟他聊聊。”
楚一盯着絲毫不慌的賈院長,心說非得半夜單獨把孩子叫出來說事嗎?怕不是有什麽貓膩吧!他一定得找到證據,将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人繩之以法。
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楚一也是面不改色,又把停電的事同他說了一遍。
“行,那咱們過去看看,你等我一下。”
賈院長說完,進屋拿了件外套披上。在這個間隙,楚一再次環顧四周,依舊沒有看到江湖。
她到底去哪兒了?楚一心裏生出極大的不安。
“走吧,小楚。”
賈院長走出房門,楚一突然說:“院長,要不您直接去西區四樓吧,周巧他們都在了,我還得去別的樓層巡視。”
“嗯......行吧。”
就這麽一打岔,又或許是賈院長心裏還挂着剛才跑出去的男孩,就像楚一暗自希望的那樣,他把門帶上後轉身急急忙忙就走掉了,并沒有鎖門。
等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楚一關了手電,悄悄摸進院長辦公室。
既然江湖還沒來,他索性先找找。
暗室很快就被楚一找打并打開,這種藏在書架內側的拉環也未免太老套了。
狹長的空間裏全是平山歷年來所有病人的資料,公開的隐私的全都有,楚一随便翻了幾本只覺得觸目驚心,沒想到賈院長竟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可以說他對平山的每個病人都了如指掌。
失蹤女孩亞亞的資料盒并沒有被銷毀,裏面資料與病歷齊全,那份可疑的出院交接單被放在了盒子的最上面。
楚一拿出她的病歷,果然發現了問題。
五月時亞亞接受了例行的複診,診斷結果白紙黑字地寫着:病人表現出社交障礙、溝通障礙,近期局限性、重複性行為加重。
五月份病情還不容樂觀,怎麽短短一個月之後就能出院了?
楚一拿出沒有信號的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當做證據,把資料盒放回原處時,一個小物件從盒子的夾層裏掉出,咔嗒一聲落到了地板上。
楚一躬身撿起,那是只袖珍的錄音筆。
“你想談什麽?”開頭是賈院長沉穩的聲音。
女人冷漠地說:“亞亞的事。”
“亞亞?你是在說那個出院的孩子?我不懂你想講什麽。”
女人的語氣十分不友善:“還想裝傻?我都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麽了?今天是不是還沒吃藥啊......”
“院子裏的花圃。”女人壓低聲音提示道。
一陣沉默,賈院長并沒有接過話。
楚一摁下暫停鍵,仔細想了想,好像是許涼的聲音,在平山能用如此咄咄逼人的語氣講話的病人也只有她了。
聽上去,許涼似乎是發現了亞亞失蹤的秘密,以此來要挾賈院長。
賈院長一陣冷笑:“許小姐,你有證據嗎?”
果然是許涼。
“沒證據我就不敢說了?我都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随你信不信......這周末我的經紀人要來探望我,到時候我就把你對那孩子幹的事全部講出去,給你的平山造個大新聞,怎麽樣?”
“你現在的狀态很不好,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我叫護士過來送你回房休息吧。”賈院長的語氣裏竟沒有一絲波瀾。
“我現在感覺很好!沒病!”
許涼幾乎是用吼的,錄音筆裏同時傳來一陣沙沙聲。
接着是電話撥號的聲音。
“喂?周護士,馬上帶人來我辦公室一趟,許涼在這,她的情況有點糟糕。”
與此同時,錄音筆裏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是有人把桌上的杯子砸到了地上洩憤。
挂了電話,賈院長深深嘆氣:“作為院長,我是不會讓平山陷入任何負面傳聞的,許小姐,你是公衆人物,應該能理解我的苦衷吧?”
許涼沒說話。
“入院一年,你的病情依舊不容樂觀,加上外面那些永遠無法抹去的風言風語,我想,你心裏一定很着急。”
“你什麽意思?現在是我在跟你談條件!”許涼吼道,仿佛少了點底氣。
“這樣吧,我不會再限制你在平山的一切活動,同時加大力度宣傳你這一年裏積極配合努力康複的新聞報道,這樣的話,等你康複後重新回到公衆視野裏的時候,就能重塑更加曲折勵志的人設了。”
許涼冷笑起來:“賈院長,你還真是深谙娛樂圈的套路呢。”
“過獎了,我只是對人性的趨利避害深有把握,你考慮一下吧。”
“賈院長,你就不怕我出院以後告發你嗎?”
賈院長冷漠地說:“許小姐,凡事都要講誠信。現在我們已經上了同一條船,如果你想反水,那我們一定會在平山再見的......到那時候,你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永遠都無法康複。”
這時,錄音筆裏傳來了敲門聲和周巧的大嗓門。
錄音內容至此全部結束,最後,楚一似乎還聽見了許涼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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