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61章
安義府, 刑部大牢。
刑部專門關押犯官家眷的的大牢外形與普通院子瞧着并未多少差別,只不過當銅制大門被推開的下一瞬,寒氣便像是突然尋到了突破口般争先恐後湧入盛葉舟身子。
他冷得一個激靈, 下意識回頭望了眼一步之遙外的巷口。
“兩位少爺請随我來。”
來接人的牢頭多看了盛葉舟與廖飛羽兩眼,面上恭敬十足, 心中卻是有些詫異。
關入刑部大牢的罪官,親朋好友多得是翻臉不認人之輩, 像這兩位雪中送炭的, 倒越發顯得珍貴起來。
陸府上下幾十口人關進來五六日有餘,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塞銀子走關系進來瞧人的。
昨日就聽刑部吳主事提過,這兩人是陸府二房長子的好友,身份都不是泛泛之輩,要他們好生伺候着別得罪了人。
日後這陸府是死是活不知, 但盛府與廖府想要收拾他們不過就是擡擡手的事兒。
思及此處, 牢頭心中又有些不快。
就是因這兩位少爺,總牢頭連夜交代他們日後不準在陸家人身上撈油水,往後也不可動陸府二房一根手指頭。
如此一來,這趟收押一點兒好處是都得不到了, 還怎叫他有心思“盡職盡責”。
兩人跟着牢頭往院子深處走去,關押陸府男丁的大牢近在咫尺。
盛葉舟忽地喊停牢頭,接着從袖口掏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雙手奉上:“日後還勞煩牢頭多照看着些陸府二房。”
牢頭心中哎喲一聲,沒想到這麽年輕的少爺竟如此上道, 說話做事姿态擺得倒是一副求人的姿态。
“那老孔我就多謝盛少爺賞賜了。”
孔牢頭喜滋滋地接過荷包, 至于盛葉舟拜托的什麽多加照看, 他只要攔着別人不欺負就算是不錯了。
接過荷包上下抛了抛,孔牢頭心中更是滿意。
這荷包裏少說有二十兩銀子, 抵得上兩年俸銀,看在如此多銀子面上,他願意給陸府幾口人送些幹得吃食去。
誰知盛葉舟又朝他拱了拱手,面上滿是笑意地話鋒一轉:“聽聞刑部總牢頭與孔牢頭之子都在韋林山腳入學?”
孔牢頭心裏一陣咯噔,此時看向笑意滿滿的盛葉舟時,只覺得有寒意從腳底瘆入。
此子無緣無故提起長子讀書之事,想必在來刑部前幾已詳細調查過刑部大牢的情況。
難道是拿兩個孩子的前程來要挾?
“不知盛五少爺所言何意?不多在下長子确在韋林山腳的私塾讀書。”
“不知孔牢頭可願将長子送入啓明書院進學?”話音都沒落下,盛葉舟就已接話,說罷朝一側偏了偏頭,廖飛羽立即會意,上前一步笑着道:“此事我與祖父已提過,若是二位願意,明日便可将孩子送入書院讀書。”
盛葉舟笑容不變,完全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光用銀子收買,指不定背後又如何陰奉陽違,當然是要送上對他們最具誘惑力的好處,同時也将把柄拿在手心才叫穩妥。
盛葉舟就不信,他們會拒絕如此好處。
孔牢頭當然不會拒絕,不僅沒有推辭兩句,渾濁的雙眸一亮,不可置信地問了句:“兩位少爺說得是啓明書院。”
刑部大牢的牢頭雖聽着職權不小,可充其量只是個不入流的吏,與平頭百姓也無甚差別。
啓明書院那等官宦子弟讀書的地方于他們而言可望不可及之地,孔牢頭連做夢都從未想過孩子能入裏讀書。
日後光是靠着同窗之誼,便不用再愁孩子的前程。
“正是啓明書院。”盛葉舟又道。
“若是長子能進啓明書院,老孔我向二位少爺保證,只要陸府二房在大牢一日我定護其周全一日。”孔牢頭哪會不知盛葉舟的心思,連忙站正向兩人保證。
目的已達到,盛葉舟滿意點頭,也不再兜圈子,淺笑着勞煩他将此事與總牢頭提提。
“盛少爺放心,總牢頭那老孔我會親自去說。”孔牢頭連忙道,神色帶上了幾分讨好之色。
“那我們就進去吧。”盛葉舟道。
孔牢頭負責管理陸府一衆,總牢頭則是管理整個刑部大牢,只要收買好這兩人便足夠保證陸齊銘在流放出發前安然無恙。
幾人打開大門,沿着樓梯向下進入大牢。
為尋此次進刑部探視的機會,整整等了五日,終于能親眼見到心心念念牽挂的好友。
但當真正走入昏暗潮濕空氣中滿是尿騷氣的大牢時,他們急切的心情卻變得異常沉重起來。
這裏就像是人間煉獄,令人作嘔的味道比貢院糞號還要讓人窒息。
廖飛羽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當眼前徹底暗了下來後,他只默默抓着盛葉舟的手臂抖得不能自已。
随着越走越深,各種嘈雜的聲音也越發清晰起來。
痛苦的喊叫聲,瘋瘋癫癫的哭鬧夾雜着鐵鏈拖動的聲響不停刺激着盛葉舟。
一見到有人來,每間牢房中都有人撲到栅欄怪叫。
他們無一不面容癫狂,張大的嘴中臭氣熏天,宛如一個個血盆大口想要吞噬掉經過的人。
孔牢頭朝木栅欄揮出鞭子大吼:“都給我安生點,再叫就抽死你們。”
“是肉的香氣,是肉!”
“求老爺給我們點吃的。”
“肉,我想吃肉。”
那一鞭子充其量只将少數人呵退,仍有大部分人伸手或是磕頭懇求。
忽地,經過的一處牢房內伸出只枯瘦的手,一把就抓住廖飛羽袍子連聲喊道:“我快餓死了,給我點吃的,給我點吃的。”
看不清面容的老者苦苦哀求着不肯撒手。
廖飛羽頓了頓,看神色有絲動搖,好不容易才穩住被搖得差點脫了手的食盒。
盛葉舟見狀,腳步一轉冷着眉眼上前一腳将老者的手蹬開。
光看老者神态,想必在大牢中已待了半年以上。
要知道,刑部大牢就像是個中轉站,判刑之人都會前往戶籍地坐牢。
半年都無法判刑者,要麽是已判刑等着秋後問斬,要麽是終身□□,但無論是何種皆是罪大惡極才會待在此處。
“兩位少爺可被他們騙了,此人奸殺府中婢女以及良家婦女多人,已判秋後問斬,可千萬別可憐他。”孔牢頭擡腿又補了腳冷冷道。
“咱們快走吧。”廖飛羽一個激靈,顯然被吓得夠嗆,拽着盛葉舟埋頭就往前走。
兩邊那些祈食的人他是再也不敢多看了。
終于,在通道盡頭的牢房前,孔牢頭停下步子,卷成卷的鞭子朝木栅欄上磕了磕:“陸齊銘,有人來看你了。”
透過牆壁上那扇小小的窗子,盛葉舟看見右邊角落的幹草堆上有人動了動,接着牢房中到處都有了動靜。
“葉舟,飛羽?”
人影坐起,一瘸一拐地逐漸走出陰暗處,淩亂的長發耷在額前,臉上好似還有細小的傷口往外滲血。
“是我們。”廖飛羽撲到栅欄前,剛張口便已淚流滿面。
盛葉舟放下食盒,轉身又朝孔牢頭拱了拱手:“在下讓仆從備些了衣物,可否勞煩孔牢頭……”
“我這就去,你們先好好聊聊。”孔牢頭應得爽快,離開時心情頗好的哼起了小曲。
“你們……”
隔着木栅欄陸齊銘雙眸一錯不錯地望着兩位好友,忍了多日的淚水終于奔湧而出,很快變成了嚎啕大哭。
盛葉舟盤腿坐下,任由兩人宣洩着心中情緒。
別說是突逢大變的陸齊銘,就是盛葉舟這幾日每到半夜就會醒來不可自拔地回憶起在啓明書院讀書時的日子。
“你們來此作甚,來此作甚。”陸齊銘只反反複複地重複着這句話。
短短幾日,他早看清了這世間的人情冷暖,連有血緣關系的外祖母都因怕連累而從未出現,到頭來竟只有他的兩個好友冒險來了這麽一趟。
“別哭了,我先看看你的傷。”
等了小會兒,盛葉舟冷靜地打斷兩人,擡手用袖口将陸齊銘臉上的淚水擦幹。
陸齊銘将臉湊近,任由冰涼的藥膏敷上嘴角,火辣辣的疼痛感使得他腦中瞬間清明,忙轉頭朝角落裏輕輕叫了聲:“父親,二弟你們來。”
“腿上傷勢如何?”盛葉舟問,陸齊銘搖搖頭:“只是扭了下,無甚大礙。”
盛葉舟不語,只又道:“此地不宜閑聊,這是吃食,你們邊吃邊聽我說。”
廖飛羽打開食盒,忙端起一路小心翼翼呵護來的吃食送入栅欄。
陸齊銘接過,将碗連忙遞給三房堂弟陸齊朗:“快吃吧。”
滿滿一碗泡得早沒了湯的馄饨,卻是幾人這些日子以來吃過唯一有熱氣的吃食,陸齊朗第一口馄饨下肚後不由也傷心得流了滿臉的淚。
“去給你祖父送點吃食。”陸伯父走來坐下,讓侄子将自己那碗端給受寒起不來的陸祖父。
“流放三千裏,沖入軍戶。”盛葉舟言簡意赅,眸光看向陸伯父。
陸伯父點頭,這恐怕已是多方走動下最好的結果。
“至于流放途中的事我祖父都有安排,眼下你們在牢中只需保重身子要緊。”盛葉舟又道,眸光在通道盡頭處一晃而過,接下來便不再多提朝中之事。
孔牢頭雖已走開,大牢中仍到處都有人影閃動。
等幾人都吃了點馄饨墊底,廖飛羽又将剩下的食盒打開,取出饅頭和燒雞塞入栅欄。
盛葉舟所提的盒子足有膝蓋高,根本無法通過栅欄塞進去,他只得打開後全部取出來一樣一樣遞進去。
“這是治風寒的藥粉,用熱水沖了直接喝,這是……”
牢裏不可能讓人煎藥,所以藥材直接磨成粉用熱水泡,還有些耐放的面包以及肉幹,最後便是包碎銀子。
陸齊銘擡手一一接過,最後收回手時掌心中卻突然多了個捂得溫熱的瓶子,接着耳旁響起盛葉舟比蚊蟲大不了多少的聲音:“你與家人一人喝兩滴,切不可多喝。”
多虧四周到處都是鬼哭狼嚎的吼叫聲,盛葉舟的話就連陸父都沒聽清。
但話陸齊銘聽得很清楚,他眨了眨眼,迅速将瓶子藏到袖中。
盛葉舟淺笑,眸光在往牢裏多看了幾眼,确認陸家大房沒關押在此處,這才放下心來。
有陸府二少爺那個攪屎棍兒,體質改善液怕是還沒喝進嘴裏便被宣揚了出去。
剛将吃食送進入,孔牢頭也已經領着幾個人背着大包袱返回,盛葉舟只來得急拜托他将一些衣物送往女眷的牢中,便不得不起身離開。
天牢重地,來探監本就是違規之舉,絕不可能任由人還在此停留多時。
“送親亭見。”
離開大牢前,盛葉舟回身擺了擺手。
判刑之前,他們不可能再次入刑部大牢探監,下次相見只能等流放上路了。
***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月。
期間發生了兩件讓盛葉舟頗感意外之事。
院試榜單一出來,盛葉舟赫然排在了第十一名,此篇暗諷朝廷官員的政論未能取得前三名,卻仍讓他榜上有名順利取下秀才功名。
廖飛羽則是糞號之由發揮不好,也排在了三名開外,只得了個第九名。
盛禺山曾說,學政以及衆位考官未将他錄入前十一,實則是悄悄在行保護之舉。
前十的答卷會張貼在榜單一側供其他學子觀摩,而他剛好排在十一,既避免了衆人看卷猜測,也暗暗表示了贊善之意。
老師與祖父對此都很滿意,至于曾經答應過的三榜第一,趙衍也沒再提過。
第二件事,與陸齊銘有關。
當初與陸齊銘定親的兵部牛侍郎嫡次女近日找上了門,想請盛禺山傳信與陸府商議主動解除婚約之事。
還未成親,未來女婿便先下了大牢,解除婚約也算無可厚非。
盛禺山托人傳口信兒,陸齊銘也同意得幹脆,他也不願意耽擱人姑娘的下半輩子。
只是誰也沒料到,牛二姑娘竟不同意解除婚約,只說生是陸齊銘的人死是陸府的鬼,為此不惜與牛侍郎鬧到要斷絕父女關系。
前些日子,還一個人帶了個小包袱沖到盛府不肯回家。
見她一意孤行,盛禺山也沒趕人出去,只在安義府城內租了個小院子,讓其在裏面等着送親時兩人見一面之再說其他。
牛二姑娘的一往情深當時還讓盛葉舟頗為感動,但感動只維持了不到幾日,出生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怎會操持生活,沒兩日便嚷着辛苦想找人來伺候。
到了那時,盛葉舟才明白為何祖父為何要将人安置在外。
她知了難便自會退去……
果不其然,又堅持了大半個月,牛府夫人親自前往勸說,不知母女倆說了些什麽話,最後牛二姑娘返回侍郎府之後再無音訊。
兩府婚事自此告吹。
盛葉舟沒有半點取得秀才功名的喜悅,就這麽來來回回托孔牢頭送東西入刑部大牢之中,不知不覺地過了兩個月。
兩個月後,一切塵埃落定。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