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江存回到車上，卻沒開回家，而是直接去了JMAI。

這個點大部分員工已經打卡下班，也沒幾個認識江存的人，就連前臺都下意識攔住他，被江存掃了一眼認出來，連忙喊道：“小江總。”

江存看也不看，徑直走向電梯。

見他的背影消失，幾個前臺才松了口氣，叽叽喳喳地議論起跳槽的事。

“我聽說他這次回來是因為這周末的那個慈善晚會，可重要了，咱公司是死是活可就看這晚會啊！”

“不是吧翠翠，你怎麽還寄希望于這個公司啊？早點找下家吧，JMAI遲早會毀在他手裏。”

“行了行了，別議論了。”

江存坐電梯到頂樓，電梯門一開，就遠遠看到辦公室敞開的大門，以及端着杯酒站在窗邊的許煜。

聽見動靜，許煜回過頭來，朝三兩步邁過來的江存揚了揚手中的酒杯，“整一杯？”

“不整，”江存推開酒杯，“聯系得怎麽樣了？”

“商界，醫學界，娛樂圈，媒體。該叫來的都叫來了，你那些舅舅叔叔幾大爺的也都聯系了，沒什麽問題都會來。”

江存“嗯”了一聲，低頭看名單。

“哎不是，你能不能先給我透個底啊？”

江存擡眼，“什麽底？”

“你說什麽底！現在外面穿得風風火火的，說這個拍賣會和JMAI的存亡直接挂鈎，還說什麽，你這就是變相的賣了江叔，一個比一個難聽。”

“沒什麽底，”江存的目光在雙立公司上停留片刻，“我心裏有數。”

“對了，雙立老總周末出差，但邀請函還是兩份，具體名單還沒定。”

“你安排。”

“好好好，我安排，你倒是和我說說細節啊。現在知道江家小兒子是你的人，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你真打算在這個拍賣會上露面？”

江存還是那句話：“我心裏有數。”

另一邊。

在晏東明煞有介事地扶了扶眼鏡之後，晏陽毫不在意地切了一聲：“江也不算什麽稀有姓氏啊。巧合而已，我睡覺去啦。”

“等會兒，”晏東明又敲了敲白板，“坐下。”

晏陽委屈巴巴地看回去，晏東明搬了張凳子在他對面坐下，深深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開口：“陽陽，真的不願意接手公司？”

“不願意，”晏陽一聽這個就頭疼，“不是很早之前就答應我了嗎？我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啊，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是是是，只是爸爸媽媽還是希望你能接觸一點工作，哪怕以後不接管公司，對于你的人脈和經驗都是有好處的。”

晏陽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就當社會實踐，沒事的時候回公司轉兩圈，給你安排一點小事做。就比如上次你媽媽讓你去JMAI對接，不就做得挺好嗎？”

“那……你再和我說說JMAI呗？”

對話中晏陽得知，這JMAI雖然是江子鳴一手創立的公司，但在成立之後發展迅速，很快就成了江家數一數二的分公司。

江子鳴的哥哥和其他長輩們，明面上說是入股，其實誰都想争這塊香饽饽，除了江子鳴神出鬼沒的那個獨子。

“不是說他暫時接管了嗎？”

晏東明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就在他暫時接管之後，JMAI的業績直線下滑，聽說有的股東已經準備跑路了。業內傳得風風火火，說江子鳴的兒子就是條喪家犬，JMAI遲早毀在他手裏。”

聽完這些，晏陽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業內沒有別的事情做嗎？怎麽一天到晚說人家的閑話啊。”

“陽陽，你的重點在哪裏？”

“我的重點就是這個啊。”

這對晏東明來說或許不是重點，但對于晏陽來說是的。

這個人，說不定和他一樣，明明有自己喜歡的工作，卻不得不接手自己不喜歡的，能做好才了不起。

“還在聊什麽呢？”于闵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不早了，快去睡覺吧。”

晏東明還想說什麽，被于闵一個眼神封住了嘴，便只搖搖頭。

“陽陽，下周末JMAI會有一個慈善拍賣會，據我所知，除了一些公司之外，霍至鳴先生也會去。”

晏陽原本在犯困，一聽霍至鳴就立馬清醒過來，“誰！霍老師？是我知道的那個霍老師嗎？”

霍至鳴是導演行業的大牛，拿過無數獎，甚至稱得上是編導生的夢中情師。只不過他醉心拍戲磨片子，幾乎見不到人，更別說向他請教問題。

“嗯。”

晏陽激動過後又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去慈善晚會啊？”

“這我也不知道呀，你去嗎？”

“去！”晏陽頓時星星眼，“必須去！”

于闵和晏東明回到房間，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他不想管公司就不要逼他管，陽陽年紀還小，應該給他機會去做想做的事情。”

于闵說着又輕嘆一聲：“現在讓他接觸這些，只是不想讓他以後在社會上吃虧。他太單純了。”

晏東明：“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容易把別人也想得太好。”

“善良是很可貴的品質，但是我不想讓我的寶貝因為善良受傷。”

一溜煙竄回房間的晏陽沒聽見這些，鑽進被窩後就拿出手機。

正準備給江存發消息，樓下突然傳來聲狗叫，晏陽一個手滑，語音電話就打了過去。

晏陽手忙腳亂地準備挂斷，沒想到對面居然很快接通了。晏陽頓時心跳加速，試探着開口：“喂？”

“嗯？”

“江醫生到家了嗎？”

海邊到小區最多二十分鐘，而距離他們告別到現在，已經快過去一個小時了，江存應該早就到了吧？

江存熄掉火，車內頓時一片黑暗。

他剛剛從JMAI回來，就接到了晏陽的電話。

“到了。”江存說道，一邊連上耳機。

晏陽縮進被子裏，聲音有點甕聲甕氣的：“謝謝江醫生今天陪我散步啊，有點高估自己的酒量了。”

“沒事。”

興許是時間有些晚了，再加上晏陽聲音本來就屬于南方人特有的溫和，每次晏陽叫他“江醫生”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拖長一些尾音。

“和你一起，我很開心。”

晏陽繼續說道，因為不好意思而将身子弓成了一個蝦米，滿臉通紅，說完還怕江存不信似的，小聲補了一句：“真的。”

江存剛踏進電梯，聽見這句話之後，刷卡按鍵的手一頓，懸在空中半晌沒有落下。

“我沒有別的意思！！”那頭江存太久不回複，晏陽連忙給自己找補，“我就是想告訴你，和你待在一起我就很開心，真的！”

“進電梯了。”

江存說道。

晏陽以為他要挂掉，可還沒來得及失落，就聽見他說：“信號可能會不好，你繼續。”

“我說！”晏陽總算從被子裏鑽出來，“和你待在一起我很開心！”

“這句話聽清了。”

晏陽愣了兩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江醫生是要出去還是剛回去啊？”

“忙了點事，剛回。”

江存說着開了門，沒開燈，和平常別無二致的安靜，只道手機裏傳來晏陽的聲音：

“是醫院裏的事情嗎？江醫生，你真的要好好休息才行，不能總是這麽辛苦，有人會心疼的！”

江存這才打開燈，第一眼就看見了茶幾上那束熱烈而鮮豔的花。

不知為何，江存突然有點想那一朵向日葵。

“你快點，快去洗漱睡覺！不要再熬夜了！快去！晚安，拜拜！”

“嗯。”江存一邊應着，一邊拿出平板，打算再确認一下拍賣會的流程。

那頭晏陽就仿佛猜到一樣，“江醫生，別又開始工作啦！快去休息呀！”

江存輕笑一聲，合上電腦。

晏陽只聽見一聲鼻息，然後是沉穩的腳步聲，緊接着是電動牙刷的聲音。

一陣水聲過後，江存的聲音再度響起：“晚安。”

“對了江醫生！”晏陽突然想起什麽，“你明天要值班嗎？”

新版的還在調，江存剛将舊的值班表發過去，晏陽緊接着就挂了電話，生怕他不早睡似的。

手機屏幕慢慢熄滅，江存還久久不能回神。

從小到大，他聽過無數種聲音，有人認為他是個醫學優秀的天才，也有人認為他是個一文不值的喪家犬。有人曾經向他寄予重望，也有人從不相信他。

可是從來沒有人對江存說過，因為江存而感到很開心，從來沒有。

晏陽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江存能感覺到晏陽是一束光，但并沒有主動去抓那束光，也沒有想過會為他停留。可那束光就是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猝不及防。

江存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哪怕是一點點。

晏陽在海邊說的那些話，一直在江存耳邊打轉，持續到了江存漆黑一片的夢裏。

而晏陽只是琢磨着明天中午要做什麽，想着想着就進入了夢鄉。

晏陽的世界也很簡單，幹幹淨淨。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

對于江存，晏陽是超級加倍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