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晉江獨家[1.23]
晉江獨家[1.23]
清微天,北方之極北辰宮。
北辰宮中,白雲缭繞的白玉長階上,一步便是一叢九色斑斓的奇花異草,玉階的另一端,通往一座高高在上的神壇。那神壇上閉目端坐着一位莊重威嚴的玄衣神人,衆神分列于壇下,以神力不斷注入其身。
四周的神力源源不斷湧入神壇上黑衣之人的體內,饒是白晝之時,他周身的星光也越來越光明燦爛,熠熠生輝,可與日月同其光。
尤其是北極星位上,紫微星光華萬丈,綻放出百萬年來前所未有的粲粲精光。
衆神面露喜色,專心致志地繼續将體內神力往那黑衣人體內送去。
天皇大帝承淵端坐一旁,望着光輝越來越燦爛的北天星鬥,欣慰地點了點頭。
然而好景不長,神壇上的黑衣突然眉頭一蹙,将輸入體內的神力悉數逼出了體內!
北天頓時星光四溢,衆神被猛然回歸體內的身體擊地後退三分,神壇上閉目端坐的黑衣之人也猛然睜開雙眼,嘔出一口鮮血。
天帝承淵大驚失色,起身看着坐在神壇上那黑衣之人,冷聲問道:“你想怎樣?”
“放我走。”謝琰捂着劇痛的胸口,偏頭再次嘔出一口鮮血。
“休想!”天帝承淵蹙眉道,“本尊已經告訴你你本就是這天界之主,并非什麽謝琰!你還想去哪裏!”
“就算從前是什麽天界之主,如今已經不是;就算從前不是謝琰,如今已是。”謝琰搖頭道,“即便你身為天帝,也改變不了我今生就是謝琰。我對你說的統領諸神毫無興趣,放我走。”
“你何時變得這般自私自我?”天帝承淵厲聲道,“你必須留下!”
自從那夜追殺妖孽反而被他們圍困,謝琰與他們一場惡戰身受重傷又被帶上清微天以來,謝琰知道自己已經失去意識很久,直到現在被他們用源源不斷注入的神力喚醒,不知人間已經過去了多少日月,也不知道滄寧一個人在人間如今怎麽樣了。
只是身受重傷已經沒有法力能與他們再戰,否則謝琰此時定當殊死一搏,也不會任由他們這般逼迫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被他們困在此處,滄寧的安危誰人能夠照顧?
今生的謝琰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挂之人,願意愛誰便可以愛誰,願意恨誰便可以恨誰。但是倘若做了天帝承淵口中那所謂的萬神之主,哪得這般自由?
他謝琰,此生是絕對不會,更不願坐上那至高無上寂寞無邊的神壇。不論他從前是誰,也不論他今生還有什麽特殊的身份。
“天帝息怒。”原本盤腿坐在一側的北天七聖之一天璇星君起身道,“帝君不在其位已經有百萬年,今生又脫胎為人,其神形方具,與我等前生恩義已忘,一時不能接受留在清微天上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天樞星君點頭附和道,“不如請帝君暫居北辰宮中修養,待他年時機成熟,再請帝君歸位不遲。”
承淵蹙眉不悅,然而看看此時一臉孤傲堅決不從的謝琰,只得無奈地點點頭。
謝琰從高高的神壇上站起,威嚴凜然眼神睥睨着四方衆神與諸天星君,突然對天帝承淵攤開一只手掌:“那物件,請歸還。”
“本尊不放你走,你要那東西何用?”天帝承淵冷聲道,“與你歸位無關之事,本尊都不會答應。”
此時橫豎無法脫身,只能慢慢與之周旋。謝琰伫立在神壇上,看着天帝承淵淡淡道:“還給我,我不走。否則,玉石俱焚!”
“你還是第一個敢威脅本尊之人。”天帝承淵冷笑一聲,将一顆純白的砗磲珠擲到謝琰手中,沉下聲道,“二弟,天劫易渡,情劫難過,你切莫昏了頭,害了自己。”
謝琰一怔,将那顆珠子緊緊握在手心,重新在神壇上盤腿坐下,閉目調息。
“他現在神力缺損,還望衆神各自盡力。”天帝承淵也再次坐下,對衆神道,“先修複他受損的神體,北極歸位之事,等日後吧。”
衆神再次運起神力,滔滔如江河流水般向那神壇上的主神奔騰湧去。謝琰閉目端坐,神體穩穩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神力,沒有再次抗拒。
也只有他天生為萬星之主的神體,才能接受下着諸天星鬥千千萬萬紛繁雜糅又無邊無際的神力。天帝承淵剛剛放下了心,突然目光一凜,察覺到一絲異樣。
他神體雖在,神識卻并非全在。明顯是用了分|身之術!
所謂分|身之術,乃是諸天上神才有的神術。當年青玄帝君立志救苦救難,感應人間的無數求救,只要有人呼喚,他便一定要救。當時世間未有分|身神術,他只有一身,而人間卻同時有衆多人求他救助,他常常為分身乏術無法及時救助衆人而感到慚愧萬分。終于他以神力無邊,創始了将神身幻化為無窮分|身的神術,于是只要有人求救,他便可以分|身相助,不但可以救助世間更多需要救助之人,真身也能留在仙宮中繼續修煉,可謂一舉兩得,此術也得以流傳發揚。只是此術對神力要求頗高,除了西天的世尊和觀音,神界的四方帝君等神力無邊的上神之外,幾乎無人能運用此術。
他假意配合,其實卻已經暗自分|身悄悄去了人間!天帝承淵心下頓時惱怒萬分,對神壇上閉目端坐的謝琰質問道:“你化了分|身,可是?”
謝琰閉目淡然道:“謝琰只答應天帝留在這裏,并未說過不能分|身下界。”
“好!”承淵心下怒火萬丈,點了點頭,“本尊護你的本體,卻不會護你的化身!”
神壇之上,原本閉目端坐的謝琰睜開雙眼,微微一笑。
承淵心下更惱,轉頭對諸天神将下令道:“立刻派雷部十萬神兵,只要遇見他在人間的分|身,殺無赦!”
謝琰澹泊的雙目中,依舊淡然無波。
阿寧,等我。
南山寺裏,廣慧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着“罪孽深重”的鹿精,讓他以身事佛,改過自新,從頭再做個好妖。
滄寧開始還覺得他們的目的是燒死自己這個“妖怪”以絕後患,現在看來似乎不完全是這樣。他們的目的更多的是“逼良為娼”,而不是什麽鏟除妖魔,他們想要自己屈從了他們多于想要殺了自己。
然而,當了三個多月“六空”的滄寧已經看透他們那些醜惡的嘴臉,對于他們口中什麽“以身事佛”沒有半點興趣。才在這裏當了三個月雜工已經很不高興了,答應他們一輩子留在這裏,還真不如死了好!
因為實在太舍不得這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一群和尚卻并不肯善罷甘休,對着滄寧從早上勸說到晚上,勸得一個個都口幹舌燥,也要沙啞着聲兒繼續勸他皈依佛門。
滄寧被他們在石柱子上綁了一天,被烈日活活炙烤了一天,又累又困,喉嚨就像被火熏幹了一樣,靠在柱子上無力地耷拉着腦袋,只覺得一群蒼蠅在耳邊瞎嗡嗡,半點話也聽不進去。
他還缺少魂魄,這副身子現在本就還虛弱得很經不起折騰,被這群和尚又是綁又是曬,還不能休息沒有水喝,早就被折騰去了半條命,哪裏有力氣搭理他們。
渾身都被繩子勒得很疼,嗓子又幹又痛,頭昏昏沉沉似乎有千斤重,就像快要炸了一樣,滄寧幾乎沒有什麽力氣去感知其他,只是垂眼盯着地面,巴不得他們快點弄死自己也好,省得被綁在這裏活受罪。
琰哥哥去哪裏了?知不知道你家阿寧現在很無助啊?滄寧的一排貝齒咬了咬自己幹裂得像糊了一層紙般的下唇,幹脆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真是特別想念琰哥哥那溫暖柔軟的懷抱,還有他烤得又香又脆的小魚……
琰哥哥……琰哥哥……
滄寧心裏默默念了好多遍琰哥哥,昏昏沉沉中失去了意識。
一會兒覺得自己在冰冷的水裏,被琰哥哥一把抱住抱上了岸。
一會兒覺得自己被蛇妖打得遍體鱗傷,琰哥哥在給自己剝蓮子。
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被人綁在柱子上,是琰哥哥把自己解了下來……
“琰哥哥……”滄寧已經毫無意識,如同一只受傷的小貓軟軟地叫一聲“喵”般地,輕輕喚了一聲。
“阿寧,我在。”謝琰一手溫柔地摟抱着滄寧,一手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在掌心反複摩挲。
根據師門的教導,這樣公然在一群凡人面前劫人,就已經犯了神仙的大忌。
然而今日,真是很想要了這些凡人的命!
那些和尚見謝琰一襲黑衣從天而降,手持長劍,如一株玉樹臨風而立,不怒而威,也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一個個都争相往其他人身後躲閃,不敢上前。
鹿精的同夥,肯定也是個妖怪!可是為什麽這些妖怪都長得如此好看?廣慧看着眼前那一對璧人,忍不住又吞了口唾沫,真是兩個都想要啊!
“妖孽!貧僧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廣慧舉起手中的破敵紫金缽道,“這乃是佛祖世尊賜予的寶物!法力無邊!你們要是不回頭是岸,休怪貧僧我不留情面!”
想到懷中受盡苦楚的人兒,謝琰目光一凜,一劍便往廣慧刺去。
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朝自己刺來,廣慧吓得魂飛魄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謝琰的長劍并沒有刺向他,而是一劍挑起了他手中的金缽,穩穩接在了自己手中。
“妖孽!那是佛祖給貧僧的寶貝!你要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的……”
“轟隆——”廣慧話音未落,夜空中一道天雷巨響,震得整座山都動搖了幾許。
真的打雷了,廣慧吓得趕緊閉上嘴。
謝琰擡頭看了看茫茫夜色,一條條銀白的閃電在漆黑的夜空盤踞交錯,如同一條又一條銀白的巨蛇游過,巨蛇游動在中天瞬間炸裂,白光一瞬照耀得下界光明如晝。伴随着一聲霹靂的驚天巨響,那無數銀蛇又轉身消失在無垠的天幕,轉眼又喚來更多銀蛇在天幕上扭動,炸裂……
——“立刻派雷部十萬神兵,只要遇見他在人間的分|身,殺無赦!”
天帝承淵冷硬如鐵一般的命令在耳邊回響,該來的總是會來!謝琰抱緊了懷中的人兒,縱身一躍,消失于無邊的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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