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為了清理這月餘堆積的工作，紀思岚将金氏集團想見海棠夫人的要求暫抛腦後，連着幾天都在海棠街上忙到很深夜。

照例在廚房煲着藥膳的金媽，接到一通電話後神色一凜，忙将事情轉告給紀思岚。

“紀總，療養院那邊傳來消息，紀老夫人被接出去後，一直未聯系到人。”

“什麽？”紀思岚猛的站起來，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晃，伸手支在辦公桌上，才沒有摔倒。

“紀總，您沒事吧！”小于心下一緊，忙跑過來扶住紀思岚。

“沒事，”紀思岚晃了下手，“我打個電話，小于你幫我定位一下，查查現在人在哪裏。”

有時紀思岚真想放手不管了，反正在紀老夫人眼中，自己早已經是一個冷心冷血，無情無義的人了。

但一想到奶奶她這麽大一把年紀，整個滬上除了自己，再沒其他的親人了，紀思岚怎麽也狠不下心來。

“好的，紀總。”小于點點頭。

他私下聽父親講過，紀老夫人看着挺和藹的，卻總不顧及紀總的苦心，時不時的就給紀總找些麻煩。

紀思岚一遍又一遍的将牢記在心中的號碼撥了出去，卻只有冰冷的服務語音傳來。

“怎麽樣？能定位到在哪裏嗎？”紀思岚壓着心中的火氣，按了按眉心。

“手表上的信號源一直在療養院沒有移動，手機上面的還沒有追蹤到。”小于緊緊的盯着電腦屏幕，生怕錯過任何消息。

“直接去療養院！”紀思岚握緊了拳頭，既怪自己的無情，又恨自己的軟弱。

一路上小于不停的刷新着定位信息，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結果，他見紀思岚握着一直沒有回應的電話出神，幹巴巴的說道，“紀總，也許是出門前沒有注意電量，手機關機了，這才聯系不上查不到位置的，人可能在回來的路上了。”

“若是那樣便好了。”紀思岚清晰小于是在安慰自己。

這些年來紀思岚的心中積壓了太多的心緒，從不向旁人傾述，也無人能解開，紀思岚放任它們一團一團的攪在一起，打成一個個解不開的結，這些結的另一頭，牢牢綁住着紀老夫人。

“紀總，您來了。”院長站在門口等着紀思岚，臉上陪着笑，“我已經讓人一刻不停的在聯了，只是紀老夫人和紀小姐留下的號碼，一直未能撥通。”

“辛苦院長了！”紀思岚知道，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只是以前紀老夫人離家出走時，能定位的手表，和用來聯絡的手機，從不離身。

‘真不知，順着奶奶的心思，讓紀家人回來探望她，是好事，還是壞事！’紀思岚胡亂的想着，跟着院長去看監控。

“接走紀老夫人的這兩個人，前幾天找到療養院，女的自稱是紀老夫人的孫女，那位男的金發碧眼的，說是紀家人的好朋友。”

院長無瑕顧及額頭的一層薄汗，“這兩個人天天都來探望老夫人，也是昨晚臨走時才提出，今天要帶老夫人出去散心的。”

“若按着說好的，下午四點一定準時将人送回來，從四點起，我們一直聯系到現在，也沒有消息。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們的疏忽！”院長滿是歉意的說道，他清楚，這次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紀思岚雖說過不要打擾來探望紀老夫人的人，但是将紀老夫人離開療養院兒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就沒有事先與紀思岚聯系一下！

如今也只能盼着這件事都夠完美的結束，不然，真是不知要如何收場。

“還請院長幫忙問一下，有沒有人聽到她們的行程是怎麽安排的。”紀思岚看着一連串紅通通的未接電話，只好從其它方面入手試試。

院長立刻答應下來，“我這就去問，一樓的茶廳空着，紀總可以随意使用。”

“謝謝院長，我直接去房間等就可以了。院長忙了這麽久，也喝口茶歇息一下吧。”紀思岚婉拒了院長的好意，直接帶着小于和于叔去了紀老夫人的房間。

療養院的房間與海棠別館的相比，小上了許多，但也足夠一個人使用了。

推開門是個小客廳，裏面的床鋪被半展開的屏風遮擋住，房間裏配了單獨的盥洗室，一應家電，家具應有盡有。

紀思岚在床上的枕頭下找到了帶着定位的手表，拿在手裏，在小客廳的布藝沙發上坐下。

聽着于叔和小于兩個人不斷的重複撥打着電話，紀思岚盯着手表上面的指針，噠噠噠的轉動着。

“于叔，你和小于回去吧，順便告訴金媽，晚上早點休息，不用等我了。”紀思岚心中了然，電話不會打通的。

“我和小于再多撥幾次，說不定就聯系上了。”于叔不放心紀思岚一個人留在這兒。

“是呀，紀總，若真有什麽事情，我們爺倆在，也好歹有個幫襯。”小于也在一邊附和着。

紀思岚心裏暖烘烘的，“那于叔和小于再幫我多打幾次吧。”

便是現在下拒絕了，以于叔的性格，回去後一定會事無巨細的同金媽一遍，自己的耳根子怕是又要好幾天不得清靜了。

“就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不管是什麽結果，都要下班回家。”紀思岚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時間。

知道于叔父子兩個定會找理由拒絕，道，“我可不希望我明天坐車的時候，于叔連看紅綠燈的精神都沒有。還有小于也是，這段時間公司還有的忙。”

“好好好，半小時就半小時！”于叔滿口答應着，心中卻想着，‘便是回去了，也還可以再回來接人，這可是自己做為司機應盡的職責！’

時間滴滴答答的向後繞了半圈，熬到于叔同小于離開後，紀思岚才狠狠壓住開始抽痛的胃部。

午飯紀思岚只随意的墊了墊，晚飯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充饑，這會兒紀思岚只想窩成一團，準備硬扛過去。

“奶奶，您小心些，我先開門！我們慢一些，不着急！”昏昏沉沉間，紀思岚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紀思岚立刻收回斜支着的胳膊，整理了下衣服，在沙發上坐直了身體。

“哎，好，吾無事！乖囡安心！（哎，好，奶奶沒事！乖囡放心！）”紀老夫人被一位金發碧眼的男人扶着手臂，步履蹒跚的挪動着。

“你是誰，怎麽在這裏？”剛一開門，見到有陌生人，珍妮警惕的問道。

待看清紀思岚後，珍妮心情愉悅幾分，臉上飛過一抹紅霞，“你是奶奶的朋友嗎？我是珍妮，很高興見到你！”

紀老夫人見到紀思岚後，臉上的喜悅瞬間褪去了，痛苦的神色越發的明顯了。

也不知幾個人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事情，紀老夫人身上的衣服壓得起了皺，一向梳理整齊的頭發淩亂的散開着，捂着腹部的手背上，貼着一塊浸透過血漬的醫用膠布，遮蓋着發青的針眼。

紀思岚沒有回答珍妮的問題，請院長安排人給紀老夫人仔細檢查一下。

“紀奶奶，我先扶您到床上去吧！”金發碧眼的金小金抖落下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見珍妮的心神都粘在了紀思岚身上，心中有些吃味，還是小心的扶着紀老夫人回到床上。

金小金安置好紀老夫人後，見珍妮滿心滿眼的盯着房間中的陌生人，心中不快，站在珍妮身後，神色不善的盯着紀思岚。

“這是我的好朋友，金小金，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珍妮踮着腳走到紀思岚身邊，露出一個大方又甜美的笑容，打算趁此機會結識一下新确認的缪斯，要是能拿到聯系方式就更好了。

紀思岚一個字也沒有回複，只安靜的等着紀老夫人的檢查結果。

“有些低燒，應是着了涼，今天去了哪家醫院挂的針，用的什麽藥？”

常駐療養院的醫生檢查完，一連串的問題抛出來，珍妮神情尴尬的看了一眼金小金。

金小金忙取出診斷書和藥物清單，眼睛裏面寫滿了好奇，‘這些人是怎麽知道去了醫院的？’

“是因為寒涼刺激，腸胃不耐受導致的腹瀉。”醫生翻看了一下，同紀思岚和院長說道。

“老夫人今天都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在外面都吃了什麽東西？”醫生見雜七雜八的一袋子藥品，一些信息也寫的模糊，他看向陌生的珍妮和金小金問道。

“恩……已經用過藥了，醫生說沒……沒事……“珍妮眼睛四處游移着，吱嗚了半天，也沒說都帶紀老夫人去了什麽地方，這一天都做了什麽。

醫生不想再理會這對陌生的男女，同紀思岚說道：“紀總，老夫人已經輸過液了，我會與護工交待一下吃什麽藥，再給老夫人準備一套熱敷，可以很快緩解症狀，這兩天還是需要格外注意一下飲食方面，不再受涼就沒事了。”

說到最後，醫生看向一旁的珍妮，意有所指的說道：“不過，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可不像年輕人那樣生冷不忌諱，能胡吃海喝的！”

紀思岚道過謝，等護工做好熱敷，幫紀老夫人擦洗後換上了幹淨柔軟的睡衣，見紀老夫人的臉色不再蠟白發黃了，才略放下心來。

“以後出去手機要好，手表也不能忘記。”紀思岚看着珍妮和金小金說道。

紀思岚從紀老夫人的口袋中翻出被手機，開機後，電量是滿的，心口像塞了一團棉花梗在那裏，“滬上變化的這麽大，我公司裏很多事情要處理，萬一有點什麽意外，這責任是你們哪個來承擔？”

“吾……吾也勿同外人出去伐，葛末要侬一直盯着！（我……我也不是同外人出去的，哪要被你時時刻刻的盯着！）”紀老夫人心中很是不滿，此刻倒與珍妮一樣，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對上紀思岚的視線。

“你，你是奶奶的孫子？”一邊的珍妮聽到紀思岚稱呼後，驚訝的問道。

‘我的缪斯啊！我第一個心動的東方男人啊！怎麽就要得到如此噩耗！真是比聽到眼前的人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了還讓人難以接受！’珍妮深情的望着紀思岚，很怕聽到他的肯定。

房間只有金小金希望聽到肯定的答複，若眼前這人是紀奶奶的孫子，他不就少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情敵了！

“伐是！（不是！）”紀老夫人想也不想的直接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