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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極夜穿梭,穿梭于大街小巷,穿梭于黑暗與霓虹燈間,像在朝着月亮開去,月光在引路,颠簸的車輪在伴奏,是個正朝向明亮行進又充滿未知的旅程。

突然,他方向盤轉得加快,急速地左轉右拐抄近路,許蜜的肩膀和腦袋因慣性被撞得跟在坐過山車一樣,雙手同時抓住門上方把手都不解恨,牙都要咬碎了。

片刻後,車速穩下來,不再急轉彎,車燈照亮的前方是高速公路般的泊油路。

“你放松,已經甩掉他們一段距離了。”他察覺到許蜜的緊張,安撫她說:“放首歌聽聽?”

許蜜張了張嘴,發現嘴唇已經幹得發黏,“你放吧。”嗓音也幹幹的。

他打開音響,下一秒車廂裏就響起震耳欲聾的重金屬聲音,許蜜被震得腦袋嗡的一聲響,是芬蘭重金屬樂團Nightwish的《She Is My Sin》。

這首歌太刺激了,黑暗又激昂,突然間就洪水暴發,完全沒有任何緩和的前奏和預告,上來就淹沒了岸上的所有聲音,包括心跳。

許蜜忙伸手關了音響,車廂重回安靜,她讷讷地解釋道:“這盤是我朋友給我刻錄的世界十大震憾背景音樂,還是別聽了,太吵。”

他卻說道:“不吵,聽着吧,音量調小些就好,你再緊張下去,晚上會失眠。”

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同午夜電臺男主播一樣性感好聽,但比男主播的聲音更柔和幾分,是那種哪怕是接到推銷電話都不想挂斷的好聽的聲音。

許蜜見過太多高冷涼薄的男人,在這樣的夜晚遇見這樣不冷漠偏有幾分溫情的男人,讓她覺得再夜跑一年都樂意。

視線劃過他調着音響聲音的手指,骨節分明而修長,許蜜第一次意識到她可能是個聲控加手控。

最重要的是中指無名指光禿禿很幹淨,沒有戴訂婚戒或是婚戒。

音樂重新響起,主唱Tarja Turunen譽有“歌劇皇後”“金屬一姐”之名,真正當之無愧,大氣恢弘的歌劇唱腔,環繞得仿佛置身于歌劇院現場。

她唱:“Lead astray the gaz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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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見到你的人都被迷惑。

在這個逃亡般的夜裏,點亮了許蜜心口處一度在黑暗中徘徊的名為怦然心動的火苗。

她心動了,更讓她暗自紅了臉。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能在未曾看見對方模樣的情況下,單是手和聲音就讓她心跳加快,她……這是饑不擇食了麽?

很長一段路,車廂裏沒有交談,只有震憾的背景音樂,許蜜也沒有開口問滑到嘴邊的數個問題,這樣好的氣氛,該安靜的時候應當沉默,這是女人應該深谙的道理。

“到了。”他突然說道,然後剎車,停車,下車。

又一曲氣勢磅礴的《The Dawn》結束,從死亡般的黑暗走向破曉,光芒穿過雲層照射大地,名為Dreamtale的樂隊,讓許蜜迷迷糊糊地覺着今晚像個夢境。

下車,是一處已經停了很多車的停車場,旁邊是個有漂亮的建築,外表看着像個博物館,燈火通明,隐約傳來交響樂的恢宏聲音。

許蜜是阜賓市土生土長的人,市裏面的博物館都去過,搜刮着所有大大小小的記憶,都不記得有這樣一個博物館。

“這是個排練廳,除附近居民,只有圈子裏的人知道。”他站在她身邊,臉頰依舊縮在帽子裏,個子高大,連皎潔的月光都擋住了,邊說:“居民樓小區在前面,有一段路程,需要再跑幾分鐘,你還能跑嗎?”

許蜜會意點頭,“是不能把車開進去怕他們找到麽,來吧,休息好了。”

他這次沒有抓她的手腕,跑在她前面引路,邊不時地微微側頭用餘光看她是否跟上。

許蜜幸好有夜跑的習慣,否則普通白領一定會被他累死,她轉頭看身後,那兩輛車沒有跟上來,她猜測地問:“你是賽車手?你開得很快很穩。”

他言簡意赅,“不是。”

“那你是被高利貸追債?”

他仍舊兩個字,“不是。”

那就猜不到了,或許是他的私人恩怨,再問就是在打聽他的個人隐私了,萍水相逢,不能叫他對她産生不耐煩。

一路小跑鑽進小鐵門,小區裏隔很遠才有一個幾乎沒有亮度的路燈,頭頂月光也變得淡了些,許蜜心想她真是明白了什麽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竟然敢跟一個陌生人飙車這麽遠,再來這偏遠地區,行在黑暗中,跟随這道幢幢燈影去他家。

她膽子似乎大到有些蠢了,蠢得她後怕起來。

她悄悄地将腰包裏的防狼噴霧取出來握在手中,努力記住跟他七拐八彎跑過的路,最後停在一個六層樓高的樓門前,他說:“到了,這裏是回遷樓,我住二樓,不高。”

許蜜點點頭,嘗試用玩笑緩解緊張,“不用請我喝茶,來點兒白水就好。”

“呵呵。”他輕笑了一聲,聲音裏像是有老師對頑劣學生一樣寬容的笑聲,“好。”

聲控燈亮起,他掀開地毯,拿出鑰匙,開門,開燈,“累壞了吧,我去給你燒水。”

燈亮,站在門口的許蜜頓時呆住。

簡潔得像臨時租來的房子,一套白色沙發,一個白色餐桌,以及一架純白色的鋼琴立在陽臺邊兒上,地上鋪的是白色瓷磚,牆上貼的是白色壁紙,整個房間幾乎是刺眼的白。

“你是鋼琴家嗎?”許蜜幾乎可以确定他絕對是單身,“我用脫鞋進去嗎?”

“不用,進來吧。”他拿出電熱壺放到餐桌上插電燒水,邊回答她前一個問題,“我不是。”

他仍舊沒有摘掉帽子,背對她立在餐桌前,他很高,高得突然讓許蜜覺得很遠,如高山般可望不可及。

他語氣不冷漠,但他好似有些孤僻,還有些神秘。

“你一個人住?”許蜜若無其事地走近他,他卻敏銳的一個側身用背脊擋住她,擡手指向白色房門,“今晚你在這睡,房門上挂着鑰匙,鎖好。”

一瞬間的貼近,許蜜又聞到他身上散發的那股鐵腥味兒,下意識關切地問:“你傷哪了?”

“在身上。”他巧妙地避開她的身體和目光,轉身向外走,“你在這休息,我去診所處理,你在這裏可以随意些,我沒有忌諱,明天一早我給你指路你再離開,之後短期內不要開車了,他們應該記得你車牌號。”說着,他低咳了幾聲,門聲響,走得幹淨利落。

許蜜下意識想,他可能傷到肺了,要麽就是氣管,他咳一聲,她就跟着心顫一分。

血的味道不淡,他傷得應該很重,他是怎麽若無其事堅持這樣久的?

許蜜擔心他一個人不行,猛地擡腳追出去。

打開門,卻見他正倚着門邊貼滿小gg的牆上,帽子壓得很低,正從兜裏拿出一盒煙來要抽的架勢。

“你……”

“不抽了,你進去吧。”不等許蜜阻止,他将煙盒揣回了兜裏,“我大約一小時回來,你不要偷跑出去,他們可能會在附近轉悠,等天亮了再走。”

他聲音有魔力,許蜜鬼使神差地點頭應下,“好。”

“門關上。”

“好。”

許蜜聽話地關上門,透過貓眼看到他雙手插兜,下了樓,她緩緩松了口氣。

這樣瘋狂奔馳之後,許蜜确實累了,坐在沙發休息,邊從腰包裏掏出手機定了下位置,發現是個老城區,離市區約半小時的路,還不算太偏僻,她沒有窺探人隐私的習慣,但也不适應在陌生人床上睡覺,就委在沙發裏等他。

這一晚的刺激,讓她的虛榮感和滿足感灌滿四肢血液,畫面在眼前重現,他像活在刀尖上的大俠,她則像誤闖入大俠打鐵造刀的鐵匠鋪,遠離繁華的城市……

不知什麽時候,許蜜在想象中睡着,又突然被一道關門聲驚醒。

他回來了。

許蜜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等清亮了以後,他已經又一次側開了腦袋,“你怎麽沒進去睡?”

許蜜初醒,毫無防備,揉着眼睛坦白地說:“不習慣睡陌生的床,你傷包紮好了?”

“嗯。”他默許了她在沙發睡的事,邊低頭走向卧室,“有新被子,我給你取來。”

許蜜看他的帽子和躲閃的動作,終于忍不住問:“你是在躲着我,還是在掩藏自己,為什麽要這麽神秘?”

他不作聲地繼續往卧室走。

許蜜執拗起來像頭驢,她盯着他的背影跟上去。

“是你讓我落入危險的,至少讓我看看你長什麽樣?”許蜜玩笑話一樣的說着,然而剛要抓住他衣擺,突然一陣砸門聲響起。

他頓時身體一僵,“他們來了。”說着一指窗戶,“到那等我。”

他迅速地走到門前關上燈,從置物盒子裏取出口罩和墨鏡戴上,許蜜簡直不可置信他還有心情武裝自己!

接着他跑到窗前按着窗板一躍而上,推開窗後俯視許蜜問:“這是二樓,你敢跳嗎?”

許蜜心想她膽子再大,再想要感受刺激,也不敢跳樓,她搖頭,“不、不敢。”

他輕輕一笑,耳聽着砸門聲越響越烈,他問:“我在下面接你,信我嗎?”

許蜜心想她真是瘋得徹頭徹尾,她竟然對這個陌生男人點了頭,“信。”

他戴着墨鏡,但她好像就感覺到了一瞬間,墨鏡下的眼睛眯了眯。

接着就是電光火石間,他一躍而下,仰頭沖她喊,“跳——”

她心理鬥争不過三秒,勇敢高高挂起,爬上窗戶咬牙閉眼跳下去,随即被他穩穩接住,她像一個樹懶一樣抱着他,似是壓到了他傷口,他悶哼了一聲。

她忙從他身上跳下來,“你沒事吧?”

“沒事。”他像是有銅牆鐵壁之身,反手握住她手腕,“走。”

接着又是一陣黎明前的狂奔。

許蜜體力透支,還餓得慌,跑步速度明顯沒有之前快。

“還記得排練廳麽,很快就到了。”他鼓勵道:“到了天亮給你彈曲子聽。”

“真的?”

他肯定地說:“平常人早吓哭了,當表揚你的。”

許蜜兩只腳立即倒蹬得快了。

身後遲遲沒有人追來,那幾人應是仍然在捶門。

終于到了他所說的音樂排練廳,他熟練地按下一長串的大門密碼,推她進去,許蜜立馬累得蹲在了地上。

同時許蜜聽到震耳欲聾的交響曲。

“這麽晚還有人排練?”許蜜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喘氣,交響樂聲音很大,她不得不大聲喊着問:“晚上都不睡覺的?而且你怎麽知道密碼的?”

“《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騎士之舞》,門上寫着過幾天市裏有演出,努力的人都不分晝夜,密碼偶然知道的。”他沒有喊,為了讓她聽清,他隔着口罩,幾乎貼在她耳邊解釋,邊向她伸手,“這裏安全了,來,得找個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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