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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一場奮不顧身而短暫的豔遇後,許蜜的生活恢複無風無浪的平靜,湖水周圍圍上嚴實的擋牆,連風都吹不進去,沒有任何波瀾,只有被日光照暖的綠波,不新鮮,也不危險。
她每天去餐廳看店,和家人吃飯,和朋友聚會,身邊依舊被親情友情與溫暖填滿,一切順利,甚至已經開始計劃年底的一個人旅行。
“去土耳其卡布多奇亞坐熱氣球、費特希耶飛滑翔傘,去新西蘭皇後鎮跳傘、AJ哈克特卡瓦勞大橋蹦極,蜜蜜,你瘋了?不恐高了?”施顏翻看着許蜜遞給她的旅行攻略,實在不敢相信許蜜的膽兒怎麽突然爆肥,“你之前去土耳其和新西蘭的時候,不還态度堅決絕不嘗試呢麽?”
許蜜輕描淡寫地說:“哦,就是突然覺得怕什麽就得挑戰什麽,等老到沒力氣那天才開始後悔,多悲哀呀。”
她僞裝能力頂好,沒人看出她的內心變化,包括她最好的閨蜜施顏。
要說她和四個月前的實在變化,大概就是她再也不夜跑了,天氣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她心知肚明的她不想再有任何豔遇了。
人的一生,僅此一次難以忘懷的豔遇就已足矣,再多就會變得不夠珍貴而成為累贅。
許蜜笑着對施顏說:“來來,咱去人才市場招聘兼職鋼琴師去,給我餐廳畫龍點睛一下。”
許蜜擺上了小桌,貼上了餐廳簡介和鋼琴師标準,逢周二周五,在人才市場裏跟來來往往的一個又一個會些鋼琴的人面試聊天,有些是從智聯招聘前程無憂上來的,有些是看到餐廳的招聘啓事朋友介紹來的,想要做兼職鋼琴師的人還真不少。
然後施顏就要被許蜜氣瘋了,“你是真想招聘麽?不是有挺厲害的鋼琴師麽?”
“再等等嘛,碰到個好的,厲害的,咱們簽長期的。”許蜜笑說:“再等等,反正不急。”
一晃許蜜離開莫宗清已經十天,許蜜每天過得都很充實。
這天,她棄開自動點鈔機,坐在吧臺裏徒手數錢,她享受數錢的感覺,像很多人夢想的數錢數到手抽筋的那種感覺。
本月三分之一已經過去,收入又破了十月份上旬的記錄,她拇指數得很快,表情專注,像個标準的財迷。
“老板,來壺酒。”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落在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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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完了。”許蜜被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打亂,一臉痛苦郁悶,“又忘了數多少了,這遍已經第三遍了……”說着她擡起頭,“您好顧客許家園的酒……”
來人似笑非笑地問:“許家園的酒怎樣?”
“……是不論壺賣的。”許蜜将錢鎖好在抽屜裏,微笑着問來人,“陳醫生今天自己來過節的?”
11月11日,普天同慶單身狗的尊貴,陳諾大駕光臨許家園,身穿商務西裝,像是剛結束重要的醫學學術會議,他身高腿長,氣質非凡,像個很蘇的總裁。
陳諾揚了揚黑色錢夾,像個老朋友似的邀約道:“走,陪我去購物去。”
許蜜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今天零點的時候給淘寶購物車結了賬,給馬雲的豐功偉績貢獻了微薄力量,然而大多都是給店裏員工選購的年末禮物和裝飾店裏的浪漫小物什,還沒有給自己買東西,她便系上腰包跟陳諾豪氣風發地揮手,“走。”
“你還真有老板娘的氣場。”陳諾皺眉瞪着她身上很不搭的腰包,諷刺地說。
許蜜說:“這裏有防狼噴霧,你要試試嗎?”
陳諾便不再多言,任她混搭了。
結果陳諾去的不是商場,是沃爾瑪,他說:“冰箱空了,你有要買的麽?”
許蜜笑:“呵呵,你真搞笑。”
身為女人,一個月不去一回超市,也沒什麽要買的東西,可若是一個月每天都去一回超市,仍舊能發現要買的東西,這就是女人。
陳諾推車,許蜜走在他身邊,一起挑挑揀揀,沒一會兒,購物推車裏就已經摞成小山。
陳諾皺眉道:“果真是女人,我都看不到我買的是什麽了。”
許蜜說:“沒有先見之明了吧,帶女人來超市還不如帶女人喝茶喝咖啡呢,一會兒陳醫生不好意思不結賬吧?”
陳諾笑:“你還真人精。”
走走停停,邊說的話也是完全沒有營養的廢話。
直到在超市裏逛了半個多小時,許蜜終于先沉不住氣,佯裝不經意地問:“今天來找我沒什麽別的事?”
陳諾滿意許蜜的投降,眉梢都飛揚了起來,放下國際進口區的兩瓶酒說道:“兌現諾言麽,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起幫莫治好手腕的,誰知道你先做逃兵了。”
許蜜糾正他,“我沒做逃兵,我也只是兌現諾言,到了該下車的時間就下車而已。”
陳諾眸光裏頓時多了一絲寒氣,“你真的打算就此為止了?我以為你這類人,并不會輕言放棄。”
許蜜轉身不看他,躲避開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看着貨架,漫不經心地說:“現在想想,其實那幾個月挺不真實的,而且……擁有過就已經足夠了麽,明知道他不是适合結婚的男人,我就沒必要自讨苦吃了,再說他一直沒有真正接受過我,兩月之期能算得那麽清楚,我更沒必要自讨沒趣了。陳醫生如果想讓他重新登上演奏廳,還是讓穆莉幫你吧……啊——”
許蜜邊說邊拿貨架上的酒,一個沒放穩,玻璃酒瓶差點摔到地上,眼看幾百塊的标簽,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幸好。”許蜜對穩穩接住酒瓶的陳諾贊道:“果然陳醫生快狠準啊。”
陳諾一點頭一揚眉,眉飛色舞中是與生俱來的自信,“這個自然。”
“對了,”許蜜終于又問出她一直很關心的事,“畫展失火那事兒,解決了嗎?他告訴穆先生是誰燒的畫展的了嗎?”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數排貨架之後,莫宗清緩聲問穆莉,“是你去跟你爸自首,還是我替你去自首?”
穆莉半蹲在地上,挑選着老年人麥片,邊道:“都不去。”
莫宗清平靜地說:“你如果不滿他的安排,也沒必要用這麽極端的手段。”
穆莉不願再談論這個問題,勾着莫宗清的手臂,幾乎環抱于懷,她說:“先陪我去買營養品吧。”
莫宗清一手推車,一手被穆莉抱着,他不着痕跡地抽了幾次手出來,卻次次被穆莉抱緊,便放任她為之,走向營養品區。
而許蜜和陳諾也一同走向營養品區。
四人相向而來,接着就是四人修羅場。
莫宗清一身卡其色風衣,穆莉則一身米色風衣,兩人相配得簡直天衣無縫,她挽着莫宗清的手臂,對許蜜微笑。
“巧了啊,許小姐現在跟陳諾玩得挺好啊?”
“還行吧。”許蜜神色如常。
陳諾張了張嘴,好似要和莫宗清解釋,莫宗清卻偏頭看向貨架,眸光平靜。
許蜜雙手不自覺握緊,她說:“那穆小姐莫老師回見,我們先走了。”
許蜜想都未想過,他們再見面時,連視線都沒有交集,一切都已歸零。
他說過,唯一要求就是兩個月後的不糾纏,否則就會如待穆莉那樣待她。
多麽涼薄的一個男人。
呵。
莫宗清,莫縱情。
“穆莉可能真的是唯一适合他的人了。”一直結賬走到地下停車場,許蜜方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濁氣、吐出一句話來。
陳諾卻并不茍同,“我仍認為是你。”
“我能感覺得到,”許蜜執着地說,“是穆莉。”
她能感覺到莫宗清和穆莉的感情很特別,從相識到別離,即使穆莉劃傷了她的脖子,莫宗清對穆莉也沒有任何責怪,至少她沒有看到。
穆莉和莫宗清兩人相互了解,就像嚴絲合縫的一幅藝術畫拼圖,她則像是一幅餐廳宣傳畫拼圖,無論她拆開哪個零件,都拼不進他們之間的世界。
“送你個禮物。”陳諾忽然遞給許蜜一個小禮物盒,“和我送莫的生日禮物一樣,是他最早兩年在演奏廳合集的視頻光盤,你拿回去聽聽吧,當個念想。”
許蜜反問,“我能拒絕麽?”
“不能。”陳諾重複道:“拿回去聽聽吧。”
當晚,許蜜回家後随手将光盤放在桌子上,本無心去聽,卻無論做什麽事都忍不住餘光看過去。
她想,反正已經不可能了,再聽莫宗清的演奏還有什麽意義。
她又想,她還是很想聽聽,想看看他在演奏廳裏的風采。
終于糾結了一小時之久,打開電腦,放進光盤。
視頻裏沒有标年代,還不是高清晰的視頻,先是大廳裏的觀衆喧嚷的聲音,接着演奏家們上臺,最後一位,是莫宗清。
許蜜懷抱着抱枕,偏着頭,突然眼睛有些溫熱。
年輕的他,臉上還有校園裏的稚嫩,但他真如她曾想象中的那般,在演奏廳中,舞臺上,耀眼得令人心動。
他一身白色燕尾服,身材颀長,眉目溫和。
他對觀衆鞠躬,對樂團鞠躬,然後露出一個微笑,那笑容溫暖如春,那笑容發自內心,好像,那才是他。
他走向白色鋼琴,像MV裏的主角,所有閃光燈聚集到他身上,光芒萬丈。
接着交響樂團将近四分鐘的演奏後,他緩緩擡起手,《莫紮特第二十一號鋼琴協奏曲》優雅而起。
許蜜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太好聽了,太讓人震驚了,視頻裏的莫宗清優雅得像是演奏在維也納金色大廳。
半小時的協奏曲方一結束,她猛地起身,拿上外套和車鑰匙,直奔莫宗清家。
陳諾說得對,他應該是在舞臺上的,不應該只是一個鋼琴老師,她有滿腔的鼓勵的話想對他說。
終于開到莫宗清的琴室前,她突然一腳剎車踩下,看到門前正停着一輛她所熟悉的車——穆莉的車。
琴室裏亮着燈,莫宗清應該正和穆莉在一起。
許蜜大概她自己都沒想到她會做出一件那麽瘋狂的事,她坐在車裏,歪頭看着那溫暖而柔和的燈光。
等到夜深,等到天亮。
她在門外等了整整一宿,穆莉未曾出來過。
“真是……”她無聲地自嘲,“悲哀。”
她打出一個利落的轉向,方向盤在手中旋轉,面無表情地離開,離開她多此一舉的地方。
穆莉說的對,她真的不過是個短暫的插一腳而已。
這種感覺讓許蜜一陣陣胸悶氣短,連續一個星期都情緒低沉,直到許湉一通電話過來,他說:“蜜蜜,我和你嫂子要去椋椋他姥爺家,着急,接不了椋椋了,你幫哥去接一下你大侄兒啊?”
許蜜自我掙紮了幾秒鐘,無奈應下,“好,我準時去接,接到了給你電話,放心吧。”
有許椋椋在,好像就總會和他再有交集。
在去的路上,她想,幹脆給椋椋換個鋼琴老師得了。
這一次,門前沒有穆莉的車了,她輕輕推開鋼琴室的門,莫宗清依舊一身白色襯衫,側臉迷人,他正安靜地傾聽許椋椋的彈奏。
許蜜對鋼琴曲越來越了解,是貝多芬的奏鳴曲,而四個月時間,許椋椋也已經能彈完整的曲子了。
很多事情都在時間裏悄無聲息地發生變化。
許椋椋沒有注意到許蜜進來,莫宗清卻注意到了,擡頭看她,許蜜無聲地用嘴型說:“我來接他。”
她若無其事地走到一邊兒坐下,莫宗清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好似一切都若無其事,安然無恙。
幾分鐘後,許椋椋的彈奏結束,轉頭間看到許蜜,立即高興地沖了過來,“老姑今天又是你來接我啦?怎麽樣,我進步大不大?”
“很厲害啊。”許蜜突然餘光看到莫宗清的卧室門動了動,裏面好像有人。
曾經他上課時,等在卧室裏的人是她。
她忽然很想問莫宗清一個問題。
她拍了拍許椋椋的腦袋,“去撒尿洗手,一會兒老姑帶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麽随你選。”
許椋椋忙不疊沖進洗手間撒尿去,“老姑你說話算話啊——”
“肯定算話。”許蜜笑着答道。
洗手間門開,門關。
許蜜幾步走到莫宗清面前,莫宗清他表情裏是對學生家長的溫和,也是疏遠的溫和,“有事?”
許蜜冷着臉,凝眉問道:“莫宗清,我一直沒問過你,你和穆莉在一起那麽多年,為什麽會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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