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婉芙亦是意外陸常在的出現,她原以為,陸常在會裝作不知,避過這件事。畢竟她如今萬事應當以龍裔為重,這般為她出頭,萬一動了胎氣得不償失。而且江貴嫔尚且受寵,對她上可算不得什麽好事。
但此時,她未再深究于此。宮道上,遠遠走近一道明黃的身影,她瞧見了,所以,她微微彎起了唇角,眼裏很快就擠出了淚珠。
眼眶中溢滿瑩瑩淚水,比起江貴嫔哭的梨花帶雨只多不少。
“主子息怒,奴婢知錯,求主子恕罪……”
方才好好的人,說哭就哭了出來,江貴嫔一愣,背對着宮門并不能看見外面站着的男人,以為是自己将這小狐媚子吓到,愈發洋洋得意,當着陸常在的面要給她一個教訓,上手又狠狠甩了一巴掌,“小賤蹄子,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婉芙似是被吓到,渾身一抖,身姿婀娜纖瘦,眼眸盈盈,柳眉颦颦,這樣一個春枝帶雨的美人,再冷硬的心腸都得變得柔軟下來。
陸常在狐疑時,餘光瞥見那道明黃的人影,手心一緊,餘光掠了眼跪在地上的婉芙,了然一笑,微微屈膝福身,“嫔妾請皇上安。”
這一聲,讓江貴嫔徹底愣住。
她頓了稍許,才僵硬地轉過身,帝王站在宮門外,不遠不近,将裏面的一切看得清楚。
她扯扯嘴角,卻難露出一個笑,心頭如墜冰窟,方才那些話和她那一巴掌,皇上可都看見了?
再觸到帝王沉冷的眼,霎時涼氣襲身,不敢再看,硬着頭皮福禮,“嫔妾請皇上安。”
帝王手負于身後邁過門檻,一眼都未看江貴嫔,對陸常在點點頭,讓她免禮。
李玄胤站到跪着的婉芙的面前,兩個時辰前在懷中嬌媚羞赧的人此時卻鬓發狼狽,滿臉淚痕地跪着任由讓人打罵。
他沉下臉,屈指挑起女子的下颌,待看清原本雪白的臉上兩道清晰殷紅的巴掌印時,心中生出一股無端怒火,問也不問,直接下令道:“江貴嫔違抗聖命,擅闖吟霜齋,罰抄十卷清心經,禁足鹹福宮兩月,無聖令,不得擅自出宮。”
話落,不止是陸常在,連婉芙也忍不住震驚,皇上竟然罰得如此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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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并未想過皇上會懲罰江貴嫔,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奴才,主子責罰奴才本就不需要什麽由頭。
只要皇上對江貴嫔動了怒,讓她漸漸失寵,就已足夠了。
不想,皇上竟然罰得如此之重,只是因她對自己掌嘴了嗎?又似不是這樣,婉芙一時也疑惑不解。
江貴嫔聞言,一瞬竟沒明白皇上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皇上是懲治自己,只為給那個奴才出頭?那個狐媚子倒底哪好,值得皇上這麽看重!
她眼神陰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聽雨見主子這種神色就知主子意思了,但現在可不是動怒的時候,皇上罰的這般重,當先求情才是,她急忙拉了拉主子衣袖。
江貴嫔才回過神,淚水頓時留下來,“皇上,這奴才本是嫔妾宮裏出來的,嫔妾只是想要回宮裏的人,才不小心發生了龃龉,嫔妾知錯了……”
江貴嫔亦是美人,但方才的狠辣已給李玄胤留下了印象,此時再見她這番柔弱的姿态,并無憐惜,只覺厭惡。
帝王掃了眼旁邊杵着的陳德海,“送江貴嫔回鹹福宮。”
江貴嫔見皇上心意已決,哪能這麽快認命,叫旁人知曉自己因為一個奴才受罰,以後在宮中怎麽擡得起頭。
“皇上,嫔妾知錯了,皇上饒恕嫔妾吧!”她跪下來拉住帝王的衣袖。
李玄胤掃過衣擺的那只手,指尖泛出的紅是因為方才用了太大的力,他冷眼拂開,眉宇間涼薄漠然。
江貴嫔最終是被人半押半拖地帶了出去,離開吟霜齋時,婉芙擡眼,正與江貴嫔的眼神撞上,那雙美眸嫉恨陰狠,仿佛要生啖她的血肉。
婉芙微微一笑,那笑意如一根利刺紮到江貴嫔心尖。
李玄胤将那抹笑收入眼底,他指腹用了力,拇指的半指硌到婉芙的下颌,她痛得嘶了口氣,再擡眼時,眸子只餘楚楚可憐的無辜。
李玄胤心中暗諷,倒是他多此一舉,就該讓她長長記性,這人就喜這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博得自己的憐惜。
不得不承認的是,确實屢試不爽,看到她跪在這,生生挨了那一巴掌時,他陡然生出了連自己都從未察覺到的盛怒。
或許這女子的身世實在可憐,他想握于掌中藏為私有,即使欺負,也只有自己能欺負。
“皇上……”這一聲可憐兮兮的,那張小臉紅腫未退,着實凄慘。
李玄胤不動聲色地松了力道,眼眸卻沉,“知道疼了?”
不等婉芙說話,又聽男人罵道:“蠢,被打也不知道躲。”
婉芙吸了吸鼻子,淚珠吧嗒掉到男人手背上,熱熱的。
她委屈道:“奴婢是奴才,江貴嫔時主子,主子要罰奴才,奴婢怎敢躲。”
她說這話一套一套的,早就等着他似的,眸子怯生生地觑他,裏面的念頭昭然若揭,毫不遮掩。
李玄胤正在氣頭上,這人到什麽時候都不會顧忌自己的身子,他偏不想如她意,當作沒聽懂般松了她的下颌,直起身,“請太醫過來。”
陳德海被婉芙姑娘那句話吓得已是心驚肉跳,得了吩咐立即應聲,轉身出了吟霜齋。
此時陸常在在一旁已站了許久,這是她頭一回看到皇上與婉芙的相處,毫不遮掩,雖是冷臉嫌棄,但話語中的親昵說是偏寵也不為過。
她從不知皇上和婉芙已到了這般地步。
她看着竟有些豔羨,自己容貌不及婉芙,雖說是嫡女,可門楣不及寧國公府。讨巧賣乖,揣測聖意……她一樣都比不過,能争搶的,也只有腹中的龍裔。她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因怕麻煩而避在殿裏任由婉芙一人應對江貴嫔。
柳禾見主子低垂下的眼,以為主子是因皇上對婉芙的在乎而感傷。看着婉芙在皇上面前的模樣,她嫉妒之餘不禁鄙夷,一個靠美色上位的賤婢罷了,她最是瞧不上這種女子。
陸常在有眼色地福了福身,“嫔妾身子不适,回內殿歇息,皇上恕罪。”
李玄胤對她臉色稍緩,點了點頭。
婉芙看着陸常在離開的身影,微微抿起唇,陸常在并不知皇上會來,卻還為她出頭,今日确是她虧欠了。
李玄胤見地上跪着的人看着陸常在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不知她肚子裏又打什麽壞主意,這女子心思忒多,不擱在身邊看着就會給自己生事。
他屈指抵了下婉芙的額頭,“進殿給朕上茶。”
這一指力道不小,婉芙吃痛,細眉蹙起,朱唇撇着,眼眸似怨非怨,甚是好笑。李玄胤眉梢微揚,也不扶她,負手進了裏殿。
陸常在避去了偏殿,槅窗外,帝王走在前頭,身後跟着的婉芙幾乎并肩而行。
她眼眸落下來,方才明白,自己是多此一舉了,料想她早準備了退路,正等着江貴嫔往空子裏鑽。
确實是會博得男人憐惜的好手段。不過出去一趟也并非全無用處,也算是江婉芙欠自己的一個情分。
她低眼撫着微隆的小腹,只盼腹中孩兒平安,讓她在宮中安安穩穩過好剩下的日子。
柳禾進來上茶,就見主子低眸沉思,她不禁心疼,“吟霜齋分明是主子的寝宮,如今主子卻為了避着那宮婢躲到了偏殿,任由那江婉芙在皇上面前出頭……”
她話未說完,就見主子倏然擡眼,眸中警告,“住嘴!”
“奴婢多嘴,主子息怒!”柳禾跪下來,手中茶碗險些端扶不穩。
陸常在沒像從前一樣輕易地讓她起身,“你當皇上為何頻頻來吟霜齋,真的是因為我有了身孕麽?”
她偏過頭,從那道窗縫中并不能看見殿裏的情形,但亦是能夠猜想到,風乍起,卷走了她失神的聲音,“皇上對我的寵愛遠遠沒到如此地步,之所以屢次來吟霜齋,不過是為了那人罷了。”
她視線移回來,神情中并不似以往那般怯懦了,“嫔位以上才能撫養龍裔,我如今不過是個常在,即便懷了身孕,皇上也從未提過晉升之事,若想親手将這孩子養大,少不得要她在皇上跟前多提一提。”
柳禾瞧見主子的眼,雖是平和,可怎會沒有失落,皇上怎的偏偏就待那江婉芙這般好,柳禾心中不忿,礙于主子警告,不敢再多言。
……
婉芙上前沏了茶水,臉頰腫得像饅頭,配上幽怨的神情,她這副模樣實在滑稽。李玄胤看了一眼,眉宇挑開,心安理得地抿下了那口茶水。
這抹笑意被婉芙捕捉,她癟了癟嘴,“奴婢沏得不好,不如讓江貴嫔為皇上沏茶好了。”
李玄胤放下杯盞,不緊不慢地推着扳指,覺得這人越來越蹬鼻子上臉,哪有奴才的樣子。
“胡說什麽。”
他說着,又将那張小臉往近掰了掰,想到幾次見她都是受罰,要麽是掌嘴,要麽是鞭笞,她竟還一聲不吭。也就這次長點聰明,知道讓人來尋他。
男人的指腹摩挲着下颌,有些癢,婉芙眨了眨眼,江晚吟是下了狠手,到現在依舊火辣辣的疼,但婉芙看見了帝王眼底的憐惜,這罪受便受了。
她自知,先前那幾回,尚不是時候,若自己次次去,難免惹得厭煩,就是這樣,若近若離,不動聲色地靠近。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痛苦,終有一日,她都會讓江晚吟加倍地償還。
她眼眸微閃,垂下睫羽時聽話乖順,便是這樣,讓李玄胤手臂向下,漫不經心地攬住她的腰身。
那腰肢在掌中盈盈一握,肌膚白皙似雪,他最是知曉這人個中曼妙,因為知曉,他才更想深入品嘗因她而生出蝕骨消髓的滋味。
不得不承認,這人要比後宮中的嫔妃更多讓他生出那種興趣,或許是新鮮,所以他才會覺得她這副模樣有趣,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原諒她的那些心機算計,一次又一次地因她而來這吟霜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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