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對她無意

對她無意

“是啊！你不是喜歡我家小妹嗎？這門婚事，我同意了！”張小翠形色得意，只等何水來對她感恩戴德。

不料何水來臉一黑，皺眉：“我何時喜歡宋姑娘了？”

張小翠以為何水來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笑着說：“何大夫，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何況我家小妹生得那麽好，你看上她不奇怪！”

張小翠嘿嘿笑，越說越像那麽回事：“你放心吧，我這個當大嫂的心疼妹子，聘禮我不要多的，十兩就成。”

以何水來的身家，十兩是毫無壓力的。

倒不是張小翠不想多要，而是她怕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現在最重要的是按照春錦的交代，把宋小妹嫁給一個村夫，做成這件事，她不愁沒銀子。

何水來已經從震驚到無語了。

他暼了張小翠一眼，聲色冷淡：“宋家大嫂必是有什麽誤會，我對宋家小妹無意，也不可能娶她。”

張小翠一愣：“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不喜歡小妹，你不是送藥膏給她嗎？”

“這村裏我送過許多人藥。照大嫂的說法，我都喜歡他們？”何水來皺眉。男女老少，他可喜歡不過來。

“你……小妹摔了，你送她回家！”張小翠又拿出證據。

“……即便是一只狗摔倒受傷，我也會送它回家。”

張小翠急了：“那，你幫小妹洗衣裳又怎麽說？”

“是她要非我幫忙，我沒有拒絕。下次我會拒絕。”何水來道。

張小翠垂死掙紮：“何大夫，你就真不想娶小妹？她長得比秀秀還好看啊！”

秀秀是宋家村的村花。

在小妹回家之前，秀秀村裏最美。

何水來眉心更緊：“她好看不好看，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沒想過成親。”

“……”張小翠無語了，只得悻悻離開。

看來，她得盡快物色新的人選。

……

一早兄嫂出門，芯元自告奮勇洗碗。

這些家務事本就不是難事，雖然芯元從前未做過，可她這幾日有心觀察，細心學習，所以這次刷碗沒出意外。

芯元心裏頭喜悅。她可算做成了一事。

昨日大嫂逼婚，芯元雖然以去給鐘念之做妾應付過去，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她不可能去做妾，而大嫂為了逼婚，不知還會做什麽。

這個家，她恐怕很難待下去。

可她一個姑娘家，怎麽活？

她女紅不好，書畫一般，她雖然擅琴，可這技能除非去教坊，也兌現不了吃喝。

且教坊是萬萬不能去的。

芯元思索着，眼前一亮。她或許可以去給人寫信什麽的，賺一點報酬。

她以前出門逛街，就看到有窮書生當街擺攤幫人寫信。

她也可以。

她記得鐘念之送來的東西裏有筆墨紙硯，芯元立即取出筆墨等物，裝在一個竹籃裏，打算去挨家挨戶問問。

不料芯元剛出門，就遇到了阿梅嬸。

原來阿梅嬸是來打探消息的。

昨日得知何水來喜歡宋小妹，她心裏就惦記着這事。甚至比她自己成親還激動。

所以阿梅嬸忍不住過來問問，正好她遇到了芯元，張嘴就問：“怎麽樣啊小妹，你和何水來什麽時候成親啊？要不要我幫你做嫁衣啊？”

芯元傻眼了：“我？何水來？成親？”

她像是一下子被雷劈暈了。

“怎麽你還不知道呢？你大嫂還說今日就去問問何水來，定下良辰吉日呢，她還沒回來嗎？”

芯元急了：“我大嫂去找何水來了？”

“是啊！小妹啊，恭喜你啊！你馬上要嫁人了！”

“……我不……”芯元還來不及解釋，張小翠氣呼呼地走回來了。

阿梅嬸立即問：“怎麽樣了？你和何水來商量好了嗎？”

張小翠黑着臉：“何木頭那個睜眼瞎，他拒絕了！他說他根本不喜歡小妹，看她與一條狗沒區別！”張小翠氣急敗壞，恨透何水來，便忍不住添油加醋。

阿梅嬸咋舌：“哎喲，不行就不行，幹嘛罵人啊！我們小妹這麽好看，怎麽會不如一條狗？”

兩人扭頭，同時看向芯元。

“……”

芯元說不出話來。

她确實沒想過嫁何水來，可何水來這麽說太過分了。

芯元又氣又羞，扭頭跑進了院子，回了自己屋子。

不到一天功夫，何水來看不上宋小妹，還說宋小妹不如一條狗的事情，傳遍全村。

……

夜裏，張小翠和宋蘭草辦事後，她又打起了注意。

“阿草哥，何水來不肯娶小妹，咱們就換個人。小妹雖然不能幹活，可模樣好，總有人要的。咱們要求放低點，少要些聘禮就是了。”

宋蘭草卻不忍：“這事緩幾天吧。今日何水來拒婚，小妹只怕正難過呢。等過幾日她心情好些，咱們再說。”

“等不及了，這事十萬火急！”張小翠一心急，憋不住了，告訴了宋蘭草真相：“就是那個春錦姑娘，柳小姐的侍女，她說只要我盡快把小妹嫁給村裏男人，就再給我一百兩！”

宋蘭草一驚：“還有一百兩，真的嗎？”

“千真萬确！我哥在柳家當侍從，他說的，柳小姐最近和那個世子好上了。我估摸是柳小姐害怕世子惦記小妹，所以想小妹盡快嫁人。”

“……其實我覺得，小妹如果真進了侯府，對我們也有好處。”宋蘭草猶豫不決。

“你傻！小妹她不是跟你一起長大的，和你根本就沒有兄妹感情。你覺得她會對我們好嗎？”

“而且你想過沒有，如果哪天小妹知道是我們說漏了嘴，讓喬府知道她的身份把她趕出來，你說她會怎麽做？”想到這，張小翠都有點怕。

所以她更加堅定，小妹只能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無能耐的村夫！這樣她才安全。

宋蘭草垂頭不語。不說別的，這幾日張小翠苛待小妹，小妹心裏只怕已經記恨了。

小妹要是進了侯府，指不定還要報複他們呢。

“所以啊，咱們只能讓她嫁村夫。”張小翠道：“這樣還有銀子拿。多好。”

“可現在去哪物色人選？”宋蘭草道。

“我來想辦法。”這附近村裏，總有男人看得上小妹的臉！

……

又一日。

村裏的宋大爺扭傷了腳，他兒子請何水來過去看看。

何水來給他腳踝按揉一陣，宋大爺覺得好多了。

宋大爺腳不疼了，自己那點好奇心冒出來：“何大夫，不是我說你，你說話也太狠了點。宋家小妹一個小姑娘，你不喜歡她就不喜歡她，你怎麽還罵她呢？”

何水來愣住。昨日張大嫂上門說親事，他回絕了，可他何曾罵人？

“我罵人了？”

“是啊，你還說宋小妹不如狗。這也太難聽了。她确實不如村裏姑娘能幹，啥也做不了。可你也不能這麽說。”

一旁的秀秀補充一句：“狗能看家護院，她只會燒廚房。”秀秀是宋大爺的孫女。

“你這丫頭，太過分了！不許這麽說！”宋大爺斥責。

秀秀癟嘴，跑了出去。

何水來卻明白了：定是張小翠添油加醋搬弄是非，故意曲解他話裏的意思。

他來村中八年，知道村中不少人便喜歡胡亂說話。

“何大夫，你得去給人家小姑娘道歉啊，不然她想不開怎麽辦？”

“我知道了。”

……

雖然何水來沒那麽說，可張小翠搬弄是非，村裏人都覺得他說了。

何水來并不在意名聲，只是腦中卻想起了宋姑娘剛來村裏的那夜。

他去河邊沐浴，無意撞到了宋姑娘。

她趁着夜色，走到河邊，那呆滞的行動，決然的模樣，像是要跳河。

幸好她最後沒有跳。

可何水來卻能理解她。她遭遇這種事，想不開也是正常的。

他可憐這姑娘的遭遇，所以後來幾次幫她，不料讓外人誤會了。

要是宋姑娘臉皮薄，想不開做了傻事，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

何水來想了一路，人已經到了宋蘭草家院門口。

他遲疑着要上前叩門，正巧芯元提着一個竹籃出門。

兩人四目相對，都有些窘迫。

兩人之間本什麽都沒有，卻被村民誤會，弄得現在大家都不好意思。

芯元穿着一身墨青布裙，那正是前日何水來幫她洗的那件。

明明是一件平平無奇的粗布衣裳，卻難掩少女清麗，何水來忽然耳根發熱，他撓撓頭：“宋姑娘，昨日之事是個誤會。我的确回絕了婚事，但并沒有口出惡言。”

何水來言簡意赅，将事情解釋清楚。

芯元點頭：“我知道。那樣的話你說不出來。”

昨日芯元惱羞之後冷靜下來，便想明白了，何水來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定是張小翠搬弄是非。

“不過你也別多想。我沒想過嫁你，是我大嫂他們誤會了。”芯元趁機解釋，免得何水來還真以為她喜歡他。

“哦。”何水來點頭，面無表情。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