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謀生

謀生

見芯元提這個籃子，何水來鬼使神差問：“你要出門，做什麽？”

“我想給人寫信，賺點報酬。”

何水來有些意外。

她才來幾天，便想着做這些了。看來兄嫂對她不好，她沒有自暴自棄，而是籌劃出路。

他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随後，何水來告辭離去，芯元顧走到附近一戶院門前，鼓起通氣敲門。

院中阿梅嬸問：“誰啊？進來就是了，還敲什麽門？”

芯元便推門進入。

阿梅嬸一愣。

晨光中，少女一身墨青布裙，卻顯得格外清麗柔美，像是誤入凡塵的仙女一樣。

阿梅嬸再仔細一看，回神：“這不是宋小妹嗎？你有事？”

芯元點頭：“大嬸，我想問問你家需要人寫信嗎？我略通筆墨，可以代勞。”

阿梅嬸愣住：“寫信？我家親戚都在附近村裏，寫什麽信啊！”

“那是我打擾了。”芯元讪讪道。看來她把事情想簡單了，她以為自己能讀會寫，可以給人寫信作畫什麽的，賺一點錢養活自己，沒想到這村裏人家未必需要寫信。

“宋小妹，你是想給人寫信啊？你做這個幹啥？”阿梅嬸好奇問。

“我……我想掙點錢。”到了這個地步，芯元也沒什麽不敢說的。

阿梅嬸一聽就明白了。

宋蘭草父母早亡，家裏窮，宋蘭草沒本事，張小翠恨不得日日哭窮，對人也刻薄。

她不願宋小妹白吃白喝，想把宋小妹嫁出去，可惜何水來不肯。

如此一來，宋小妹處境更難了。

這宋小妹估計是沒法子了才這麽做。

“小妹，你不急，一會兒我幫你去問問大家，誰家要寫信就去找你。”

眼看芯元瘦弱，阿梅嬸塞了個饅頭給她：“小妹啊，你拿着吃。”

芯元眼圈微酸：“謝大嬸。”

芯元離開阿梅嬸家，又鼓起勇氣去了別的幾戶人家。

只是，村民們親戚多在附近，眼下又不是逢年過節，并無人要寫信。

一上午下來，芯元白忙活了。

只有阿梅嬸給的一個饅頭。

芯元決定，下午繼續。

……

這日傍晚。

何水來挑着兩只木桶，下山挑水。

何水來挑着水回去的時候，正巧遇到幾個村婦在河邊說話。

阿梅嬸嗓門大，相隔好遠他都聽得清楚她的話：

“這宋小妹啊真慘。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如今回了家，也是寄人籬下。這不，今日一早她挨家挨戶問人要不要寫信，想要掙點錢。可咱們村裏就這點人，哪有人要寫信呢？”

大喜驚訝：“小翠不給她吃的嗎？我昨天還看到她上山撿柴呢。她也不是白吃白喝啊。”

“她那樣子，估計是撿不了幾個柴，所以張小翠不滿吧。怪可憐的。”阿梅嬸唏噓：“我看她可憐，還給了她一個饅頭，她感動得快哭了呢。”

大喜有些同情宋小妹：“小翠有點過了吧，她才回來幾天，至于嗎？”

“小翠那人你還不知道？專門做缺德事。我聽說就是她把真假千金這事抖出去的！你說這事怪不怪？她明明和宋蘭花天天打架，把這事說出去，她圖啥？”另一少女燕子道。

“該不是想喬府給她好處吧？”大喜問。

“不可能！喬府接走蘭花那日，蘭花又和小翠打了一架，蘭花怎麽會讓喬府給張小翠好處呢？”

阿梅嬸點頭：“那小翠圖啥呢？損人不利己，可憐了宋小妹。”

……

不遠處，何水來聽得直皺眉。

這宋姑娘命運坎坷，與他倒是相似。

如果再這麽下去，她只怕要走投無路陷入絕境。

宋蘭草家就在山腳邊上，何水來上山回家，正好途徑他家。

何水來伫足片刻，擡腳往宋蘭草家走去。

他放下水桶叩門，半晌卻無人應門。

何水來只得選擇離開，他正要轉身，忽然聽到有人走過來。

“何水來？你有事？”是芯元。

她下午又去了幾戶人家，一無所獲，這時剛回來就遇到了何水來。

“你會寫字？”何水來問。

“……自然。”芯元無語。她好歹做了十六年的官家千金，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但好歹寫字讀書是沒問題的。

“拿好，你幫我寫幾個字，我給你錢。”何水來道。

芯元驚喜。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幫人寫信這條路有不通呢。

“寫什麽字？”

“草藥名，明日我把東西送來給你。”

兩人在門口說好事情，何水來挑着水離開。

這一幕，又被阿梅嬸撞到。

阿梅嬸迷糊了，這何水來，不是不喜歡小妹嗎？

那他幹嘛來找小妹。

……

芯元回到家時，哥嫂已經回來了。

張小翠在院子裏擇菜，見芯元回來，連忙笑着起身，迎了過去：“小妹啊，你這是去哪了？我和你哥回來見你不在，怪擔心的。這不，我們正打算出去找你呢。”

“我去看看村裏有人要寫信不。”

張小翠早知道這事：“那你開張沒有？”

芯元不語。

“小妹不急，慢慢來。哥嫂知道你回家是委屈了，所以商量着殺一只雞給你補補。”

家裏養了四只雞，張小翠留着它們下蛋，從來不舍得吃。

不過只要哄着小姑子嫁人，她以後就能天天吃雞了。

“殺雞給我吃？為什麽？”芯元心裏警惕，哥嫂家裏的情況，她這幾日已經清楚了。

以張小翠的性子，平白無故怎麽舍得給她雞吃？

“什麽為什麽，心疼你呗。”

“哦，好，多謝哥嫂。”既然有得吃，不吃白不吃。

從前在喬府，芯元食素多過肉。因為她怕覺得肉肥膩。

不料這三日連着吃面啃饅頭，沒什麽油水，芯元總覺得腹中空空，明明吃了又好像什麽也沒吃。

一聽大嫂說要殺雞吃，她口中忍不住泛出口水。

張小翠笑着：“行，你等着吧。”

宋蘭草殺雞拔毛，忙活了大半個時辰，炖了一鍋雞肉。

肉香從廚房裏飄出，屋子裏的芯元有點坐不住了。

可她要是自己跑出去，豈不是顯得嘴饞？

幸好這時張小翠來喊她了：“小妹，雞炖好了，來吃□□。”

天色将暗未暗，一家三人在院子裏圍桌用飯。

張小翠給芯元夾了一只雞腿。

芯元沒客氣，因為她知道，這只雞腿可不是白吃的。

果然，等雞腿下了她肚，張小翠就按耐不住了，她暼了宋蘭草一眼。

宋蘭草一臉為難。

張小翠最不耐煩宋蘭草這娘們唧唧的性格，她立即擡腳，在桌下狠狠踢了宋蘭草一腳。

宋蘭草猝防不及，哎喲出聲。

正在吃雞的芯元微愣，她咽下後才問：“怎麽了哥？”

“那個，小妹啊，就是……那個……”宋蘭草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只得看向張小翠：“要不，還是你說吧？”

這話沒良心，他不好意思說。

張小翠氣得咬牙，可事已至此，只得自己上：“小妹，你回家幾天了，家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哥呢是個沒本事人，人不聰明，力氣也不大，一年到頭吃喝都不夠。而你做了那麽多年的千金小姐，也不是個吃苦的主，這家這樣下去不行的。”

芯元微笑：“大嫂說得對，我不能白吃白喝家裏，看來，我只能答應昌行侯世子了。”

張小翠臉色一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讓你嫁人，不是讓你做妾！小妹，你何苦去做妾呢？你嫁了人，一樣有好日子過！何水來不行，咱們就換個人，何必宋家村的馬大牛……”

芯元怒極。

張小翠為了把她嫁出去領賞，這是不擇手段了！

昨日何水來剛拒婚，今日張小翠又先來一個馬大牛！

在張小翠心裏，她就是給随便許出去的物件！

“大嫂，之前我就說了，我還不想嫁人。”芯元當着哥嫂的面，果斷回絕。

“你這孩子怎麽這樣？爹娘不在，你就得聽我們的……”

“哥，有些事，我是寧死不從的。我們是親兄妹，希望你不要逼我。”

芯元看向宋蘭草，宋蘭草笑得讪讪的：“不，小妹，我怎麽會逼你，我也是為你好。”

芯元繼續道：“你們放心我不會白吃白喝，你們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辦法的。”

芯元說完起身回屋，張小翠在她身後破口大罵：“你不白吃白喝？你會做什麽？洗衣煮飯你會嗎？種地你會嗎？你有什麽辦法！你去寫信，有人要你寫嗎？”

芯元回頭：“有，你放心，明日就有了。”

張小翠咬牙切齒，還想罵人，卻被宋蘭草拉住：“算了，你把她逼急了，她去給世子做小妾怎麽辦？”

張小翠只能忍住。

“我看誰要她寫信！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