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正文完結

正文完結

休出雲把劍遞給何水來：“快拿着吧，不然也只能跟着我陪葬了。”

何水來倒是沒客氣，他接過劍，“多謝師父。”

“謝什麽？我就你這一個徒弟，不給你給誰！”

入夜後，山上冷。

芯元怕冷，早早躲在被褥裏了。

何水來等她睡着了，起身到了屋外。

屋外，休出雲負手站在院中，似乎等他。

“心一，你還記得師父交給你的第一套劍法嗎？”他回頭開口問。

“記得，太華劍法。”

“師父想看看。”

何水來點頭，他随手撿起一根樹枝，練起了休出雲教他的太華劍法。

雖然八年不曾練劍，也不曾去回憶，可一旦出手，腦海裏的一招一式像是泉水一般噴湧而出。

何水來動作行雲流水，一支樹枝，也被他舞得劍氣淩然，與月争輝。

很快，他收了手。

休出雲卻重重嘆氣：“你內息不穩，是舊傷未愈？你這是八年前受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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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水來沉默不動。

“芯元說，你當年出現在宋家村時，半死不活，病了很久……是有人打傷了你？可以你的武功，又有誰能輕易傷你？你不肯回來，是想為他遮掩？”休出雲問。

“不。我只是不想再與他相見。”何水來道。

“果然是他。”休出雲一臉失望，“我還以為，他是說了什麽決絕的話逼走了你，沒想到……”

沒想到是這樣。

可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時隔多年，聞有德已經坐穩掌門之位，師姐已去，他也将不久人世，心一即便說出真相，頂多是攪亂太秦，甚至會惹急聞有德。

屆時，聞有德還不知會怎麽對心一。

“委屈你了。”

“師父不必這麽說，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如今的際遇，也不錯。”

“也對。我無欲無求了一輩子，快死了還不如你了。心一，看到你安好我沒什麽遺憾了，你和芯元就不要在太秦久留了。”

太秦對于心一來說，是個危險的地方。

……

第二日一早。

何水來起來煮面，芯元給她打下手。

三碗肉絲蔬菜面，兩碟小菜，香氣撲鼻。

休出雲吃完面，感慨道：“心一，原來你是被武學耽誤的大廚。我現在有點後悔了，真想把你留在這裏，天天給我煮飯吃。”

“那我就多留幾日。”何水來道。

休出雲卻又搖頭：“不行不行，你們還是趕緊走吧，這裏不是好地方。”

就在這時，有人來了。

是青竹和晴兒。

原來晴兒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跟小師叔說清楚。

她不願嫁給小師叔，不是因為小師叔年紀大了，沒以前好看了，而是因為別的原因。

比如說，他們差了一輩，不合适。

晴兒走近堂屋，看到用飯的三人，這一回她的目光落在芯元身上。

昨日晴兒被小師叔吓到，沒顧得上看小師叔身邊這個女子。

今日仔細一看，晴兒有些驚訝，這女子一身布裙，卻難掩姿色。

她五官秀雅，膚白貌美，可以說與她不相上下。

小師叔還真是豔福不淺。

“晴兒，你有事？”休出雲問。

晴兒回神點頭，她依舊看着芯元，目光好奇：“你是我小師娘？”

芯元點頭，想起昨日晴兒的表現，芯元心裏好笑，對晴兒生了幾分好感。

晴兒在芯元身邊坐下，又去打量何水來。

她仔細看，發現何水來眉眼間的确有幾分聞心一的影子。

只是，他比聞心一高，比聞心一壯，比聞心一醜。

她心目裏的聞心一，已經沒了。

時光真是不饒人啊。

青蔥少年，成了潦草大叔。

晴兒看看芯元，再看看何水來，神色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惋惜。

總有一種牛嚼牡丹之感。

“小師叔，小師娘好漂亮！你真是天大的好福氣。”晴兒話裏有話。

青竹聽了不高興：“晴兒師姐，小師娘好看，咱們小師叔也不差呀！”

“呵。當年是不差，可如今嘛，今非昔比咯～”晴兒嘆氣。

“如今怎麽了？小師叔這是沒打扮，要是打扮一番，一定俊朗威武，氣度不凡！”

晴兒又嘆氣：“可我還是喜歡小師叔白白嫩嫩的樣子。”

“……”衆人沉默。

原來晴兒好的是這一口。一旁的青竹嫩臉一紅。

“總之小師叔，你如今已經娶妻，我也對你無意，咱們的婚事可不作數啊！”

何水來點頭：“當然。”

青竹卻憂心忡忡：“昨夜我去找掌門說了這件事，可掌門卻說……說小師叔的婚事，他說了算。”

何水來臉色一冷：“他沒資格。”

恰在這時，有人走近堂屋，他臉色微沉，語聲色惱怒：“我是你父親，你是我兒子，你的婚事我不做主誰做主？”

何水來面不改色，眼底閃過一絲嘲諷：“聞掌門你與我有生之恩，卻無養之情。我是跟着師父和宮姨他們長大的。”

聞有德神色微窘。他是個男人，又是太秦派的首席大弟子，哪能費心費力去照看一個小嬰兒！

那他不成了笑話嘛！

他惱羞成怒，低喝：“我是你父親，這一點你不得不認！”

何水來面色淡然：“掌門貴人多忘事。八年前我已經還你生身之恩，你我已經兩清。如果掌門忘了，我可以仔細回憶一遍。”

聞有德瞳孔一縮，臉色發白。

八年前………他對聞心一做了什麽，只有他們父子兩人知道。

聞心一一旦說出，不管其他人信不信，總歸是影響他掌門聲譽。

可就此放任聞心一，就是留下了個禍根。

“看來聞掌門是記起來了。那就好。你我父子緣盡，我的事你不必管，你的事我也不會過問。”

聞有德盯着何水來，神色猶疑。

他還是不太放心。

“有德，你們父子之間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不過既然心一都這麽說了，你就別過問了。過幾日心一就要走了，你何必再為難他？”

“是啊，掌門，小師叔都有妻子了，我可不要和別人共用男人！”

“……”

聞有德慢慢道：“那就都聽出雲師叔的。”

随後，他目光落在芯元身上，他哼了一聲，似有不屑：“這就是你選的妻子，不過如此。”

休出雲等人臉色微變，芯元默不作聲，何水來冷冷道：“聞掌門身為一派掌門，就是這麽對客人的？這就是你的心胸氣度？”

聞有德臉色越發難看。

晴兒小聲道：“其實我覺得小師娘挺好的，聽青竹說，她琴棋書畫都會，看起來像是小師叔高攀了麽！”

青竹點頭：“不是高攀，是般配！十分般配！”

休出雲點頭：“不錯，天作之合！”

聞有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這婚事是算了吧！”晴兒松了口氣。她就怕掌門認死理，非要她嫁給小師叔。

“應該是沒事了。”青竹看向何水來，目光好奇：“小師叔，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啊？你和掌門怎麽了？怎麽連父子關系都斷了？”晴兒也是好奇得要命。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問。”何水來一口回絕。

晴兒青竹都是一愣！

大人？小師叔也就比他們大個五六歲，也叫大人？

芯元忍不住笑了起來。

休出雲打岔：“好了你們別問了，這些事你們別管，也別亂說。鍋裏還有面，心一親自煮的，你們要不要吃？”

“要！”

晴兒和青竹異口同聲。

……

晚上，芯元和何水來正要安寝，有小弟子來請：“小師叔，師叔祖請你過去下棋。”

何水來來到休出雲寝屋，休出雲正在等他。

“心一，我想了許久，雖然你已經看淡武學，可你的舊傷也不能不管。我活了這麽久，好歹認識一些醫者，我為你寫了幾封引薦信，來日你得空去拜會他們。我與他們有幾分交情，他們會盡力的。”

“師父費心了，不過卻不必為我憂心。起初我五髒确實傷重難愈，不過這近半年卻得了機緣，好了許多，想來不多久就能愈合了。”

休出雲驚喜：“真的？”

“嗯，我的內傷多年未愈，是因為我心境不平，內息不穩，無法徹底靜心調理內息。”

因為他始終忘不了，他是如何被血緣之親，生身之父偷襲，被打成重傷，跌落懸崖的。

這麽多年來，每每想起這事，他便心中生怨！

可自打芯元出現，他的心神落在她身上，漸漸的，越來越少去想那件不堪的往事。

“芯元擅琴，她心境平和，琴聲清寧，有助于我療傷。”何水來解釋。

休出雲點頭：“好，失之桑榆收之東隅，老天還是待你是公平的。既然這樣，我就安心了。”

……

兩日後的清晨，何水來帶着芯元下了山。

兩人離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天剛剛亮，四下也沒什麽人。

兩人走到山門，發現晴兒和青竹在等他們。

晴兒拿了一只大包裹遞給芯元：“這是我娘讓我給你們的。入冬天冷，一路不好走。你們兩個又窮，這兩身貂皮大氅很暖和，你們拿着路上穿。”

“多謝宮姑娘。”芯元接過包袱。

青竹也從懷裏掏了一只錢袋出來：“小師叔，小師娘，這是我的積蓄，沒多少銀子，可都是我自己掙的！你們拿着當盤纏！”

芯元覺得他們雖然窮，可不該貪晚輩的這點銀子，她正要搖頭拒絕，何水來卻身手接過錢袋：“多謝，我收下了。”

“……”芯元震驚。

與青竹晴兒辭行後，兩人背着一堆東西下山。

“河水，你這樣不好吧？青竹的銀子你也要？他可是的師侄！”

“沒事，他們又不缺銀子花。可我們需要。我以前指點過他，拿他一點銀子是應該的。”

芯元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

她忽然有點明白了晴兒的感受。

誰能接受，一個目下無塵，光風霁月神仙一般的少年，變成了個滿身煙火氣的大叔？！

她不知道以前的他是什麽樣，卻還挺滿意現在的他。

是個踏實過日子的！

……

芯元和何水來離開太白山，一路南下。

他們不急着趕路，且走且看，只當是游山玩水。

等兩人回到宋家村，已經是冬月底了。

何水來打算把馬放在宋大爺家寄養，于是先去宋大爺家。

村裏人見兩人回來，都圍了上來。

阿梅嬸嗓門最大：“芯元，何大夫，你們這是去哪裏了？一走就是三個月，大夥兒都以為你們不回來了！”

芯元和何水來身上毛茸茸的衣裳，看着貴氣十足！

這兩人，如今是真闊綽了！

這些日子，有好多傳言都說何水來不是普通人，認識京城裏的大人物，看來是真的！

芯元解釋：“何水來恢複記憶了，我們就去了他老家一趟。”

“原來是這樣，既然這樣，那你們怎麽不留在何大夫老家？”何水來一定是大戶人家出身吧！

“……我們在這裏住習慣了。”

阿梅嬸哈哈笑：“對對，咱們宋家村好着呢！”

到了宋大爺家，他們還沒進院門，小胖就沖了出來。

幾個月不見，小胖長大了好多，成了半大的小狗，身形沒那麽肉滾滾，卻健壯了許多。

它飛快竄到芯元腳下，蹭着芯元的腿。

宋大爺也跟着出來：“你們回來了，太好了，大夥兒還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

芯元給大家帶了一些禮物，都是路上買的零嘴吃食，她分給衆人。

大家也送了些菜和面給他們過渡幾日，畢竟他們出門許久，家裏沒有吃的。

何水來和宋大爺商量好，将馬兒寄養在他家，然後帶芯元上了山。

何水來背着兩只大包袱，裏頭都是兩人一路上買的各種物品。

吃的用的，還有給小胖玩的。

芯元則跟着走在後面。

她身穿貂皮大氅，衣裳重，壓得她走得也極慢。

何水來回頭看她：“要我背你嗎？”

“你行嗎？”芯元有些遲疑。她穿這麽多，爬山很累，她當然不想爬。

可何水來身上還有兩個大包袱，怎麽背她？

被質疑的何水來立即嚴肅道：“你說行不行？還不上來。”

他說罷一手提着一只包袱，屈膝蹲下。

芯元也不廢話，直接趴上了何水來的背。

何水來背着芯元，手裏提着兩只大包袱，便騰不出手來托着芯元，為了不掉下去，芯元只得雙手緊緊摟着何水來的肩膀，胸前緊緊貼着何水來後背。

可這樣特別費力氣，芯元扒拉了一會兒，雙臂便累得發酸，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向下滑。

情急之下，芯元幹脆擡腳夾住了何水來的腰。

當她雙腿夾在何水來腰上之時，何水來動作一頓，身體僵住。

他定了定神，然後啞着嗓問：“你幹嘛？”

“我手上沒力氣，這樣才不會掉下去。”芯元解釋，她聲音故作平靜，心裏卻有些不自在。

這個姿勢，的确有些怪。

可為了不偷懶不爬山，也只能這樣了。

何水來沒應聲，他原地靜默了幾息，這才繼續向山上爬，他背着芯元，提着兩個包袱，腳步并未放慢，卻有些喘。

“累嗎？”

“……不累。”何水來搖頭。

“可你喘得厲害，要不我下來吧。”

“我喘不是因為累。”何水來語氣悶悶的。

芯元微怔，随後臉頰迅速爬上了紅霞。

他說的，該不是那個意思吧！

她正要嗔罵兩句，居然有什麽東西落在了何水來肩頭。

白白的，只有黃豆大小，落在何水來的肩頭，迅速消融不見。

芯元一愣，立即道：“雪，是雪！下雪了！”

這是宋家村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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