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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貧民窟。

雜亂老舊的電纜線穿牆而過，土牆根下是一條逼仄狹窄的小路，小路兩側堆滿了垃圾。

賴郁吸溜着草莓味營養劑，跟在孔寒之的身後，迎面走來兩個魁梧大漢，臉上好幾條鮮豔的刀疤，掃視她倆的目光隐含惡意和貪婪。

孔寒之面無表情，賴郁也目不斜視，越過他倆走到一扇門旁。

鋼板搭成的鐵門已經鏽蝕，孔寒之伸手拍門，鐵鏽簌簌直掉，不一會兒，阿諾揉着眼開了門又轉身跑回去。

賴郁歪頭往門裏看了一眼，便覺稀奇。

這裏像一個貧民窟裏的小花園。

進門左手邊的土牆上墜着好些紫羅蘭，右手邊是一處開闊的院子，牆角種着薔薇和月季，明明是夏初，但已經争奇鬥豔地盛開。

她還在角落裏看到了幾株虎皮龜背蘭，花瓣上沁着點點露水，生機勃發。

阿諾撅着屁股正在搬動那些小花盆。

“阿諾，你真的是個小天才！”賴郁興奮地走過去，沖着阿諾來了一掌。

“你打我幹什麽？”阿諾伸出一只小手揉着屁股，回頭茫然地看着賴郁。

院子裏各色各樣的鮮花草木都被養得極好，賴郁思考片刻，将袋子裏的紅舟烏頭取了出來。

“喏，這是給你的見面禮，叫做紅舟烏頭，不過我也不确定它是否叫這個名字，好看是好看，但是有劇毒，你可不要誤食它的任何部位哦！”

阿諾望向那株紅舟烏頭，兩眼放光，伸手接了過來，回頭看着賴郁眼睛轉了轉，點頭答應：“我等下給你收拾一間房出來。”

賴郁：“！”

獲得種植小天才的認可了！

……

沾滿黃土的醫療倉在水管沖刷下煥然一新。

賴郁幹脆就着水管給自己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後走進紫羅蘭覆蓋下的一間房裏。

屋子很空蕩，牆角放着兩把燒得焦黑的木弓，桌角有一盆小巧的玉簪，讓整個房間陰涼舒爽，一看就是阿諾的手筆。

“你确定要将那株紅舟烏頭送給阿諾？”換好衣服的孔寒之從屋內走出來。

“對呀，不過你放心，我跟她說過紅舟烏頭是有毒的！”呼吸着院子裏的花香，賴郁感嘆：“阿諾實在是太喜歡種花了吧！”

“星獸潮襲擊後，我和阿諾流浪到這裏，她自小就喜歡侍弄花草，什麽嬌貴的植物到她手裏都長得好好的，覺醒異能的時間也比我還早。”

阿諾也覺醒了異能？

她出現在垃圾區的時機實在趕巧，似乎只為那些虎皮龜背蘭而去，有點像林殒的異能。

賴郁猜測道：“阿諾的異能是感知？”

孔寒之搖頭，“是追蹤，可以通過氣味或者直接接觸追蹤某種物體的蹤跡。”

賴郁不明覺厲。

孔寒之的表情閃過一絲酸楚，話鋒一轉：“可是她想當指揮手。”

又是一個新的名詞。

賴郁打開星腦搜索，誰知這老古董關鍵時刻掉鏈子，卡在搜索頁面一動不動，她是急脾氣，往屏幕上啪啪拍了幾下，那頁面絲滑地滾動起來，不一會兒又卡成了空白。

“這屋信號不是很好。”孔寒之安撫道。

“只要年滿十七歲，測定出來的異能覺醒方向為感知，并且精神力等級達到異校标準就可以入讀指揮專業，畢業後便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入駐各個異能人軍區。”

“她不能再覺醒一個感知出來？”賴郁追問。

孔寒之搖頭：“聯邦尚未搞清楚異能覺醒的原理，不過異能一旦覺醒後便被刻在基因裏，多種覺醒方向共存可能導致相悖基因争奪機體的控制權。”

聽起來有點科學依據。

賴郁好奇：“難道就沒有兩個覺醒方向的異能人？”

“少見，雙異能者往往活不過十八歲。目前，聯邦普遍認為只有單異能者在異能一途上才能走得更遠，獲得更大的成就。”

看來橫向增加異能數量不可取，只能縱向提升異能等級，她正要開口詢問如何提升異能等級，孔寒之又是話鋒一轉，“我的目标是驽電手。”

賴郁已經有些适應了，這位姐姐估計是平時沒什麽人和她說話，現在逮誰就得唠個不停。

但驽電手又是什麽東西？

哀紅谷一戰雖然時間不長，但她還是注意到了孔寒之似乎不擅長近戰，雷電從掌心射出需要時間，間隔時間還挺長，甚至還需要借助長弓。

孔寒之近戰沒有優勢，但遠程是絕對碾壓，以身為弓，以雷電為箭，箭破長空。

這就是弩電手？

賴郁光想想這畫面都覺得熱血澎拜！轉而沮喪起來，憑借“禦物”她能當個什麽手？

科學撿破爛的垃圾手？

“我和阿諾抵達這顆星球後，換了十幾處住所，別看現在晴空萬裏，下一秒可能就是酸雨、極寒、地震和沙塵暴，我之所以沒日沒夜做任務，就是想攢足路費，帶阿諾離開這裏，所以我要去異校。”

想到剛剛門口碰到的那兩個壯漢貪婪的眼神，賴郁心有餘悸，默默點頭。

……

一夜未眠，再加上好長時間沒看見這麽明媚的陽光了，賴郁幹脆搬了兩條板凳搭在院子裏，眼上蓋片葉子，躺在太陽光下開始睡覺。

直到灼熱的陽光将她曬醒。

絲絲蒸汽從她體內冒出，燙得她呲牙咧嘴地鑽進了醫療倉裏。“大意了，忘記我只是一名植物人，正午時蒸騰作用強，草，差點将我燒幹。”

賴郁淋了點水，身上的灼痛感才有所減弱，她的目光看向洗浴室的牆壁。

那裏有面鏡子，鏡子裏有一個瘦弱的少女。

一頭深綠微卷的長發亂糟糟的，臉龐蒼白，顯得五官輪廓分明，額前覆蓋着淺綠的碎發，眼窩微陷。

這是她第一次有閑心打量自己的外貌，只覺得還可以，還不錯。

确實對得起她天選之子這個身份。

哀紅谷砍傷的手臂也只剩一條淡粉色疤痕，從植物人的身軀中蘇醒過來已經過去大半個月，她的身體越來越健康，不再是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當初在垃圾山撿的一堆破銅爛鐵裏除了幾根發光二極管，再沒有什麽光源或者有用的東西。孔寒之的話提醒了她，這裏是安全區，但陽光明媚的日子也會毫無征兆地結束。

遲早要離開這顆荒星的，她也得有所準備。

賴郁又看向垃圾袋旁邊像個小型膠囊的冷凍倉，林隕走前，說讓她去哪個異校找他來着？

當時她光顧着震驚他是個藝術生，異校的名字卻有些模糊不清了，隐隐約約只記得是什麽三葉還是四葉的異校。

她幹脆打開星網輸入“三葉、異校”，跳出兩條相關的搜索結果：天樞星的三葉異校和三葉星的聖西爾異校。

“所以，到底是哪個？”

不過和林隕的約定還有一年時間，不着急。

正好距離第一次使用監測器已經過去大半個月，賴郁想看看随着身體素質的增加，她的異能等級有沒有提升，按下監測器按鈕後，很快得到了結果。

【年齡：16歲】

【性別：女】

【異能覺醒時間：受精卵時期】

還是熟悉的信息，沒有變化，賴郁細讀下一行的內容，頓時瞠目結舌。

【異能覺醒方向：禦物（D級）、治愈(D級)……】

賴郁：“……我記得剛剛孔寒之才說過聯邦少有覺醒雙異能的人。”

孔寒之還說過那個雙異能人活不過十八歲。

她跌坐在輪椅上，頓感頭暈眼花，心生彷徨：“其實我是天選之子沒錯，但天選之子的真正內涵是上天選來專門讓人絕望的孩子對吧？”

擔心機器故障的賴郁重複操作檢測器四五次。

每次監測結果都一樣。

她還不死心，推着剛剛睡醒的孔寒之走到監測器前，一通綠光掃射後，顯示屏上竟然沒有出現孔寒之的異能等級。

“怎麽回事？怎麽監測不了你的身體狀況？”

孔寒之擡眸看着無頭蒼蠅一樣在監測器上胡亂操作的賴郁，有些奇怪：“你這艘醫療倉至少價值三百萬星幣，這種設備第一次啓動會使用你的虹膜、掌紋、面部輪廓和身形輪廓注冊，簡而言之，它只能識別你的信息，你不知道？”

絕望的賴郁幹脆站在監測器前，一陣綠光閃爍後，她指着顯示屏上的“禦物”和“治愈”，哀怨地看向孔寒之，“那這個要怎麽解釋？”

孔寒之一愣：“每個異能人都會有一定的自愈能力，能力高低和異能等級有關，但自愈和治愈是截然不同的能力，你最近發生了什麽受傷後快速痊愈的事情？”

“我是說以不正常的速度痊愈。”她補充道。

賴郁将衣服褪到腋下，伸手指着光滑的肩頸。

“大概三天前，我在垃圾區的一艘飛船上遭遇八足螳幼仔的襲擊，它的前足将我這裏砍了一道三四厘米深的傷口，已經能看到骨頭……”

“這麽嚴重的傷口，只有覺醒方向為‘治愈’的異能人，在自愈能力和治愈能力的共同作用下，才會短時間內恢複如初，你施放治愈的時候你不知道嗎？”

她知道啥呀？她連治愈什麽時候覺醒的都不知道，賴郁欲哭無淚。

“恭喜你，你覺醒了雙異能。”

賴郁麻利地将監測器關了，自暴自棄：“是恭喜我只有兩年可活吧。”

原本重活一世的人，再多活一分鐘都是榮幸，看淡生死嘛，賴郁很想這樣安慰自己，可她還沒有找到賴衡賴心報仇，也沒有收到林隕說的頂配醫療倉，她還沒有看過這波麗詭谲的未來世界。

她還沒有看夠世界，為什麽要看淡生死？